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最新] 第 106 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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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罗敏直起身子摁上腰间的长剑, 然而剑还没没出鞘,他的脖子上就被金叶子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流出, 他不可置信地跪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蔺伯苏抱起蔺长乐后撤了几步, 指尖还捻着一片金叶子。

    司马慎淡漠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抬眸看向蔺伯苏道:“摄政王好身手, 但以你一人如何敌我万军。”

    蔺伯苏放下蔺长乐将其护在身后,落在司马慎身上的目光清冷,似乎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

    他薄唇轻启:“本王一人自然无法敌万军, 但本王不只一人。”

    话落, 他将金叶子放在唇边, 轻轻吹动, 一首曲调怪异的调响起, 外面附和起号角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殿外响起了厮杀之声。

    司马慎顿生不详的预感, 他怒视着蔺伯苏问道:“你做了什么?”

    蔺伯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片刻,一个穿着叛军衣服的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慌乱道:“丞相不好了, 宫中突然出现镇西军!”

    “什么!?”邢真茂闻言瞬间慌了神。

    司马慎意识到自己中了计,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脸色阴沉,看向蔺伯苏和蔺长乐的目光如同淬了毒。

    他冷声道:“杀了他们,这天下照样是我们的。”

    蔺伯苏用身形隔断了司马慎的目光,温声对身后的蔺长乐道:“长乐, 去密室躲好。”

    蔺长乐没有磨蹭,他明白自己在这只会拖蔺伯苏的后腿,他乖巧地点点头,道:“皇叔心些。”

    蔺长乐转了下不远处书架上的机关,两排书架向两侧分离露出一道暗门来,他担忧地看了蔺伯苏一眼,最终躲了进去。

    蔺伯苏藏在袖子中的手一翻,指间变戏法似的出现数十片金叶子,他用强劲的内力一推,司马慎一众被逼退出了御书房,两个叛军被中当场没了气息。

    蔺伯苏缓步走出御书房,顺手带上了房门,他的神色宛若冰霜,凤眸一抬,杀气外露。

    门外是数十叛军,可他没有丝毫惧色。

    他拾起死尸掉落的长剑,直直朝人群中冲去,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移动如同鬼魅,沾染着鲜血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地挑破脆弱的血肉之躯。

    猩红的血溅在他脸上,平添了三分邪气。

    短短几息时间,半人被掀翻在地。

    在一旁观望的司马慎嘴角带上意味不明的笑,他夺过身边的剑加入了战局,对着蔺伯苏的面门就是一剑。

    剑与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蔺伯苏被逼退了数步。

    蔺伯苏的眼底有瞬间的诧异,最后隐于如墨的瞳孔中,他道:“丞相隐藏的很深呐。”

    他一直以为司马慎只会文不会武,这深厚的内力竟与他几乎不相上下。

    “王爷过奖,死在我手下,王爷也能瞑目了。”

    蔺伯苏不屑逞口舌之快,手上的招式愈加狠厉,然而慢慢落于下风。

    司马慎的武功与现在的他不相上下,一一尚且能应付,但他还得提防其他叛军的偷袭,几个来回下来他身上染上了刺眼的红。

    而且,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司马慎亦察觉到了他动作上的滞涩,稍微细想便猜到了原有,他面露讥讽:“王爷身上似乎还有旧伤,真是天助我也。”

    外面埋伏的镇西军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蔺伯苏多拖延一刻,他们就危险几分,他们要速战速决,杀了蔺家唯二之人,天下无主,已他多年的经营,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司马慎加强进攻,招招狠厉,攻击命穴。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蔺伯苏的境况愈加恶劣,他撑着剑,血从袖口流出,沿着剑柄慢慢下滑。

    而他的腰杆始终挺直。

    司马慎看着蔺伯苏讥笑道:“蔺伯苏,你还真像臭水沟里的老鼠,生命顽强,当年高/祖把你塞棺材里,封棺钉死你都能活下来,现如今这副鬼样子还能站着,当年国师你命格硬,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是有多硬,我能不能杀了你。”

    司马慎面露疯狂,握起剑朝蔺伯苏刺去。

    蔺伯苏死死地盯着司马慎,执剑的手慢慢握紧,无论如何他都得坚持下去,坚持到援军来,他要护住蔺长乐,不惜一切代价。

    泛着冷光的剑慢慢靠近,蔺伯苏预备拼死一战。

    在千钧一发之际,

    裴珠月带着云岚从天而降退了司马慎。

    蔺伯苏身着一袭墨衫,鲜血浸润看不到颜色,但在衣衫破碎地方露出的里衣已是一片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裴珠月鲜少见到蔺伯苏如此狼狈,心中顿生一种异样的情绪来,她赶忙收回视线,道:“王爷请退后,这里交给我们。”

