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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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王爷不是不关心天下情势嘛?”马车内卫扶余撑着脑袋, 笑意盈盈地看着沈令闻。

    沈令闻今日的衣服是同她一个色系的月白色,洗去了惯常的深沉,乍一看倒像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王爷今日真好看。”

    沈令闻轻笑;“还是夫人挑的好。”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沈令闻略一思忖, 并未给她肯定答案,只是道:“清河郡是你的封地,你作为公主难道不想去收租吗?”

    “你若是不想去, 咱们现在就可以——”

    “想去想去, 我想去!”

    定王府枯燥无味, 每日面对的不是成堆的账本, 便是府里日复一日的熟悉面孔,卫扶余觉得府里的日子比她在龙华寺修行的日子都要难过。

    她生怕沈令闻生了悔意,便急急直起身子朝他那处扑着。

    马车一路本就颠簸,卫扶余自然而然便跌坐在沈令闻怀里。不过她现下毫无顾忌,干脆就侧歪在他怀中。

    白得的人性靠枕不要白不要!

    “表哥……”

    马车帘一下被掀开, 裴清梧看着面前相依的一对人有些不知所措。

    “是清梧不合时宜了。”她有些难为情,咬着唇准备退下, 却听卫扶余问道:“裴表妹有何事?”

    周砚匆匆赶来:“裴姑娘,您的马车修不好了。”

    裴清梧眸光闪闪飞快道:“我和丫鬟们挤一辆就好。”

    卫扶余轻飘飘看了沈令闻一眼, 他立刻便退到一边, 乖巧道:“我去骑马。”

    “若是表妹不嫌弃,便和我挤在一处。等到了下个地方我再叫人给你买一辆。”

    裴清梧点点头, 有些局促的缩在一角。

    她低头,棉麻布鞋不经意间踩在卫扶余曳地长裙上, 她慌乱收回脚,惴惴不安地观察卫扶余的神色。

    见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她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是鹤草芽?”

    卫扶余挑挑眉,手下动作顿了顿。

    “你认得草药?”

    裴清梧羞涩一笑:“药吃的多了, 自然也能认识些。”

    “那倒是同我一样。”卫扶余笑了笑,将药材一一装入墨色的香囊袋中。

    卫扶余动作熟络而忙碌,裴清梧也不好坐着。她刚刚伸出手,便见卫扶余毫不客气塞了一大把香囊袋子在她手里。

    “你来了我也多个帮手,你帮我撑着,我来放药材进去。”

    她是没听见府里头的话吗……为何还能这样毫无芥蒂的与她共处一室。

    裴清梧怔怔的接着东西,又听卫扶余继续了原先的话题。

    “我自胎中便体弱,大大的汤药吃了不少,这些药草也都是吃的时候才认得的。”

    “我非胎中体弱。”裴清梧垂眸,轻声道:“我同母亲逃亡时受了几日雨水,那时候身子便大不如从前了。”

    “那你怎会用鹤草芽?”卫扶余惊呼一声,捏着一串晒得蔫巴的草道:“这东西可霸道的很,体弱的人沾了虽能治一时之症,可长久以往,身子必然是亏损的。”

    “我母亲通医术,我的药都是她熬的……”裴清梧视线落在那株的的鹤草芽上,神色复杂。

    似乎是有所感应,她心口猛地一痛,立刻便伏下了身子。

    “你身子这样弱,怎么还颠簸。”

    裴清梧不在乎地笑了笑,重新支起身子。

    “裴家辈现如今只有我一人,我不去还有谁去?”她眸中闪过狠厉,“裴家的仇必须要报。”

    卫扶余轻轻看了裴清梧一眼,她恍惚觉得裴清梧和从前的她很像。

    如果她不是侥幸得了天命依稀梦到些以后4得事情,那她现在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轻轻握住裴清梧的手,将一粒的丸药放在她手心。

    “我知道许多事非你所愿,只是寄人篱下,总是万般苦楚,这苦我从前也受过,只是向劝告你凡是莫伤怀,否则伤心的总是自己。”

    手里的药丸似乎有千斤重,裴清梧早就听定王妃身子孱弱,幸而有名医配药这才活到了如今。

    现在她手里的……应该就是那珍稀无边的药吧。

    她下意识地推辞,却见卫扶余掀起唇角,淡声道:“收着吧,我只是怕王爷会因你而对裴家更加愧疚罢了。”

    “你若真的想帮我就尽快替我将这些药材都装好。”

    裴清梧闻言默默坐在她身旁挨个弄着荷包,浓郁的药材香气熏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王妃弄那么多荷包做什么?”

