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有想追的人
医院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候客室让钱汀继续发疯, 暂时占用的是一间值班室。
也许是家属失控的事情太常见,两个保安看着这女人抱着孩子,也没多为难着强行把人赶出去。
温从宜被留在了大厅, 背靠着一根伫立在里边的大柱子。
柱子外边和地板一样,贴着象牙白的瓷板,在冬天格外冰冷, 她却一副浑然不觉样。
不知道梁勘跟钱汀了什么, 没过几分钟, 钱汀推着婴儿车走了出来。
作为母亲的良心发现来得有些迟, 在刚才近乎歇斯底里的情况发生之后,她勉强扬着笑脸大概想过来求和。
“一一, 妈妈刚才太着急了, 对你态度不好。”钱汀走过来, 抱了抱她,“有空就来我那吃个饭,多看看你弟弟?”
温从宜咬了咬下唇瓣的软肉,拎着购物袋的手隐隐发颤。
最终是把手上收到的鞋子塞回了婴儿车底座下, 语气尽量很平静地:“妈妈,鞋子买大了一码。”
……
梁勘把事儿处理完, 又给父母发了条收尾的消息。
大厅里已经没有温从宜的身影了,他也没特意电话找人。
走出医院大门时, 看见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车边上, 不由得一笑。
撇去她嘴快过脑子这档子糟心的事, 至少关键时候, 还知道找家。
女孩就这么站在车门前,一个,头发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有些乱七八糟。昏暗的夜色下, 她垂下眼睫低声不语,衬得更像个可怜鬼。
他起先对多了一个妹妹的感受也带有这种同情感:父母离异,没一个亲人愿意代为抚养,辗转几次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搁别人身上,指不定都因为这种原生家庭活成什么混世颓废魔王了。
但她没有,一直以来就坦坦荡荡。也不会抱怨,难过不好的事儿都自己消化,不影响别人。
笑起来梨涡浅浅,眼眸干净,仿佛拥有这世界上最纯净虔诚的灵魂。
梁勘时常觉得,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就该什么事都顺心顺意。
这世界亏欠她的,都应该让她在其他事上都愿有所成。
明明是在他身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的乖孩,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好几年对她不闻不问的女人找过来把人惹哭了。
梁勘走过去,欠身把她拥进自己怀里:“哭完了吗?”
“没有。”带着轻微啜泣的鼻音,温从宜埋在男人胸口的脸无意识地蹭了蹭,“哥哥,如果我妈妈找你们借钱……要记得写好借条。”
她也不知道梁家会用什么办法摆脱钱汀这样执着让自己捐赠肝.源的想法。思来想去,好像只能通过经济援助。
至少,不能让梁家因为她而吃亏。
梁勘抬手,屈指轻轻敲了下她脑门:“朋友不要管这么多。”
她有些恼了,仰头蹬他:“我不是朋友!”
“嗯,不是。”梁勘懒声纠正措辞,“我们温一一同学也老大不了。”
“……”
温从宜顿了下,又埋在他怀抱里嘟囔:“也没有老大,一点点大。”
男人扯唇笑了笑,也就她了,这种时候还犯着可爱又没心没肺的迷糊。
想到刚才和钱汀的拉扯里,她一直在强调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因为钱汀和丈夫的肝.源不适配,所以这个责任就应该让温从宜担着。
回想起她刚才对自己恶语相向的样子,温从宜只觉得心凉。
晚风吹得脚踝冰冷,理智也没回笼。
温从宜无所顾忌地往他身上贴近了点,声解释了下:“哥哥,其实我也没有定主意一定要捐。”
因为钱汀把“不立刻做手术就会生命垂危”这件事夸大了好几倍,起初温从宜也确实有些摇摆不定。
但好歹这不是一件事,她更多的是想看看钱汀是不是一定要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牺牲。
梁勘“嗯”了声,指腹蹭了蹭她湿润的脸颊:“哥哥跟你道个歉,刚刚不该凶一一。”
温从宜照单全收,一点也不客气:“你确实该道歉,我脑子里明明也有很多你不懂的东西。”
“比方?”
“……”
她要开口胡乱吹几句时,忽然联想到他们那段对话的最后一句———“你勾勾手就有人惦记这么多年”。
温从宜脸轰得热了起来,不敢再继续聊这了,连忙转移话题:“我、我和室友们庆祝考试本来算在寝室点火锅的,我们都买好啤酒了。”
梁勘听到这,把人从怀里拽出来。
他衣领翻折得不太整齐,显然是出门时太过匆忙。难得穿了一身锋利的黑色,身量清瘦又高。下颚冷硬地绷着,盯着她也没下一步动作。
看着看着,夜色衬得他更好看了。
温从宜眼泪还没干,眨巴了几下眼睫上的闪闪泪光,有些迷惘地朝他问:“干嘛啊?”
梁勘没话,俯身面无表情地凑近她。那张英俊脸上的冷冽五官瞬间在自己瞳仁里骤然放大,男人的薄唇也越贴越近。
温从宜惊慌地攥紧了他外套腰身,同时他的靠近也停在了几公分外。
似乎是闻了闻。
男人狭长眼尾微扬,突然冒出一句:“你还喝过酒了?”
“……”温从宜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像被家长抓到做什么不好的事一样,立马声音都变了点,“就,浅尝了几口。”
“浅尝?”
“那我都成年好久了,还不能喝酒吗?”她咕哝了句,“一点也不公平,伯母还你初中就会和伯父喝酒了呢!”
梁勘喉间含着笑,敲敲她额头:“牙尖嘴利。”
温从宜立刻装模作样:“疼死了!”
