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裴珠月看着蔺伯苏欲言又止。

    蔺伯苏狼狈地躲过了裴珠月的视线, 故作轻松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起早忘了。”

    若是真忘了，恐惧也就消失了。裴珠月请抿了下唇没再。

    在漆黑的环境里, 人很容易对时间失去知觉，而裴珠月则在心里默算着时间, 现在估计已经是晚上了。

    蔺伯苏因为失血过多，嘴唇渐渐发白, 再这么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裴珠月只能不停地跟蔺伯苏话，让他保持清醒，只是时间太久, 裴珠月也发困了, 在意识半清醒半模糊的时候, 她隐隐听到了展弈的声音。

    “王爷——裴珠月——”

    裴珠月立刻回了神, 扬声回应展弈。

    “展弈, 我们在这，王爷为了救我受伤了！”

    震天雷几乎将一半的隧道都震塌了，展弈从爆炸发生之后就马上带人挖掘, 从白天挖到黑夜, 也从白天喊到了黑夜，但废墟之中没有一个人回答，众人的心情也渐渐昏沉, 假如王爷出了意外，他们这些失职的属下也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好在, 现在终于有回应了。

    展弈沉寂的脸上出现了希望，他喊着裴珠月的名字试图确定具体方向：“裴珠月，你和王爷在哪里！？”

    “这儿！我们周围都被石头堵住了！”裴珠月喊道。

    展弈仔细地听着声音，确定方向后立马命人搬开堵路的石头, 又对蔺伯苏和裴珠月安慰道：“我们很快就能将你们救出来了。”

    裴珠月听到了展弈的声音，又听到石头滚动碰撞的声音，她和蔺伯苏终于得救了，她欣喜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蔺伯苏：“蔺伯苏，我们得救了。”

    蔺伯苏的嘴唇发白，他虚弱地笑了笑，轻轻地应了一声就昏迷了过去。

    裴珠月的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慌张地对外面的展弈喊道：“展弈你们快点，蔺伯苏晕过去了！”

    裴珠月抱着蔺伯苏，细碎地念叨着：“蔺伯苏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你千万不能有事，皇上他还在京都等你呢，他不能没有你。”

    石头一块一块地被挪开，火光透过石头的缝隙钻进了逼仄的窟窿里，裴珠月透过缝隙看到人影晃动，又看到展弈带人挪开了挡在眼前半个人大的石块，外面火把的光彻底照了进来。裴珠月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疲惫感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她眼前慢慢黑去……

    ＊

    裴珠月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军营，桃一边哭着一边给她擦脸，裴珠月就是被她这鬼哭狼嚎声吵醒的。

    裴珠月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角，眼睛眯开一条缝，埋汰道：“你家姐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桃惊讶地张开了嘴，惊喜道：“姐你终于醒了。”她想到什么，又赶忙朝地上呸了几口：“呸呸呸，什么死不死，不吉利的话都得吐掉。”

    裴珠月一醒来脑子就都是蔺伯苏躺在她怀里奄奄一息地模样，毕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蔺伯苏还是为她受得伤，她做不到冷漠地不闻不问，于是问桃：“摄政王怎么样了？”

    桃抹了把眼泪，道：“王爷在驿站里，听伤的挺重，但不会死。”

    裴珠月松了一口气，不会是就好。

    桃忽然抓住了裴珠月的手，目光坚定，她道：“姐，从今往后奴婢要同你一道去习武。”

    蔺伯苏这次毕竟救了她一命，裴珠月在心里盘算着准备点什么东西去探望一下，因此桃这话的时候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和我一道习武？你行吗？”裴珠月上下量着桃满眼怀疑。

    不是她看不起桃，而是桃真的……之前跑了三里地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所以桃要去当个火头军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裴珠月抬手贴了贴桃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啧了一声道：“这也没发烧，怎么就开始胡话了呢？”

    桃晃了下头，认真道：“姐，奴婢是认真的，奴婢要待在姐身边保护姐，奴婢不想一个人待在营里等姐，昨夜看到你被抬回来，你不知道奴婢有多么担心你。”

    看着桃又要哭出来了，裴珠月紧忙捏了下桃的脸，安抚道：“昨夜的事是个意外，没想到敌人这般狡诈竟然设了陷阱，若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一场，我定然不会输的。更何况，”裴珠月调侃：“你若是要随我练武仗，可不能日日见到那杨子瑞了。”

