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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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今日是定王成婚的第二日, 机灵的丫鬟们早就已经聚在新房门前等着赏赐。然而他们越是靠近新房,越是发觉里头的气氛不大对。

    安安静静的,怎么一点欢喜的气氛也无?

    难不成真如传言所, 他们的定王是被迫娶了这昭明公主?

    爱八卦的丫鬟凑成了堆齐齐躲在山后台叽叽喳喳的着,方嬷嬷从后厨过来,听到了写言碎语, 长眉一落, 恶狠狠道:“你们这些嘴贱的贱蹄子, 大喜日子, 由得你们晦气?”

    “还不快些滚了,背地里主子的坏话,是想讨一顿板子吗!”

    方嬷嬷拿出在太后宫里的那一套,她在皇宫里算是个老面孔,走到哪里也是有人敬重着的。然而此番初来定王府, 一切事宜少不得都要重新开始,是以她行事也更心了几分。

    按照她往日的脾性, 这些嘴碎的,都该拖下去板子。

    也不知她这位新主子会如何做。

    方嬷嬷这般想着全然不知道几个丫头趁她走了之后又三三两两聚在一块, 语气嘲讽。

    “不过是个和亲公主带来了嬷嬷还想作主?谁不知道这府里头当家的是咱们大夫人, 若不是大公子受了腿疾,哪里让那个野种当王爷……”

    这话的实在太难听了些, 同行的几个丫鬟忽地就不敢继续了。

    “彩蝶,你可别再了, 你忘了从前月是怎么死的吗?这些事情都是忌讳,咱们不得……”

    屋外的这一点纷扰自然没有落到屋里头的一对新人耳边。

    此刻屋内明烛已燃尽,天光更是大明,将整个屋子照的亮堂堂, 也将满室旖旎看个清楚。

    卫扶余缩在锦被里,她肌肤胜雪,鼻头红红,略有些无措的眼神四处瞥着,有些慌乱。

    良久,她似是下定了觉心,悄悄从锦被里伸出一只玉足,攒足气力勾着落在床下的衣裙。

    ……昨夜实在不该将衣服扔的那么远。

    微凉的手掌握住了她巧的玉足,卫扶余慌忙往床榻里侧缩去,结果沈令闻反倒是将她的脚塞到锦被中,随即面色淡然的拾起地下的衣裙,淡声道:“我叫槐序来给你更衣。”

    卫扶余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她悄悄掀开锦被一角,咬了咬下嘴唇,实在有些羞赧,便想也不想答道:“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可以?”

    沈令闻清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卫扶余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身子又瘫软了下去。她垂下脑袋做鹌鹑状,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巴也紧紧闭了起来。

    “昨晚的事情……”

    “昨晚是我们太冲动了!”卫扶余制香多年,昨夜意乱情迷未曾深究,今夜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沈令闻进了内室取了衣裙来,他示意卫扶余抬抬手,好脾气的同她解释。

    “我念你身子弱,恐你受不住,便让周砚准备些清心的茶水来,想来是这个蠢物曲解了意思。”

    ——原来如此。

    卫扶余乖乖抬起手,轻声道:“嬷嬷恐我年纪不知事,故而擅自上了温情的酒,也是我管教不严。”

    “如此看,我们倒是两不相欠了。”

    “不,我欠着你。”

    沈令闻欠身,虚虚环过卫扶余的腰,替她了一个不甚完美的结。他长眉舒展,冷冽的眸里藏着餍足的惬意,就连话也带着一股懒散。

    “毕竟现下躺着的是你。”

    是,一觉醒来她腰酸背痛生不如死,反观沈令闻神清气爽,也不知道是谁吸了谁的气运!

    这样讨东西的机会卫扶余怎么会放过,于是她撑着自己发酸的腰指,拖长语调,娇娇同他道:“既如此,王爷是不是得给我些补偿?”

    沈令闻今日十分的好话,也没问什么,只嗯了一声。

    卫扶余见状更是欢喜,她弯下腰穿了绣鞋,自然而然地搂着他的臂,反问道:“王爷怎么不问我要什么?”

    “吃的喝的玩的,你还能要什么?”