    “盛夏来临,军中行军艰难,必然蚊虫甚多,我便想着用几位驱虫的药材做成香囊纷发至随军的队伍里。”

    “你也有一个。”

    手里的荷包鼓鼓囊囊,绣工虽然不甚精致,可特地给她的一份心意十足的珍贵。

    裴清梧抬头,日光下卫扶余弯着眼睛笑着,真挚又美好。

    “你不是也送了我一个帕子吗?”

    她突然有些明白冷心冷清话都不愿多一句的表哥为何独独对她情有独钟了。

    她低下头,将香囊细心地系于腰侧:“可惜我什么帮也帮不上。”

    “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啊,你绣工那么好,外头一件上好的绣品可要数百两银子。”卫扶余将草药纷发完毕便伸懒腰,她见不得裴清梧那副顾影自怜的样子,便想着伸手拉她一把。

    “银子?”裴清梧眼睛亮了亮,“有了银子就可以捐给表哥做军队的体几。”

    ……这样表哥不定能高看她几眼。

    她没敢将自己龌龊心思显露出来,只是又偷偷瞥了卫扶余一眼。

    卫扶余自然看见了她几次量的目光,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反倒是着哈欠歪着脑袋便要睡过去。

    临睡前,她听见裴清梧又了句:“可是母亲不许我抛头露面……”

    她已经不清醒,便想也不想答道:“放到我铺子里卖不就好了……”

    *

    卫扶余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清河郡的地界,她踏下马车发现裴清梧和沈令闻皆没了踪迹。

    连日的颠簸她早就受不住,因此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槐序和栀初两个丫鬟怜她劳苦,也未曾喊醒她,只是给她披了一层防风的毯子便先去布置了。

    “王爷去前头练兵了,王爷今晚就在青木镇歇息,明日再进城。”槐序难得的轻声细语。

    栀初吐了吐舌头道:“什么王爷的,明明是周大人眼巴巴跑过来告诉槐序姐姐的。”

    槐序脸红了红,难得被噎得不出话。

    “我知道裴姑娘去哪儿了!”为了转移话题,栀初连忙道:“我刚听守门的侍卫她跟着几个丫鬟一块去发香囊了!”

    她撇撇嘴道:“明明是咱们王妃想的点子,奴婢们熬夜做的香囊,怎么成了她去卖好了?”

    卫扶余因着裴清梧的身世向来对她有几分怜惜,况且她做香囊也并非为了虚名,不过是车马闲暇,顺手做了罢了。

    “这儿可有厨房?”

    槐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有了,王妃放心,辣子鸡奴婢已经做好温在锅里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请王爷?”卫扶余眼波流转,狡黠一笑,“还有周大人。”

    “请那个流氓作甚?”

    卫扶余勾了勾她腰间的络子,冲她眨眨眼。

    “谁叫你裁了自己新缎子给他做香囊?”

    时辰到了,却不见人来,槐序有些坐不住,擦了擦额间的汗,往后厨跑。

    “奴婢去看看厨房的饭菜凉了没有。”

    她慌忙出门,冷不丁便撞上一个人。

    “周大人?”

    周砚一袭黑袍,步履匆匆,见到槐序他脸上一讪,并不是平时的玩笑神色。

    待看到他怀中用黑色披风裹着的,槐序霎时间气血上涌。

    虽用披风盖着,可是明眼人都能看见,周砚怀里抱着的明明就是个姑娘。

    槐序一把扯过他腰间那粉色的香包,呸了一声道;“你不配使我的东西。”

    “哎哎哎,我的姑奶奶,你可看清这是谁!”