“碰瓷?”
完,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各自撇过头去。
透着不太清晰的车窗,梁勘瞧见姑娘欲盖弥彰般扯了扯高领毛衣的领子,把半张脸藏进去。
虽然看不见她翘起的嘴角和凹陷的梨涡,但那双月牙眼分明弯得很漂亮。
他无声地垂眸看了会儿,心情也被感染似的。
在外面站着风太大,梁勘让人上了车,慢悠悠倒着车往她学校开。
期间,温从宜的手机一直在响。一开屏幕,各种信息都涌了进来。梁家长辈的、室友的、还有聊了99+的班群。
回完重要信息后,她看见了室友群里正好在聊之前校园里的那个虐猫狂魔,嘴里囫囵开口:“哥哥,我们学校那个虐猫犯好像抓到了诶。”
梁勘熟练地把车开进车流里,淡声:“知道。”
“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我得看看是谁!”
“劝你别看。”
温从宜侧过头看他:“为什么啊?”
“长得太吓人了。”梁勘顿了半秒,“当心做噩梦。”
“……”
虽然不知道什么人能长得让人看一眼晚上就会做噩梦,但温从宜对会吓到自己的事物向来没有好奇心,立刻把手机放下了。
离学校还有两个红绿灯路口,梁勘有电话进来。他没连接蓝牙,直接交代温从宜接通开个扩音。
林渊咋咋唬唬的声音扩散在车里:“我靠阿勘!刚我老婆郑倾莲回来了,这关系户居然空降到了你们院里!”
迟疑了片刻,他才缓声问:“谁?”
林渊:“……不是吧,你是真没记住还是装的啊?”
梁勘一时之间确实没想起来。
他副驾驶上的温从宜倒是对这个名字记忆颇深。毕竟这些年里,和他有过感情交流的似乎只剩这个女人。
———一个追他追得轰轰烈烈、被所有人看好好事将近的女生,最后却跟了一个富二代出国。
她下意识把脑袋侧过车窗那边。
梁勘这会儿也记起来了,径直伸手挂了电话。
静谧的尴尬在车里流动着,林渊大概是很懵逼地又把电话了过来,铃声悠悠扬扬地重复着。
车到了红绿灯斑马线前停下,梁勘空出手来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温从宜低声问:“不接吗?”
他眉目稍敛:“不用,反正是些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事。”
“可是那个姐姐不是喜欢过你吗?”
“……”
这事来还真是有些让人烦躁。
梁勘也不知道这个郑倾莲到底是在外面了些什么,才让所有人潜意识里认为只怪那个富二代横插一脚,否则他俩早就成了,
但他和那个女生彼此应该都心知肚明,富二代是她主动勾搭的,那些“差点和梁勘就成了”的谣言也是她自己放出去的。
大学时候,梁勘主修双学位,忙得天昏地暗,也没空去管论坛上那些风言风语。
何况,顾忌女孩颜面,他也不好挨个去解释。
可他也没想过在几年后,只要有人谈到他的感情史,总会提上和这个女生的这一段。
好像,这个人就和他绑着了似的。
“那不是她的事吗?”梁勘皱着眉,“和我的确没关系。”
温从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就代入了郑倾莲的角度:“对哦,反正只是她单方面喜欢你。”
你天生好命,被人惦记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不会欣喜,反倒会当成多余的负担。
像是察觉到她的敏感,梁勘清咳了声:“我有想追的人,不可能随便对别人负责。”
温从宜懵了:“嗯?”
“但我不确定她对我是个什么感觉。”他声音听上去四平八稳,气定神闲,“你我要是追她,她能同意和哥哥在一块儿吗?”
“……”
貌似这层窗户纸再捅一层,就快要破了。
如果不是他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温从宜都不知道他能从哪凭空捏造个这样的人出来。
她红着脸去看他。
男人修长骨感的指节在方向盘上轻敲着,目视前方,侧脸轮廓硬朗清疏。哪怕是临近告白这种场合,依旧是平时那副不太正经的散漫样。
玩味的、漫不经心、胜券在握。
想想也对,他大抵从来没对一个女孩主动过,一直都是被追捧的那一个。所以追求的对象哪怕是妹妹,也表现得极为胸有成竹。
恃宠而骄这词不是没点道理,温从宜现在就有点这种冲动。
凭什么她好几年不敢出口的爱慕在调换身份后,他却可以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温从宜沉默片刻,带了点明知故问的意思:“那个女孩多大了?”
他黑眸微动:“和你一样大。”
“她喜欢你吗?”
“……”梁勘唇边噙着一抹笑,看上去心情很好,“应该喜欢。”
温从宜看着他随心所欲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口否认了一句:“不一定吧。”
车停在校门口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梁勘回头看着她:“不一定?”
她却回避他的眼神,手指蜷缩在掌心:“我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痴情。人生这么长,哪有笃定不变的。”
他嗓子有些哑,若有所思般点点头:“这样。”
良久的沉默不语里,温从宜感觉静得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完了,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点?
但另一个想法又涌上来,她是很想答应的,也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只喜欢他一个人。
只是觉得就这么承认过后,她也会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梁勘往后靠着椅背,手懒懒垂在座椅边,蓦地出声应了句:“行吧。”
温从宜无措地眨眨眼:“行什么?”
车内的灯光呈橘炽色,在男人立体分明的五官上,下颚线条清隽明了。他漆黑眼珠被染上一层栗色,密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
他侧头看着她,神色松散,语调里带着份亲昵感:“哥哥再努努力,让她重新喜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