    “王爷果然神机妙算。”卫扶余笑眯眯道:“我只见过京城风光,还未曾看过雍州风情呢。”

    沈令闻顿首,道:“下次带你出去玩。”

    卫扶余得了他的承诺自然喜不胜喜,眼睛几乎都要弯成了月牙。自沈令闻的角度看去,娇娇软软的姑娘靠在他身边,眼睛弯弯,唇也弯弯。

    从前只觉得她天真明媚,可昨夜食髓知味,总是觉得她于不谙中又添了一份丽色。

    见卫扶余吃的差不多了,沈令闻这才牵着他的手,语气一点也不着急。

    “我们去拜见一下父亲和大哥。”

    “那咱们快点去吧,不能让大家等着我。”

    卫扶余有些着急,沈令闻今日为她选了一身青翠色的罗裙,走起路来裙摆如莲叶摆动,衬得卫扶余一张脸恰水似的嫩。

    “不急,让他们等着便是。”

    沈令闻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状态,卫扶余又不认识路,只能跟在他身后。

    沈令闻是定王府的霸王他管不住,可她是刚刚嫁作新妇阿。

    这定王府的情况来时卫扶余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定王妃自数年前便已经薨逝,老王爷也没有再续弦。自从遭遇当年血案,如今的定王府已是人脉稀疏,府里头除了沈令闻,也只有一位大公子了。

    这位大公子名唤沈令望,提及他,谁人都有些惋惜。

    毕竟,若不是折了腿,他早就能撑起定王府的一片天地了。

    自哥哥出事,卫扶余总是对战事颇多感悟。她轻叹了一声,捏了捏沈令闻的掌心,问道:“王爷就没什么要嘱托我的吗?”

    沈令闻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他“大哥脾气好,父亲嘛,那老头脾气最差。”

    “不过他们封的红包都足,你就放心大胆进去吧。”

    卫扶余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沈令闻带了进去,他们此番来的是老王爷住的松鹤堂,一路上走来松柏高树,珍禽灵鸟见了不少,就是没看见老王爷的踪迹。

    他们二人在偏厅坐了半刻,这才有奴仆来请。

    不是来请他们去见老王爷的,而是请他们去浴室沐浴更衣。

    如此一番两个时辰折腾下来,卫扶余方才见到这位定王府的老王爷。

    她仍旧穿了来时的衣裙,因为刚刚一番热水沐浴,整个脸卸了妆面,反而有种清水出芙蓉之态。

    她踏入松鹤堂,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事实上,她也并未听到一丝声响。整个松鹤堂寂静的吓人,甚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卫扶余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威压,她突然就认清了雍州定王府是怎么样的存在。

    是历经了百年,血肉浇灌的铁血王府。

    她仰头遥遥望去,老王爷面容已经年老,鬓角已然生了白发,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天然就冒着凶光。

    “可领她沐浴过?”

    老王爷并不看她,反而问起了旁边的下人。待下人答了一声“是”他这才将视线转到卫扶余的身上。

    就这一眼,卫扶余就知道,这位定王府的老王爷并不喜欢自己。

    “那就好,刚好洗洗从京城来的晦气。咱们雍州的地界不沾染皇城的腌臜味。”

    “洗也洗过了,赶紧把红包给了。”沈令闻从上面下来走到她身边,他一把拉起卫扶余,面上有些得意洋洋。

    “这可是见皇帝都不跪的昭明公主,你儿子求了好久才娶回来的。”

    老王爷顿时气的抽了一口气,“我让你去京城是查你母亲疑案,不是让你带个金丝雀回来养着的。”

    沈令闻置若罔闻,反倒是一把拿过案桌上供着的见面礼塞到了卫扶余的手里。

    见面礼也拿,卫扶余这个定王妃也算是过了老王爷的首肯,此地也没什么需要留下的必要。沈令闻拉着卫扶余便要走,还是厅中一女子出言,才堪堪让他停住了脚步。

    “王爷是不想要兄长和嫂嫂的礼了吗?”

