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

    沈棠看了许执一眼, 他的状态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虽然话慢吞吞的，但是依旧吐字清晰。不过, 现在俨然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 她也不确定，喝了酒之后的许执是否有理智的思维和她认真聊一聊他们的问题。

    沈棠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头，“改天吧, 今天不适合聊这个。”

    许执半边身子靠在沈棠身上, 站在街边等着红绿灯，闻言低头，“没关系, 我喝了酒这里也很清醒，可以谈事情，”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顺便了句，“而且, 喝了酒之后我比较好话。”

    沈棠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许执疑惑地看向她, 沈棠轻轻地叹了口气, “叔叔, 以你平时的状态是不会出这样的话的。”

    许执礼貌冷淡, 有时甚至让人觉得刻板，这样的人是不会主动出“我喝酒之后比较好话”这样的话的。

    许执站在原地仍旧有些站不稳, 沈棠干脆把他的一条胳膊横到了自己的肩上，这样就能让他站得更稳一些, 但这么一来两个人的距离也变得更近，许执的呼吸就在耳边，温温热热的，带着酒精的令人迷醉的味道，沈棠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但现在推开又许执会直接一歪摔倒在地上……

    她实在想象不到许执摔倒的样子，也没办法泯灭自己的那点良心去做，于是只好僵着身子这么撑着他。

    这红灯怎么这么长……

    沈棠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对面的红绿灯，心里却意外地有些焦躁。

    身侧的许执问，“我平时是什么样？”

    沈棠尽量忽视许执的存在感，闻言想了下，认真地，“社会精英，青年才俊。”

    许执摇头，这显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别的呢？”

    “礼貌，矜贵，”沈棠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有分寸。”

    有分寸。

    她这是特意来提醒他的吗？

    许执闻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恰好绿灯亮起，沈棠扶着许执走过马路，中间遇到需要转弯的汽车靠近，沈棠便感觉肩上一紧—许执横在她肩上的胳膊转而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另一侧带了带。

    这人真的需要她扶？

    可下一刻许执的脚步就变得有些漂浮，手自然地松开，仿佛一切都是沈棠的错觉。

    许执尽管在酒局上待了两个时，身上沾了不少酒味儿，但意外地并不熏人，离的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并不怎么具有侵略性，却令人很难忽视。

    沈棠尽量无视这种异样的感觉，快要走到酒店的时候，一路没有开口的许执突然道，“不好意思，我想抽根烟，能等会儿回去吗？”

    沈棠一怔，她还不知道许执有抽烟的习惯，一直以来，许执的话音刚落，许执松开压着沈棠肩膀的手，往旁边退了两步，然后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中，烟雾缭绕那一刻，许执抬眼，看着沈棠的眉眼都变得有些朦胧。

    “我一直不知道叔叔也有烟瘾。”沈棠到。

    “不上瘾，心烦的时候会抽，”许执淡淡开口，“不过我很讨厌这个味道。”

    沈棠一愣，“心烦？”

    “嗯，”许执没有回避沈棠的目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似乎和平时一样，突然道，“我其实大概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也一直在等你开口，我想要听听你的想法。”许执有的时候觉得比起沈棠自己可能要更了解她多一些。

    “不过，我只会今天听你，以后也许就不会了。”许执低头吐出烟雾，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再抬头之时便已经恢复如常。

    “……为什么？”许执这一番话来的猝不及防，沈棠一时间都怀疑许执是否是真的喝多了。但事实是许执完全清醒着的时候，确实是不大可能会这些话的。

    这种将一切都摊开来明白的方式几乎没有任何退路。她并非觉得许执不是会这么做，只是觉得聪明如他，应该更喜欢别的都方式。

    许执没有话，而是静静地等着沈棠开口。

    “叔叔……”沈棠才开口，许执却突然断她，“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谈的，”他问，“是以受我照顾的晚辈，还是，与我同等的异性的身份？”

    沈棠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许先生。”