    周砚不由分就将怀里的人往槐序身上一塞,随后像是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长呼一口气。

    “王妃!”

    “这是裴姑娘。”

    槐序身量同这裴清梧差不多,哪里轻易就能抱得动他。可偏偏如今院子里唯一一个男丁现下为了避嫌还故作没事人一般立在一旁。

    周砚不知何时将香囊又顺了回来,撇撇嘴道:“我可不敢。”

    “裴姑娘不是有自己的院子吗?为何送到我这儿?”

    卫扶余缓缓从屋内走出来,周砚正了神色,一五一十答道:“回禀王妃,裴姑娘今日操劳过度,忽然就发了心悸,就晕在王爷身边。王爷本算将裴姑娘送至自己的院子,可谁知裴姑娘此番出行身边就跟了一个年老嬷嬷和少不经事的丫鬟,没法子只能送到您身边了。”

    周砚叹了一口气:“毕竟裴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不光是王妃,就是王爷也难交代啊。”

    “槐序你和栀初一道将裴姑娘送至我的卧榻,去请随行军医,备上热水候着。”

    卫扶余妥帖布置好一切,谁知周砚还是愣愣站在一旁,面上有些难为情。

    她挑挑眉:“怎么,周大人还不走?”

    周砚搓搓手:“王妃怕是没工夫守着裴姑娘了。”

    “嗯……”卫扶余颌首,“清楚些。”

    “明国公听王爷来了清河郡,已经着人相邀了,王爷已经先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请您。”

    明国公府?

    卫扶余眼睛亮了亮:“就是话本子里写的满门忠烈,就连女子也都巾帼不让须眉的明国公府?”

    周砚点点头:“自明国公痛失一子一女后便有心避祸,不问世事,偏安于清河郡。”

    “既然不问世事,为何要请王爷与我去、”

    卫扶余面上有些不解,她和沈令闻,一个是皇帝亲封的和亲公主,一个是雍州手握重兵的亲王。

    真要避祸,不应该远远见着他们两人就逃吗?

    “王爷了若是王妃不愿去,留在府中等他也是可以的。”

    卫扶余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屋子,若是让她同裴清梧共处一晚的话,她还不如去找沈令闻。

    刚好她对明国公府也一直好奇,便抬手道;“备车。”

    “栀初跟我去便可以了。”

    卫扶余笑了笑,对槐序道;“你悉心准备的一桌好菜可不能浪费。”

    *

    明国公府是在清河郡内,其实临近郊区,地广人稀,加之天色愈深,林风簌簌,显得格外寂寥。

    马车在一处关卡停下,领路的厮道:“前头都是山路,马车过不去,还请王妃下车。”

    卫扶余依言下了马车,心中却是惊奇。

    世人皆言这明国公府远离京郊,无心权术,她原先是不大信的。可是今日于群山翠绿中瞥见一隅,倒真有了几分避世之感。

    她拎起厚重的裙摆,幽幽长叹一声。

    在此安度余生的确是很不错,不过这台阶修的也太长了罢!

    “王爷?”

    瞥见最上头一道挺立的身影,卫扶余眼睛亮了亮。

    她想要直接冲到沈令闻面前,只是两腿发软,实在爬不上去。

    于是她遥声喊道;“王爷,上头还有多少台阶啊?”

    沈令闻未曾答她,一旁的厮倒是开口:“回王妃,一共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您刚刚爬了六十七层,现下还有九百三十二层台阶。”

    卫扶余苦笑一声,世人皆明国公府英雄辈出,骨子里就有矫健善战的血脉。可她如今瞧着这矫健怕不是日日爬着数不清的台阶爬出来的。

    沈令闻缓缓走下来,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宛若天神。

    卫扶余仰头看着他,他神色淡漠如昔,她忽地想起裴清梧嗲声嗲气喊他表哥的声音。

    不知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否一如现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对裴清梧晚间找他的事情存有芥蒂。

    卫扶余想也不想张开双臂,甜腻腻喊道:“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