    在裴珠月为蔺伯苏挡下剑后,身后的援军也紧跟着赶到。

    为不草惊蛇,只有千余名镇西军躲在皇宫密道中,伺机而动。

    而藏在宫外以及京都城外的将士,在收到宫内的信号后包围进攻,裴珠月一行人是从城外突围进来的,外面仍旧在乱战。

    裴珠月带来的人和司马慎的叛军很快斗在一起,而司马慎的对手就是裴珠月。

    司马慎看向裴珠月的目光很是不屑,一介女流之辈,凭借父亲和哥哥的庇护谋得一官半职,他不放在眼里。

    “裴珠月,一介女流还是待在家里绣花好,你且自裁我留你一具全尸,不然不心划花了脸,别怪我心狠手辣。”

    裴珠月冷嗤:“丞相高龄,你且自裁我留你一具全尸,不然不心断了你的狗腿,别怪我欺负老苍。”

    司马慎眼神阴森:“嘴皮子倒是利索,待会我定拔了你这舌头炒一道人舌犒劳将士。”

    裴珠月淡淡反驳:“这不都是跟丞相学得,至于犒劳将士,我们镇西军不需要你一个将死之人犒劳。”

    裴珠月完,脸冷了下来,挽着剑花朝司马慎攻去,她内力不如司马慎,但胜在身形敏捷,并且蔺伯苏方才耗了司马慎半精力,裴珠月与之一战也是游刃有余。

    司马慎察觉自己不敌裴珠月,招式变得阴邪,裴珠月好几次差点着了他的道,好在这两年行军仗学到了不少,多有提防,接下了一招又一招。

    裴珠月还年轻,没什么大本事,胜在脑子灵光,学习能力一流。

    交战近数十招后,裴珠月杏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学司马慎设计故意漏了个破绽,司马慎求胜心切果然上当,裴珠月趁机擒住了司马慎。

    云岚剑通体银白,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流光,透着寒意,此时,它贴在了司马慎的脖颈上。

    裴珠月嘴角扬起一抹笑,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司马慎,你输了。”

    一切都结束了。

    双方结束了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司马慎半跪在地上,因为裴珠月的话怔愣着,眼中有茫然,有愤怒,有不可置信,有自嘲,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化为癫狂,他仰天大笑起来,在裴珠月不察之时冲上云岚的剑刃自刎了。

    一代权佞就此殒命。

    一场谋权篡位的闹剧就此结束。

    *

    以高阳律法,谋权篡位者,诛九族。

    此次参与谋反的主事官员全部满门抄斩,其余人全都被发配边疆,终身只能待在蛮荒之地。

    裴家之女裴珠月护驾有功,封安西将军,官拜四品。

    其余护驾有功者,亦有赏。

    *

    京都。

    除夕。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五彩斑斓,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各种颜色交相辉映,其中红色占据主导地位,浸染了整座城,平添了九分喜气。

    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欢声笑语,几日前当朝丞相谋反一事似乎从人们脑中抹去。

    镇西将军府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水莲心在,古君月在,塔木隼也凭着厚脸皮留下了。

    塔木隼的视线差不多就没从水莲心脸上移开过,三番两次的往水莲心脸上瞟,而水莲心则把头闷得低低的,像只可怜的白兔,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饭桌上裴珠月暂且忍着,用完膳后裴珠月直接跟他约架:“你跟我过来一下。”

    水莲心知道裴珠月误会了,拉住裴珠月的手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珠月你别误会,我跟他没什么。”

    这副模样在裴珠月的眼中就是碍于塔木隼的身份,怕她难做,偷偷咽下委屈,可把裴珠月心疼坏了。

    “我还没什么呢。”

    裴珠月直接拽着塔木隼的膀子往空院子里去,在她的地盘上欺负她的人,真是活够了。

    水莲心无奈地跟了过去,古君月恰巧看到这边的争执,怕出什么事也跟了过去。

    空旷的院里,裴珠月直接道:“塔木隼,哪怕你是西丘皇,哪怕这次你帮了大忙,但你要是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照样对你不客气。”

    塔木隼挣开了她的桎梏,捏了捏被抓疼的手臂,睨了她一眼:“我做什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呵,”裴珠月嗤笑:“你有脸问我,刚才吃饭你一直贱兮兮地盯着莲心是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把你眼睛给挖出来。”

    因为她之前被塔木隼困在西丘的事,塔木隼是除了蔺伯苏以外莲心最讨厌的人,她可以肯定莲心不会对塔木隼有非分之想。

    塔木隼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得合不上嘴,塔木隼:“莲心是我的亲妹妹,我看看她有何不妥?”

