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薇, 连隽就想起了昨天。

    昨天他发现林星程目光落在这个名字上，很是大吃了一惊。

    白薇是元帅的女儿，通讯录上有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哪怕这个名字排名前列, 那又怎样？！

    这是个女人啊！

    如果换了是他，他绝不会注意到这个名字，甚至还可能第一时间把它排除出考虑范围。

    可林星程偏偏注意到了。

    彼时差点惊掉下巴的连隽将信将疑地问：“不会吧，怎么可能是元帅的女儿？你是怎么看出来, 主系统是在白薇的身体里的？”

    林星程：“我一直觉得有两个地方有些奇怪。”

    “哪两个地方？”

    “元帅的两个选择。”林星程, “第一个选择是推祁越出来挡枪。”

    “在后撤事件真相曝光以后，军部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元帅为了转移舆论焦点，第一时间就把祁越推了出来。”

    “可他自己的女儿分明已经跟祁越订婚了。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未婚女婿, 明他根本不在意白薇的感受。”

    连隽反问：“也许白薇也不是真的喜欢祁越，这门亲事成不了, 所以父女俩很默契地选择换人？”

    “如果白薇不喜欢祁越，也确定不再联姻, 按他们家的地位身份, 应该会及时发出一份解除婚约声明。但一直到现在，那些娱乐头条、营销号们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也是。而且我好像还看过, 有人排到白薇前几天很高兴去逛婚纱店，看样子也不像是对祁越没有感情。”彼时连隽越越觉得林星程的有道理, 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第二点呢？”

    林星程：“元帅自杀了。”

    “多年前他妻子病逝后就没有再娶, 除了白薇这一个女儿, 也没有别的孩子。如果白薇真是他的女儿, 我想他应该不会走得如此毫无牵挂。”

    连隽服了。

    观察居然如此细致入微。

    “我认识的元帅, 不是感情淡漠的人。”林星程又轻声道。

    连隽懂了。

    林星程不仅是观察细致，更是因为他和元帅相识相交过，甚至还感念元帅的知遇之恩，因此更加细腻地去感受这个人。

    连隽：“最后一个问题，那真正的白薇去哪了呢？”

    林星程只是摇了摇头。

    .

    饭店。

    祁越转身看到白薇，脸上也是震惊之色，“你怎么来了。”

    白薇没话，只是将手里的提包拎到面前，想要。

    她从里面拎出一个设备——准确地，应该是一个什么装置，长得像pad一样。

    它有着一块屏幕和许多复杂的按钮，就在白薇正要将那块屏幕对准连隽的一刻，连隽眼疾手快，赶紧按下了手里的开关。

    包房门口、白薇所站之地的正上方悬着的空调机里，一阵气体自空调里无声落下。

    连隽赶紧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帮祁越捂上。

    过了三秒不到，白薇就倒在了地上。

    祁越蹙眉不解。

    “□□。差点我就被隔空抽取意识了。”连隽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掉落在地的那个pad状装置，“意识提取器。”

    祁越：“……她要提取谁的意识？”

    “当然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吗？”连隽道，“她以为我要杀你，所以赶过来救你。她给你的通讯器装了连你都不知道的监听器。”

    连隽顿了顿：“她……不对，是他，他爱你。”

    祁越愈发不解，但是听出了异常之处：“她是谁？”

    “融合怪。主系统。就是你们军部之前搞出来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跑到你未婚妻身上了。”

    祁越听完，沉默了几秒，又问：“那白薇呢？”

    “不知道。等他醒过来问他吧。”

    完连隽了个电话，很快就有警察出现，将白薇带走了。还有那个“意识提取器”，被他们锁进了保险箱里。

    祁越问：“你早就知道他要对付你？”

    “不是我。是星程。”

    祁越微微一愣：“他知道你要来杀我？是他帮你……”话出口的一瞬，一脸心碎的表情。

    “……你别想太多，他可没时间理你。”着，连隽开手提箱，露出里面的砖头，“我也没想杀你。”