    桃脸一红，娇嗔道：“姐，你在什么呢！”

    裴珠月正色道：“我是同你认真的，我往后是不嫁人的，但你不一样，你有心上人。当下高阳与西丘关系紧张，若是开战没个三年五载不会停歇，军命难为，倘若你真的随我征战，可就很难顾得上他了。”

    桃当即反驳：“倘若真的开战了，那他杨子瑞也不一定有时间顾得上奴婢啊。姐，当初要不是你，奴婢或许还在街上乞讨，或许早被卖进青楼了，姐，你就是奴婢的命，奴婢定要跟着你。这事儿奴婢也跟子睿过，他很支持我。”

    桃原本想着，她家姐聪慧，兵法学得比少将军还厉害，如今又是行了两军比武成了千夫长，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这般厉害的人去剿匪定然是能大获全胜的。

    而就在昨晚裴珠月被抬回来的时候，她意识到生生死死一直都是难料的，可能哪怕有一天，姐带着一万精兵去敌人的一千人，那还是有丧生的危险。

    她要待在姐身边，就算她不能练成很厉害的身手，关键时候也还能挡刀。

    裴珠月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何苦。”

    古往今来，世人皆认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即便当下高阳民风开放，多数人脑子里还抱着这个想法。

    裴珠月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不好走，即便前有芈皇后这个例子在，但也只是随帝征战，在军中并没有正式的职务。她不想桃跟她一样，特别是在桃心有所属之后，至少等她把这条路踩实踩平。

    桃摇摇头，情真意切地道：“只要跟姐在一起，奴婢就不苦。”

    “可是珠月醒了？”帐外传来裴旭日的声音。

    桃赶忙擦了擦眼珠子，还醒了个鼻涕。

    裴珠月等她匆忙拾掇好，坐在床榻边上对对帐外的裴旭日道：“醒了，哥哥请进。”

    裴旭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关切问：“身子可有不适？”

    裴珠月起身转了一圈，笑道：“谢谢哥哥关心，生龙活虎，没有不适。”

    裴旭日睨了她一眼，凉凉地道：“一会就有你的受了。”

    裴珠月闻言，杏眼中充斥着疑惑。

    裴旭日指尖推了下裴珠月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爹找你，还有我你啊你，作为队伍领帅，竟然独自一人脱离队伍，将五百余人全都交给副将。”

    裴珠月嘟囔道：“当时情况紧急，要是不上去那些山匪，哦不，是敌国奸细，他们就全都逃走了。”

    裴旭日深吸了一口气避免自己的血压飙升，他咬牙问道：“那你现在抓到奸细了吗？”

    裴珠月语塞，抿了抿唇，声道：“没有，但我看到那个人的脸了，是凭栏雅苑的柳青青。”

    确实是有一点用。

    裴旭日顿了一下，轻咳一声后又厉声教训道：“你身为领帅怎么能弃军队一个人离开，抛下一句话就走，要是整个高阳的将军都跟你一样，仗还不了，直接弃械投降好了。要你这么个领帅有什么用，安个斥候在你的位置上不是一样的作用吗？你还害得摄政王受此重伤，那是摄政王，我虽然看他不爽，但如今的高阳不能没有他。”

    裴珠月默然，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裴旭日教训的对，她确实太莽撞了，最重要的是还害蔺伯苏受了伤。

    裴旭日见她情绪低落，便没再责备，道：“先去爹那吧，他什么就是什么，别顶嘴，能少受点苦。”

    裴珠月颔首：“嗯。”

    裴珠月耷头耷脑地找去了裴镇山那儿，被狠狠地训了一顿。

    裴镇山平时虽然宠女儿，但事关军务他骂起来是毫不留情面，况且这也是为裴珠月好，让她多涨涨记性。

    裴珠月挨着骂一声没吭，倒不是为了裴旭日所的少受点罚，而是真的听进去了，她觉得父亲骂得都对，此事她犯了错，就该挨骂，就该受罚。

    最后她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全赏给那帮挖山的弟兄了，裴珠月没有丝毫异议。

    裴珠月在裴镇山面前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后向裴镇山请了半天假，一来是去探望蔺伯苏，二来是造访古君月，看能不能向他买到些治疗外伤的灵丹妙药，好让蔺伯苏的伤能好快些。

    只是古君月喜爱游山玩水，之前在井州待了这么久，不知现在还在不在那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