    “亲……妹妹?”裴珠月呆滞了一瞬。

    莲心是塔木隼的亲妹妹!?

    裴珠月难以置信地看向水莲心:“莲心,这是真的?”

    一向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水莲心这时候罕见地不自信起来:“我,我不知道。”

    一莲心一不二的性子,若是不是肯定当面就否定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模棱两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裴珠月细问道。

    裴珠月抿了抿唇,不知道从何起。

    塔木隼见状答道:“莲心有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偶,人偶的手臂上绣着一只老虎,我母亲亲手给我绣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那个人偶吗?”裴珠月看向水莲心问道。

    她知道水莲心有个人偶,是记事起就留在身边的,水莲心对那人偶很爱护,尽管二十来年了,那人偶还是跟新的一样。

    那是跟水莲心身份密切相连的东西。

    现如今塔木隼有一个和水莲心一模一样的人偶,还是惠妃亲手绣的,那水莲心十有八九就跟塔木隼、跟惠妃有关系。

    水莲心点点头,从广袖中拿出了一个人偶,正是塔木隼的那个,这两天因为身份的事,她心中烦扰,便一直将人偶带在身边。

    塔木隼的情绪激动起来,指着人偶道:“就是这个,你们若是不信我立马让狼英去西丘取来。”

    情绪同样激动的还有古君月,也是出乎裴珠月意料的人。

    古君月看到人偶的瞬间身子僵硬了一下,向来波澜不惊的神医,脸上有名为错愕的神色。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往事。

    “羞羞羞,你可是我师兄,摔倒了竟然还怕疼。”

    “师兄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怕疼了!”

    “行行行,你的都对,来,给你个人偶别哭了。”

    “我才没有哭,你绣的什么东西,真丑。”

    “那是老虎,不像吗?”

    “曼歌,你是曼歌的孩子。”古君月不禁走上前去。

    曼歌,那个比古君月大的师妹,长得很像裴珠月的那个人。

    惠妃,也是长得很像裴珠月的一个人。

    裴珠月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所以,两个传言长得很像她的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水莲心、塔木隼的母亲,古君月的师妹!?

    古君月前些日子去了西丘,专门去调查他师妹的下落,但结果不尽人意,知情人曼歌被留下的那个将军带走了,那将军不久后就飞黄腾达,但不幸没享受几天高位就身染恶疾去世,至于曼歌去了哪无人知晓。

    得到这结果的古君月,心情可想而知的低落。

    裴珠月见他落寞又是孤身一身,便邀请他来一起过除夕,想着能让他开心一点,并且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忍不住叹一句缘分妙不可言。

    水莲心看起来有些无措,一向处事不惊的人现如今眼中全是茫然,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直接转身跑了。

    俩大男人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裴珠月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二人,道:“莲心怕是一时接受不了,你们先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塔木隼:“好,麻烦你了。”

    裴珠月找到水莲心时水莲心待在将军府的池塘边,因为是冬季,池塘里的荷花早就花谢了,只留一两根倔强的残枝,瞧着孤寂可怜,与这欢庆的日子格格不入。

    水莲心站在那边上,瞧着消瘦。

    裴珠月走上前去,温声道:“从你带塔木隼来灵云寺找我的那时起你就有些不对劲了,你们那时候就相认了?”

    水莲心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没相认。”

    裴珠月双手捧起了水莲心的手,道:“找到自己的亲人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现如今找到了怎么不见你开心,来,给爷笑一下别绷着脸了,哦对了,除了哥哥,你还有个神医师伯,那可是玉面医仙,你可赚大了!”