    “我约你出来，只是为了引出白薇，让她对我出手，这样我就有理由正当防卫，将她弄晕了。”

    ——这当然也是林星程教他的。

    初听这个计划的时候，连隽还有点担心，毕竟主系统不是人，要是疯了向他开枪，防不胜防怎么办。

    还是林星程安慰他：“他还想跟祁越在一起，所以不会做会让自己坐牢的选择的。他本身就握有意识提取技术，这是最隐秘的杀人方式。就像他以为你提着箱子是为了杀祁越一样，只有他会认为你的箱子里装的是顾氏的意识提取器，只不过顾氏的非隔空而已。”

    祁越又问：“将她弄晕，你还别的目的？”

    连隽：“提取一段意识，确定一下她的身份。当然，我无权这么做，警方会报联盟议会审议的。”

    完，连隽起身，对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谢谢你的配合。我猜你应该不喜欢你这位未婚妻，但不管怎么样，后续她的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祁越：“……星程他还好吗，元帅离世，我猜他应该会有些难受。”

    连隽睨了他一眼，“不用担心，他有穆忱照顾，好的很。”

    虽然平时吃狗粮的时候很气，但是把狗粮甩给祁越吃的时候是真爽。

    .

    白薇被带回警局并且被扣押了起来。

    关于是否可以提取她一段意识的提案，议会很快就通过了——这是威胁联盟安全的大事，因此必须查清。

    警察提取了白薇的意识后，又检查了她那个随身带的pad状设备。果然不是什么pad，里面有着关于圆梦计划的不少资料。

    意识比对结果很快也出来了。

    在白薇身体里提取的一段意识里，含有跟融合后的奚统一样的原始特征码——事实证明，他不是人类。

    面对确凿的证据，“白薇”在接受警察审问的时候也没有辩驳的空间——不论他承不承认，他都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而关于真正的白薇的去向，在警察们的盘问下，他在入狱前交代了这些：

    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祁越。

    他本来不想杀她，但她是祁越的未婚妻，要得到，唯有取代。

    联盟没有死刑。他被判了终生□□，并且永远不得减刑。

    他没有了意识提取器，就无法再转移到别人身上。

    他的监狱是独立的，除了每日送餐的AI机器人，他接触不到任何人类。

    ——也就是，从入狱那天开始，他将再也无法与任何人亲吻，无法与任何人拥抱，也不可能再享有人类的任何感情回馈。

    孤独一辈子。

    .

    连隽唏嘘道：“再聪明又怎么样，还不是回到原点了。”

    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奚统：“所以还是当个人好，要珍惜眼下，对吧星程？圆梦世界的事总算处理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海岛度假？”

    连隽震惊：“你们约好了要去度假？都谁去，就你跟星程？穆忱能同意？如果他能同意那我也去！”

    奚统：“……”

    我本来想的只是两个人的度假，为什么变成了四个人。

    想独享一下穿泳裤的星程好难啊。

    穆忱看向连隽，颇有些严肃地：“恐怕还去不了。”

    连隽看他如此严肃，吓了一跳：“卧槽，你怎么了，主系统不是都玩完了，你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完，他又看向林星程。

    林星程的脸上同样没有喜悦之情。他在沉思着什么。

    穆忱言简意赅：“异兽。”

    半时前，赵渝从军部送来消息——异兽很快就要冲破废星的防护网。

    他们再抵抗的时间，不超过四十八时。

    奚统：“……这一天还是来了。当初元帅就是为了剿灭异兽才启动了融合计划。结果异兽没剿灭，还差点把整个联盟送给AI们。”

    “现在看来，该人类自己面对的问题，还是要自己面对。”

    连隽拍了拍林星程的肩膀，“放松一些，你们都太严肃了。我知道你现在恢复了军人的身份，肯定在想着怎么解救联盟，但这不是你一个人……”

