片刻后,叶简抱着一只蔫巴巴的人鱼团子，回到床上。

    人鱼团子还在失落地嘀咕：“哥哥不用管我，真的”

    叶简：“不准话。”

    洛翎听话地闭嘴。

    几秒后,开始一声不吭地往叶简怀里钻。

    叶简垂眼,看着这只人鱼紧紧黏着自己，在他身上挪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然后揪住他的衣角,心满意足地窝了下来。

    叶简眼睛微弯。

    啪。

    一条鱼尾圈住他。

    叶简：“？”

    叶简看看腰间的鱼尾,再看看一声不吭的人鱼。

    戳戳洛翎。

    洛翎仰起脸：“哥哥干嘛？”

    叶简：“你的尾巴。”

    洛翎无辜兮兮地道：“噢。”

    然后一动不动。

    叶简：“？”

    叶简再戳戳他：“尾巴挪开,缠住我啦。”

    “不行,”洛翎一脸严肃地道，“人鱼都是这么睡觉的,如果不这么睡,我会死掉的。”

    叶简震惊。

    “为什么？”

    “因为这个就是人鱼的习性呀,”洛翎着,鱼尾还把叶简圈得更紧一点，“如果尾巴不缠住什么东西,我们就会在睡梦中逐渐缺氧——最后就死掉啦。”

    叶简沉默。

    真的吗？

    虽然这只人鱼得很认真，可是怎么听都奇奇怪怪的。

    叶简道：“你不会骗我吧？”

    “才没有,”洛翎一下子变得委屈，“我那么乖，怎么会对哥哥撒谎？”

    不等叶简什么,他又难过兮兮地道：“要是哥哥不愿意让我圈，那，那我松开尾巴好了”

    叶简摁住他的尾巴。

    洛翎：“！”

    怀里的鱼瞬间僵硬,叶简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他有点难过,温声道：“算了，你圈着吧。”

    原来人鱼睡觉也挺不容易的。

    叶简心想。

    洛翎有几秒僵住不动，而后才慢慢地拉起叶简的，抱在怀里不肯松。

    叶简有点好奇：“你平时怎么睡的？也会圈着别人吗？”

    洛翎登时露出嫌弃的神色：“我才不要别人，我只要哥哥。”

    他冰凉的脸庞磨蹭叶简臂，道：“哥哥不在的时候，我都是抱着被子睡的。但是尾巴露在外面会很冷，总是睡不着。”

    叶简心疼地道：“那样很容易着凉吧。”

    洛翎点点头，声道：“但是哥哥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冷了。”

    “要是哥哥不和我一起睡，我又只能孤零零地抱着被子，尾巴冷兮兮的，没有被子盖”

    叶简对上他眼巴巴的眼神。

    好叭。

    这是一只可爱鱼。

    叶简拍拍他：“不会让你孤零零的。”

    洛翎嘴角微扬，低下头，再次把脸埋进叶简胸口。

    好温暖。

    好舒服。

    这样的温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过了。

    洛翎眼眸微深，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无声汲取叶简的温暖。

    好在，从今以后，这个人会永远属于他。

    永远也别想离开。

    怀里的人鱼安静下来，叶简垂眼，有点犯困。

    “我要睡觉啦，”他轻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和这条鱼，“晚安。”

    洛翎乖巧地仰起脸：“哥哥晚安。”

    “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的。”

    叶简笑笑，在洛翎的注视下阖上眼睛。

    宫殿静籁无声，轻纱扬起。一只人鱼慢吞吞变大，变成银发的大人鱼，动作很轻圈住怀里的人。

    银色长发散落，与叶简衣角交织。洛翎低头抵住叶简额角，红宝石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他。

    叶简的气色很苍白。

    而且，叶简以前从来不会困的

    洛翎眼中划过暗色，指轻抬，水纹波动，绵延而向宫殿之外。

    没过多久，一只蓝尾人鱼无声无息地游过来，停在几步之外。

    “陛下。”

    诺米轻声道。

    “已经询问过，叶先生从陆地那边过来，遇到我族的玛卡和巴沙。他们两人因为听到叶先生想找您，又怀疑他身上有人鱼血脉，所以才会将他偷偷带进来。”

    洛翎冰凉且骨节分明的指埋入叶简发间，示意诺米继续。

    “其他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诺米谨慎地回答，“不过，他们并没有对叶先生做什么。”