    裴珠月认真搞怪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水莲心,但水莲心的脸很快又苦了起来。

    “珠月,我不是在做梦吧?”水莲心的眼中有脆弱,从知道镇南将军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开始她便开始一直寻找自己真正的家人,她一次次地有了希望,但希望总是一次次的破灭。

    这是她的执念,虽然她从未放弃寻找,但在意识深处她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这件事却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发生了。

    裴珠月见水莲心这副模样,心疼的紧,她一把将水莲心抱进了怀里,道:“傻子,当然不是在做梦。”

    “我好怕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裴珠月贴了贴水莲心的掌心,道:“你摸摸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水莲心眼眶微红,噗嗤笑了一下:“真的。”

    裴珠月挑了下眉:“真的就好,来你以后可就是长公主了,有你这么个好姐妹我以后可就发达了。”

    水莲心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可塔木隼曾经伤害过你……”

    裴珠月一听直接断,大方道:“那是多早的恩怨了,我早就忘了,莲心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回去吧,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嗯。”水莲心点了点头。

    裴珠月牵着水莲心回去了,路上遇见两个丫鬟端着酒水点心往前厅走,他们家这才刚用完膳,这些肯定是吃不下的,定是家中来了客人。

    除夕夜来客人还真是稀奇。

    裴珠月将人拦了下来,好奇问:“家中可是来客人了?”

    丫鬟停下步子行了一礼:“禀告姐,是镇南将军来府上了。”

    镇南将军,水莲心的那个便宜爹。

    “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吧。”

    “我爹来这做什么?”水莲心声呢喃。

    裴珠月:“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塔木隼他们……”

    裴珠月:“你在这他们不会跑的,让他们多等会又何妨。”

    镇南将军驻守南疆,那是一个比井州城还要远的地方,因此鲜少回到京都,在水莲心的记忆里,镇南将军回京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几次见面的回忆也不怎么好。

    裴珠月她们到前厅时,镇南将军正和裴镇山谈天地。

    裴镇山见到她们朗笑道:“刚好到这俩丫头,这俩丫头就来了。”话落,他又责备起裴珠月来:“月儿,你瞧瞧你,纵然和莲心关系好,也不能大除夕夜的把人从家里硬拽过来。”

    这话倒不是真怪裴珠月,而是给镇南将军听的。

    镇南将军常年不在家,既有夫人又有妾,后宅是乌烟瘴气,加之水莲心是镇南将军从外面带回去的,在镇南将军府的境遇可想而知。

    因此,每当过年过节,裴珠月的娘都会让裴珠月把人带府上一起过节,这些裴镇山都是知道的。

    镇南将军站起身笑道:“是女顽劣,既然莲心来了那我就带人先走了,镇西将军水某改日再来府上拜会。”

    “莲心,我们走吧。”

    然而,水莲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镇南将军疑问:“怎么不走?”

    水莲心神色淡淡:“镇南将军府向来不欢迎我这个外人,我何必在这个时候回去讨嫌。”

    镇南将军脸上有些挂不住,僵硬地笑道:“莲心你在什么,将军府怎么可能不欢迎你,你母亲还有哥哥姐姐他们都在等你回去吃饭呢。”

    “她不是我母亲。”水莲心冷声道。

    这么一出让空气都变得滞涩。

    裴镇山瞧着情况不对,想当个和事佬,笑道:“莲心,你和你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好好聊聊?”

    裴珠月对镇南将军的感官一向不好,她至今记得初见水莲心时水莲心那可怜模样,都是这镇南将军害的。

    还好好聊聊,有什么好聊的。

    裴珠月闹了脾气,不满意地睨了自家爹一眼。

    虽然裴珠月的父母对自己很好,但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些不好听的家里事大家都尴尬,水莲心对裴镇山福了福身,道:“裴伯伯,那我就先随我爹回家了,谢谢您款待。”

    裴珠月想拦,但被水莲心一个眼神拦下了。

    ——放心,我能处理好。

    水莲心被带走后,裴珠月把气撒在了自家爹身上,道:“爹你看看你,水府是什么地方,莲心回去不得被扒一层皮,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就别瞎操心别人的家事了,”裴镇山阻拦道:“我瞧着镇南将军对水莲心这个女儿还是在意的,那种关心装不出来。”

    裴珠月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别人的家事,莲心是别人吗,还有爹你教过我,知人知面不知心,镇南将军若真把莲心放女儿,早些年莲心怎么会过得那么苦。”

    “不管是真是假,你别去添乱,架你在行,这种动脑子的人□□不适合你,莲心那孩子是有主意的,她自个会处理好的。”