    虽然对于这个称呼许执并不喜欢，但比起“叔叔”这个带有明显不对等身份的称呼来已经好了很多。

    因此，许执没有再提出异议。

    沈棠调整了下心态和语气，尽量不带情绪，“关于之前的事情，我想了很久。一直以来，你身边都少见异性，较为熟悉的异性大概也就只有我一个，也许还有其他人只不过我不太清楚。所以，我以为你对我大概率只是冲动，可能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楚。”

    沈棠停了下，看了眼许执，见他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又继续，“我不是孩子了，又经过了许方行的事情，更能感受到一段感情的来之不易，也更能理解你的心情。

    正是因为如此，不管是冲动还是，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该放任和置之不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能仅仅用逃避了，因此，我觉得更应该和你坦诚地聊一聊，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许执垂眼，看着已经快要燃尽的香烟，精致的脸掩在昏暗的路灯的灯光中，“还有吗？”

    许执没有什么异议，那就明至少就目前来，他对沈棠的话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沈棠的心放下来了一些，道，“我希望你能够给自己一段时间认真地考虑一下，能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感情。而且，我自己都还没能完全整理好我自己，自然短时间内也不会接受其他人。

    虽我选择了后一种身份和你话，但我们之间又不仅仅是这样的关系和身份，我将你看作长辈、亲人、朋友，是可以相信和依赖的人，没人比我更珍视你，也没人比我更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对于我们两个人来，另外一种……关系，”沈棠顿了顿，抿唇，“并不合适。”

    沈棠了一长串的话，这些话都是她这几天仔细斟酌之后才决定出来，但直到现在出来的这一刻，沈棠还是觉得自己的话得有些重了。

    许执都认真地听了，一时没话，将手中的烟抽完以后扔到了地上。

    看着许执的动作，有那么一刻，沈棠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极差的，可是等她还想要再确认一下的时候，许执却将自己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这边的温差有些大，白天还觉得外面很热，等到晚上温度便降了下来，凉风吹起沈棠的长发，在细嫩的皮肤上轻轻扫动。

    “你的话我都听明白了。”过了好一会儿许执才道，他站的正好是一处阴影，沈棠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明白的话就好。沈棠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这话过之后，许执又是好长时间没话，长到沈棠忍不住想要问他的时候，许执才，“得挺有道理的，比起之前，你现在条理清晰，也挺有服力的，进步了。”

    这话听着总觉得怪异，还没等沈棠想明白，许执突然问，“我晚上抽了烟也喝了酒，你介意我身上有味道吗？”

    许执如此跳脱的思维让沈棠一怔，然后礼貌地，“不会。”

    这一点沈棠是发自内心的，她并没有觉得许执身上的味道难闻。

    许执看了她一眼，然后，“你的话完了，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他顿了顿，用了一个让沈棠有些心惊的称呼 ，“沈姐。”

    他向来都是直呼她的名字，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正式的法。

    沈棠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沉默了两秒之后，“你。”

    许执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伸手握住沈棠的手腕将她拉近，用一种沈棠从未听过的语气对她，“我的话不多，因为我只想向你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以为许执有事不确定的沈棠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腕，却挣脱不开许执的桎梏。

    她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现在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抓着自己不放。

    这样的许执让她觉得不舒服。

    话音落下，许执口袋里的手突然伸出来扣住了沈棠后脑，然后靠了过来。

    沈棠的瞳孔骤缩，许执近在咫尺的眉眼精致冷然，唇上的触感却干燥温热。

    他睁着眼睛，目光低垂，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

    沈棠愣了那么两秒，然后飞速地推开许执。

    许执任她推开，在她发难之前了两句话，“不是冲动。而且你对我好像有些误解。”

    沈棠愣住了，“什么误解？”

    许执伸手抹了下自己的唇角，抹下一点殷红，“行为是冲动，但想法不是。”

    他轻叹了口气，“你想过的问题我都想过，你过的话我也都对自己过，你将所有归为冲动，可我的心理历程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你尚且想了这么多，又何况是我。但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沈棠没问，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对不起。我破坏了我们本该珍视的关系，更破坏了我本该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许执缓慢而珍重地，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变得柔和，“这些都是我的错。”

    “但是沈棠，我逃避不了。”

    “所以，我要向你确认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