    洛翎淡淡道：“知道了。”

    轻纱落下，诺米知道自己这时应该离开，但他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陛下，既然叶先生回来，那您的逆鳞”

    洛翎神情一寒。

    周围空气骤降，海洋似乎要凝结为冰。诺米背后一紧，登时噤声。

    他的头颅埋下，大气不敢出，直到片刻之后，才听见洛翎冷若冰霜的声音：“不准在他面前提起这个。”

    诺米：“是。”

    他心底暗叹一口气，匆匆退出。

    宫殿再度沉寂下来，洛翎躺回枕边，拥住眼前的人。

    鱼尾圈住叶简。

    圈紧一点。

    这样，他就不会跑掉了。

    夜色渐深，洛翎修长指埋入叶简指节间，与他十指交扣，眼睛一眨不眨，安静地注视叶简。

    夜晚无声流淌，他始终没有阖眼。

    ——

    深海的清晨，叶简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抱着一只人鱼，他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就是早上的时候，人鱼又变成大人鱼，还压在他身上，八爪鱼一样圈着他。

    银发的脑袋埋在自己肩膀，叶简抬摸摸。

    冰冰凉凉，感真好。

    他本以为洛翎已经睡着，谁知这一动作，洛翎立马抬起脑袋，赤红眼眸锁住叶简。

    “哥哥偷摸我！”

    叶简的依然落在洛翎头顶，非常淡定地与他对视：“哦。”

    然后继续摸摸。

    洛翎乖乖低头。

    虽然大早上摸鱼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但有一件事情不能忽视——吃早餐。

    叶简起身时，感觉自己脖颈间挂着什么东西，垂眼。

    银色的丝线，悬坠一颗莹润无暇的珍珠。

    是洛翎昨天落下的第二颗珍珠。

    洛翎尾鳍轻摆：“哥哥喜欢吗？”

    “喜欢，”叶简轻碰那颗珍珠，眼底露出笑意，“真好看。”

    洛翎尾鳍摇摆的弧度更大。

    他喜欢叶简戴着他的珍珠。

    珍珠很好看，叶简也很好看，都是他的。

    洛翎又没忍住抱住叶简，不肯撒。

    叶简：黏黏鱼。

    他的目光下落，停在洛翎的鱼尾间。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有点在意那块缺失鳞片的伤口。

    于是再次心地摸摸洛翎的鱼尾。

    洛翎：“”

    洛翎一动不动。

    “这个伤口什么时候才会痊愈？”叶简的注意力都在鱼尾上，声音和缓，“总感觉很严重的样子。”

    洛翎依然一动不动，也没话。

    叶简：“？”

    他看着洛翎，洛翎看着他。

    片刻后，洛翎才略有些僵硬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这个也不算伤口。”

    “它是我的胎记，出生的时候，我就缺失这块鳞片。”

    叶简眉心微拧：“不会很疼吗？”

    他观察过，这是洛翎最大的一块鳞片，似乎很特殊。

    洛翎摇摇头：“不疼。”

    他拉起叶简的，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遮住那道伤口。

    叶简试图绕过他，还想看看那道伤口。

    洛翎抱住他，挡住。

    叶简：“”

    不对劲。

    叶简沉默地想。

    这道伤口好像有问题。

    可是，这只大人鱼不肯告诉他。

    也许得从其他地方找到答案。

    “对了，”叶简不再提起这个，开始转移话题，“我之前遇到两条好心鱼，一个叫玛卡，一个叫巴沙。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来到这里。”

    洛翎：“我知道。”

    “他们帮了哥哥，所以我会给他们奖励。”他漫不经心地拨弄叶简指，“哥哥觉得给什么好？”

    叶简沉思：“我不知道巴沙想要什么，不过我听玛卡，他想成为王宫守卫。”

    洛翎：“好。”

    “这些事情交给我，”这只人鱼之王轻轻贴上叶简脸庞，“现在，不准哥哥在我面前提其他人鱼。”

    “哥哥只能看着我，也只能想着我一个。”

    叶简：咦，霸道鱼。

    他道：“那，我能和他们见一面——”

    洛翎：“不行。”

    他的眼底微冷，下意识抓紧叶简的：“我在这里，哥哥为什么还要见别人？”