    裴珠月心里急,但不得不承认她爹的有道理。

    她烦闷地爬上屋顶看烟花去了,正对着镇南将军府的方向,明天她要是发现莲心受了委屈,定然让镇南将军府的人好看。

    看着烟花在头顶一朵朵绽放,裴珠月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东西……

    *

    春节过后便是元宵节,元宵节最有看头的无非是花灯。

    过了元宵节,四方将军也都该回各自的驻地,裴珠月还有他哥也得一道回去了,在一家人团聚的最后时光,他们寻思着要陪母亲好好逛逛。

    但他们有孝心,那对老夫老妻却不愿意成全他们火热热的孝心,老夫老妻要过二人世界直接把他们赶走了。

    裴镇山还提醒他们,别忘了出军营时军中那些叔叔伯伯派给他们的任务。

    不提还好,一提就头大。

    找不到对象就不准回军营。

    军营肯定是要回的,对象也肯定是不找的,裴珠月想着反正还有个裴旭日陪着她,两个人一起受奚落问题不是很大。

    然而和爹娘分开转身的功夫,裴旭日撂下一句我给你找嫂子去了然后就跑没影了。

    水莲心也跟塔木隼回西丘了,如此热闹的元宵节对裴珠月来却是如此得寂寞。

    她一个人游荡在街上,想着去街头吃碗馄饨暖暖肚子就回府。

    街上有许多少男少女,裴珠月一路走去遇见不少红着脸互诉心意最后成双成对的。

    高阳国民风比较开放,虽然只有一个花朝节,不过但凡是个节日,除了清明之类的,那些男男女女也能把这过成花朝节。

    裴珠月神色恹恹地提着兔灯笼,无精采地哀嚎道:“啊,莲心,我好想你啊——”

    然而下一秒,她的精神又被街边卖面具的摊贩提起。

    “老板,这面具怎么卖呀?”

    裴珠月摘下几副面具放在脸上比,好几副都瞧着挺好看的。

    “姐,我这面具便宜一个只要三文钱,你要买俩只要五文钱。”

    听着是真便宜,裴珠月拿出碎银子一口气买下了四个,一个自己的,另外三个给裴旭日他们。

    “不用找了。”

    摊贩脸上乐开了花:“谢谢您嘞。”他的目光看到裴珠月身后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还带着几分……猥琐?

    裴珠月戴上自己的面具转过身,抬脚一走直直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鼻翼顷刻间萦绕着清冽的香气。

    “不好意思。”裴珠月连忙点头道歉。

    “无碍,”面前的男子声色温润地道,他提起手中的花灯递到了裴珠月眼前,问:“不知姐婚配与否,在下有权有钱,家中也无妻妾,对姐一见倾心,想同姐喜结连理,姐意下如何?”

    令人耳朵发烫的话一字一字地钻进裴珠月的脑子,让她不禁想起了那年的花朝节。

    “郎君长得真好看,不知婚配与否,女子未曾婚配,想同郎君喜结连理,郎君意下如何?”

    裴珠月蓦地抬起头,在她面前的正是蔺伯苏。

    他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真实的,而非虚假的。

    他问道:“珠月,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裴珠月的耳廓灼热,心跳也抑制不住地加速,她无法否认,她的情绪还会因为蔺伯苏而变化,但她并没有迷失。

    “我……”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坚定,让蔺伯苏看出了答案,蔺伯苏当即断了她,笑容带上了丝丝惶恐:“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回井州的前一天再告诉我答案,我在蓬莱居雅间等你。”

    裴珠月想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蔺伯苏却没给她机会出来。

    “今年元宵灯会我就一个人,你能陪我逛逛吗,就当是当初我帮你解开机关盒的报酬。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裴珠月:“……走吧。”裴家人有恩不报传出去不好听。

    蔺伯苏看着裴珠月娇的身影,眼神宠溺又带着两分自嘲,明知对方无法拒绝,却仍旧挟恩图报,自己还真是卑鄙啊。

    *

    回井州的前一天,裴珠月算一整天都在床上度过,等回到军营可就没有这么软乎乎的床榻了,至于蔺伯苏的约她也没算去赴,到时候写封信差人送去就好了。

    元宵灯会应当是他们最后的交集了。

    然而,将军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姐,摄政王府的管家求见。”

    裴珠月翻动纸页的手一顿,摄政王府的管家钟成慎,他来这里做什么?

    裴珠月坐起身子来,看向传话的丫鬟问道:“可有为了何事?”