    着他顿了一下，想起还有一位议长同样忧心，“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奚统：“……你放弃吧，这种安慰没用的。”

    “……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啊，还有四十八时。”连隽，“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军部为什么不直接炸了废星，是舍不得上面的资源？”

    林星程：“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上面的人。”

    连隽：“……你意思是偷渡到废星上那些偷资源和捡破烂的。”

    “嗯。”林星程道，“军部规劝了很多年，但还是有很多人铤而走险。”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隽看向林星程，“你刚才一直不话，是不是在想什么办法？”

    林星程点点头，“我在想，我们或许可以利用意识提取技术……”

    完了，他不由看向穆忱。

    穆忱很快接道：“你比我聪明，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连隽大惊：“你们该不会是想提取异兽的意识吧？它们被提取了以后会怎么样，直接昏迷？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剿灭了？！”

    连隽越越激动，“那要用到主系统那台隔空提取机器吧？”

    穆忱摇摇头，“我问过了，那台设备只能识别人类的生物特征，也就是只对人类有用。”

    连隽：“那这个办法不是行不通了？”

    穆忱：“顾氏的固体介质提取技术不受这个限制。”

    连隽：“我自己公司的事我都不清楚你居然清楚……算了，我也知道议长牛逼。”

    奚统有些担心道：“顾氏的技术是需要将设备跟抽取对象连接的吧，异兽数量那么多，一个个去连接吗？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来得及吗？”

    林星程：“军部发现它们的行为是有一定的组织性的，也就是，它们受到族群内部‘后’的指挥。他们已经探测到了‘后’的位置了。我在想，提取到后的意识后，不定可以植入程序来控制其他的异兽。”

    连隽：“卧槽，如果可行的话就太牛逼了。但是这个后不好对付吧，肯定有一堆异兽围着他，能不能接近都是问题，还得把意识提取器跟它连接……这也太危险了，谁去做这件事？”

    话出口的一瞬间，连隽仿佛就知道答案了。

    林星程正看着窗外，暂时平静的首都星晴空万里，初春的柳枝在明媚的阳光中迎风飘扬。

    “我去试试吧。”他。

    连隽：“……星程。你冷静一点。”

    林星程：“我很冷静，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整个联盟同时拥有S级意识力和S级机甲的人不多。”

    “但你不是唯一一个。”反驳的人是奚统。他同样不希望林星程去冒险。

    “我了解意识提取技术。”

    “了解意识提取技术的也不只你一个！”

    “我是军人。”

    奚统：“这个理由也不够！”

    “曾经的我后撤了，是因为异兽。”林星程停了一下，坚定地，“现在的我，只想要前进。”

    连隽忍不住掐了下穆忱，“你怎么也不话啊，就这么让他去吗？虽然我知道他的都是对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你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

    所以他有他要做的事。

    .

    十二个时后。

    林星程站在机甲月光前，一只手里捧着防护头盔，另一手提着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意识提取器。

    连隽不甘心地再问了一次：“确定要去吗？”

    奚统就站在旁边，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林星程：“嗯。”

    “那你能安全回来吗？”

    林星程微微一笑，没话，只是戴上头盔，转身钻进了机甲驾驶舱。

    十分钟后，机甲月光喷射出火焰，悍然腾空。

    联盟的夜空中骤然出现一道耀眼的光芒。那道光芒璀璨、利落、夺目，让天边的星辰都黯然失色。在全联盟民众的注视下，月光驶入了停留在夜空中的星舰——它将载着它飞向废星。

    能不能安全返回，林星程不知道。这世界未必会有这么多幸运的事，也没有哪一场仗是必胜的。

    他只知道，这个困难一开始就是属于人类的，最终也只能由人类自己去面对。

    几分钟后，星舰没入了云层，不见了。与此同时，新年的第一声钟声敲响。

    厚重而盛大。

    *

    作者有话要：

    gzh：杂琪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