    叶简与那双凝聚寒霜的赤红眼眸对视。

    好吧。

    果然是霸道鱼。

    叶简没再什么，轻拍一下洛翎脑袋。

    洛翎注意到叶简神情，紧紧抱住他的腰，放轻声音：“哥哥不要生气，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哥哥，现在好不容易才能和哥哥重逢我只想要哥哥陪着我一个人，不想让任何人夺走哥哥对我的注意。”

    “我会很乖很乖，什么都听哥哥的，所以哥哥多看看我，好不好？”

    他知道，只要他一撒娇，叶简就会对他心软。

    他也知道，无论失忆与否，叶简都会纵容着他、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洛翎话音刚落，叶简的神色就软和下来，道：“没生你的气，我又不是气鱼，天天生气。”

    “而且，其他鱼没有你好看。”他道，“所以我只看你一个。”

    洛翎弯起眼睛，声音甜甜的：“哥哥真好，喜欢哥哥。”

    “不过，”叶简歪头，“你可以带我去外面逛逛吗？”

    “之前来的时候都遮遮掩掩，我还没好好看过你的王城。”

    洛翎略一犹疑，还是点头：“好。”

    外面的人都是陌生人，和叶简并不认识。

    所以，叶简肯定不会看他们，只会看他一条鱼！

    ——没多久，人鱼之王带着一个很好看的人类离开王宫的消息传开，在王城掀起一阵轰动。

    尤其是他们一向冷冰冰的、连条鱼都不碰的王居然还亲昵地牵着那个人类的这让人鱼一族大为震撼，纷纷游过来探头探脑。

    叶简：“嗯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你。”

    其实，他是想正常的、没什么动静地逛街。

    洛翎眉目阴沉：“不，他们是在看哥哥。”

    人鱼一族：虽然王很好看，可还是太过冰冷威严，不是很敢偷看。

    相比之下，那个被王护在身边不是很想让他们看的年轻男子就温温柔柔的，白皙又漂亮！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会是他们将来的王后呢！

    趁现在多看两眼！

    叶简感觉自己身边这只大人鱼气呼呼、气呼呼，浑身嗖嗖往外冒黑气。

    似乎还想拿什么东西把自己罩起来，抱回去。

    叶简默默地往前挪挪，同时摁住这只大人鱼的。

    “陛下！”

    没走出多远，一条人鱼鼓起勇气，捧一堆脆绿的果子，从街边游到洛翎几步之外。

    “我的老婆生孩子了！”这条人鱼喜气洋洋地道，“希望陛下和您的爱人能接受这份喜气！”

    爱人？

    洛翎脸上的冰冷散去几分，正要开口，就听见旁边的叶简疑惑地道：“我们不是爱人，你误会了。”

    洛翎：“”

    人鱼一愣，偷瞄一眼洛翎阴霾满布的目光，心底咯噔咯噔，差点连话都不顺畅：“那那那还是请您接下！”

    叶简道：“谢谢。”

    他接过那一捧果子，发现拿不下，又分给洛翎几个。

    洛翎默默接过，一言不发。

    人鱼散喜气成功，高兴地游走。叶简好奇地道：“人鱼怎么生孩子，和人类一样吗？”

    洛翎好像心情不太好，低低地道：“下蛋。”

    叶简：“噢——”

    这么来，这只大人鱼时候应该也是一颗蛋。

    肯定是颗白白净净，很好看的蛋！

    叶简把这个想法出，洛翎听完莫名沉默一秒，严肃地点点头：“是的，那时的我是很好看。”

    叶简思维发散：“不知道刚刚破壳的人鱼会是什么样，肯定也很可爱。”

    洛翎闻言，定定地望着他。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叶简很快发现，洛翎的目光不太对劲。

    这只大人鱼会一眨不眨地注视他看一会，收回目光沉思一下，又看他一会。

    于是叶简趁洛翎再看自己的时候扭头，精准抓住他的视线。

    “你干嘛？”

    “”

    洛翎沉默几秒，眨眨眼睛。

    “叶简会下蛋吗？”

    叶简：“？？？”

    叶简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你什么？？”

    洛翎再眨眨眼睛，非常贴心地重复一遍：“哥哥会下蛋嘛？”

    还用了很可爱的语气！

    叶简：“”

    瞧瞧，这是鱼得出来的话吗。

    叶简面无表情：“不会。”

    洛翎：“噢——”

    他不吭声了。

    继续盯着叶简，几秒后，轻叹一口气。

    有点可惜。

    叶简：“？？？”

    你可惜个什么？？

    不正经的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