    丫鬟摇头:“并未言,只道有重要的事要见姐一面。”

    裴珠月:“让他有话跟你,要不就道回府。”

    丫鬟为难道:“他要是不见到姐就不走。”

    裴珠月哼笑了一声:“不走要留着将军府守门?罢了,带他去前厅,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听听他要什么。”

    “是。”

    前厅站了个形似年过古稀的老者,勾着背,住着拐杖,一半身子倾斜着,大半的身子都压在拐杖上。

    他的头发花白,老态尽显。

    裴珠月看到他时有些许错愕,这是钟成慎?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裴珠月纵然心里震撼,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但可能是落在他腿上的目光过于直白,钟成慎读懂了裴珠月心中的疑惑。

    “奴做了错事,这些都是应受的。”

    裴珠月收回视线,在一旁的椅子上懒懒坐下,抬眸问:“钟管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曾想,钟成慎竟直接跪在了地上,直直对裴珠月叩了个头:“奴有罪,枉自揣测王妃,请王妃责罚。”

    裴珠月虚扶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冷声道:“我早就不是什么王妃了,钟管家行这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钟成慎低着头没动,又道了一声:“请王妃责罚。”

    裴珠月声音愈加冷硬:“如果钟管家要的就是这些,还请您立刻离开,我没算责罚你,也没算原谅里,如果你长跪不起,我只能叫人将你拖出去了。”

    钟成慎闻言抬起了头,但依旧跪在地上,他道:“奴现在已经不是摄政王府的人,出了将军府就回乡下,此次前来只是希望您能给自己还有王爷一个机会。”

    “你可以走了。”裴珠月压着怒意道。

    钟成慎继续在那:“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唯独看人准,你和王爷都心系着对方。”

    “闭嘴。”

    裴珠月咬牙。

    “王爷其实早就喜欢上您了。”

    裴珠月:“来人,将……”

    钟成慎蓦地扬声道:“今日我就算死在这也要把话完!王爷真的早就喜欢上您了,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份喜欢,除了先帝,王爷从没受过什么人关怀,这使得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更甚是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您可知,奴在王爷很的时候就伺候在王爷身边,在您嫁入王府之前奴才被允许进书房,而您嫁入王府一年时间不到他就允许你进去了,甚至在你第一次擅闯的时候,王爷都没一句重话。”

    裴珠月忍不住笑了,她讥讽道:“进个书房还是我莫大的荣幸呢,怎么样,我还要感恩戴德吗?”

    钟成慎面露心痛,对于是否接下来的话有些踌躇,最后他还是决定出来:“王爷和先帝虽是双生子,但因为芈皇后难产王爷是第二天才生出来的,因此高/祖一直将皇后的死怪罪在王爷身上,在王爷五岁的时候,他甚至听信国师荒谬的话杀死王爷能够复活皇后而将王爷活活钉进了棺材里,当时若不是先帝及时赶到,王爷就……”

    钟成慎得有些哽咽:“那可是他的父皇啊,连父皇都要亲手杀自己,他在这世界上还能相信谁,以前有先皇在,但先皇驾崩后,王爷便将自己的心永久封存了起来,而您是唯一能让他笑的人。”

    “王爷他从未想过伤害您,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你,许多事情他不告诉您不是不信任您,而是因为不想让您烦扰。您有所不知,他每每深夜归来,都会问奴一句,王妃今日可吃好喝好,每每出门,都会叮嘱奴一句,没事不要去扰王妃。”

    钟成慎一瘸一拐地走了,裴珠月在院子坐了很久,从白天坐到黄昏,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钟成神过的话,夹杂着几幅她和蔺伯苏过往。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元宵灯会,蔺伯苏跟她:“我在蓬莱居雅间等你。”

    丫鬟来院子里叫吃饭,裴珠月转身往府外走去,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她只想快点找到蔺伯苏,完全忘了还有马车这一回事。

    正月里蓬莱居酒楼烊的早,卯时就关门了。

    裴珠月撒开脚丫子跑,跑得肺都要喘出来了,然而赶到酒楼时酒楼已经锁门了,天也黑了下来,周围的店铺也关门的早,四下黑乎乎的,只有酒楼门口一盏羊角灯散着微弱的光。

    她没能赶上……

    这一瞬间裴珠月有点想哭,看来,他们的缘分真的尽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珠月,你终于来了。”

    裴珠月的眼泪如滚珠般一颗颗滴落了下来,她用袖子狠狠地擦干才转过身,恶狠狠地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再负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蔺伯苏嘴角扬起,眼角也抑制不住的滑出泪水,他上前将裴珠月搂进怀里,紧紧锁死,却又心翼翼,他在裴珠月耳边发誓:“不会,永远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