    裴茹予笑得和善,“这支纯金赤凤的玛瑙流苏簪是我和你哥哥找了三个能工巧匠铸造而成的,弟妹天姿国色,配这支簪子将将好。”

    裴茹予款款上前牵住卫扶余的手,也算是解了她的难堪。

    “弟妹初来雍州,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同我便是,有些心思男人们不懂,咱们女儿家在一起多便都懂。”

    卫扶余这才注意到裴茹予,她初来松鹤堂全身的精力几乎都被那位老王爷吸引住了,竟然没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人。

    按道理来,裴茹予是定王府后院的实际掌权人,便是坐在高位也是可以的,为何要缩在角落里?

    透过裴茹予,卫扶余看见了立于她身后的青衣男子。

    这青衣男子同她在寺庙里看见的无归大师一眼,都身姿挺立的坐在轮椅之上。

    卫扶余观她身后男子,眉骨凿凿,自成浩然之气。此刻低敛眸,无限温润。

    裴茹予身子侧了侧,挡住了卫扶余探究的视线。她伸手招呼着下人,又对沈令闻道:“茶煮好了,王爷你也来喝上一杯吧。”

    尴尬的局面就被她这么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卫扶余顿悟,眼前这位挽着妇人髻发的清丽夫人应该就是沈令闻兄长之妻裴氏了。

    她原以为掌握定王府中愦的必然是位铁血手腕的果断妇人,然而今日见了,才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眼前的裴氏温柔似水,一张脸并不出挑但胜在气质温婉,像是画里走出的江南美人。

    原来并不是只有果断才能执掌一方。

    伸手不笑脸人,沈令闻也没有下了自己嫂嫂的面子。他应了一声,勉强地拉着卫扶余在一侧坐了下来。

    屋内寂寂,裴氏不急不缓地着圆场。

    “听闻弟妹在江南住过?”裴氏掩唇轻笑,“我家也在江南。”

    “裴家?”卫扶余轻笑一声,道:“是那个江南御守裴家吗?记得幼时裴远道大人办了诗会,还为我写了字呢。”

    “都是往事了,斯人已逝……”裴茹予脸上蓦然涌现出哀愁在,不过她将情绪收拾的极好,不过转瞬又恢复了那副浅笑的模样。

    江南裴家书香清贵,为天下无数读书人所向往。在家中时,卫扶余还曾听白钰莹就来江晏清也曾亲去江南拜访过裴家。

    只可惜君心难测,裴家因为私藏定王之子遭了牵连,如今几乎绝迹。

    当今世上,裴家人也只剩下了裴茹予和嫁到明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还有护送沈令闻出城的裴家夫人。

    听闻如今这位裴家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便是寄居在定王府。

    “时候也不早了,不留你们用饭了,回去吧。”

    卫扶余还没将凳子捂热,座上的老王爷便不耐的撵他们走。他倒是没有为难卫扶余,反而对着沈令闻横看竖看皆不舒坦。

    “你这孽障快走,没事别碍我的眼睛。”

    沈令闻求之不得,他冷哼一声,临走时还不忘道:“您不为难我的王妃,我自然不会来碍您的眼。”

    *

    卫扶余是独自一人回了揽月楼的,沈令闻军务在身,又在京城呆了许久,早已堆积了一堆事宜。

    临走前,卫扶余捏了捏他的掌心,踮起脚附在他耳边道:“今日多谢王爷为我撑腰。”

    若非沈令闻一力担了老王爷的火气,指不定她今日要受什么罪呢。

    嫁到雍州之前卫扶余就以想明白了,雍州与皇室隔阂已深,她这个皇家硬塞过来的公主定然不受待见。

    不过自己左不过在这只带上三年,不待见又能如何?

    “应该的。”沈令闻颌首,声音是一贯的淡漠,“今夜军营有事务,我恐怕不能及时赶回来。”

    “王爷尽管做自己的事情,我必然安心在府中等你回来。”卫扶余颇为善解人意,“这也是我应该的。”

    沈令闻目光凝了凝,忽地就不话了。

    “真是个蠢物。”

    他脸色霎时间便不好,拂袖转身便走。

    卫扶余立在原地神色尚且怔然,她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看着立在一侧的周砚问道:“王爷这是在我?”

    周砚默了默,提起的脚又落了下去,了句,“在场只有你我,难道王爷……”

    他话还没完,卫扶余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就是你!”

    “你这个把清心茶拿成温情酒的蠢货!”

    *

    揽月楼中,卫扶余屏退了下人,只留了自己亲近的两个丫鬟在。

    她道:“方嬷嬷可在?”

    槐序:“已然将她支走了,王妃不必担心。”

    卫扶余这才放心下来,这方嬷嬷是谁的人她心中清如明净,现下她出来雍州根基不稳,实在不宜草惊蛇,坏了日后的跑路计划。

    “叫燕绥进来吧。”

    燕绥一身黑色劲装隔着一道珠帘静静地看着她,他面颊添了几道刀疤,倒是坏了他的清朗之气。

    “怎么如此清瘦了?可是车马劳顿?”

    燕绥面上止不住自责,他屈膝跪倒在地,“是属下保护不周,请您责罚。”

    燕绥出身于神机营,那里汇聚着天下最精锐的暗卫。

    每一个暗卫都有一个矢志不渝的信仰。

    他的信仰就是保护卫扶余。

    烈日灼烧,寒冬酷暑,他将汗水化为血水,于苦难中日复一日的挣扎拼搏。

    直到有一日,杏眼粉面的团子被牵到他的面前。

    他依然记得那日光熹微,他领了此生唯一的命令。

    ——护她安康。

    可是他却亲眼看见她在自己面前消失,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整个生命都在崩塌。

    他几乎每日每夜的的去寻找。

    甚至,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因为卫扶余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止不住去想,若是卫扶余就此不在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是谁?他家在何处?他日后该做什么?

    巨大的恐慌逼的他声音止不住发颤,他弯下笔直的背,露出脆弱的脖颈来。

    “燕绥因您而生,也会为您而死。”

    “那我若是有一天不在了呢?”

    燕绥想也不想,抬首便道:“那我一同去死。”

    “蠢货!”

    卫扶余将新学的词又送给了他,“你爹娘生你,就是让你这么白白糟践性命吗?”

    “不是糟践。”燕绥目视前方,语气自然。“为您而死,是我的使命和荣耀。”

    天底下的暗卫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卫扶余深吸一口气,问他,“你既如此,那我问你,我话你听不听?”

    “您的命令,我必然听从。”

    “那你就听我的好好生活长命百岁。”

    见燕绥还是那副不开窍的模样,卫扶余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朽木不可雕也。

    她煮了一杯茶递给燕绥,他接了茶这才缓缓起身,立于一侧。

    卫扶余盘着腿在榻上坐着,随意又闲散。

    她挑挑眉,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可办妥?”

    燕绥颌首,从袖口掏出两张地契来。

    “这是在雍州买的商铺与房产。”

    卫扶余接过房企,薄薄一张纸却让她分外安心甚至还炫耀似的在槐序的眼前晃了晃。

    “手中有房心里不慌。那些什么十里红妆都是假的,我们又带不出去。”她长长舒展了一口气,面上是发自内心的欢快。

    “在雍州城不再有人管着咱们了,咱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开铺子了。”

    提及铺面,燕绥若有所思。

    他显然有些犹豫,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复又展开,道:“属下此番遇见了一个人,倒是经商的奇才。”

    “奇才?”卫扶余轻哼一声,捏着垂在耳畔的发绺有一些没一下的转着。

    “你不是我是经商奇才吗?”

    燕绥轻笑一声,顺着她心意开口。

    “自然是比不上你。”

    “此人青州人氏,祖上富庶后败落,投靠军营却无武力,恰巧被我寻见。”

    燕绥温声道:“您的商铺大业只有我们几个人可如何行?”

    “我不行我不行,我连账都算不对。”槐序连连摇头,栀初见状也赶忙伸出自己的手苦着脸:“王妃,我也不行,我也不会算……”

    众人又将目光齐齐落在燕绥身上。

    燕绥不慌不忙,领了人进来,轻声道:“要与不要,见过他再吧。”

    “而且,雇佣他。并不费银子。”

    男人温声细语,眼瞳含笑,抬眼看向她的时候,带着洞悉一切的熟捻。

    “我怎么会是因为银子呢!”卫扶余挺直腰板,“我可是拥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的定王妃。”

    45.  第 45 章   某个贪财的想要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