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沈棠早早地就醒了。

    沈峰躺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沈棠赤着脚下地，在他面前站了许久, 生怕这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的人一不心又消失不见了。

    天逐渐亮了起来, 沈棠回到床前找到自己的鞋子穿好。

    她想要去看看许执。

    许执的病房和她在同一层，只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这样早的时候，沈棠原本以为许执病房里不会有人, 却没成想在门口遇到了刚刚买了早餐回来的宋城。

    “宋助理。”沈棠开口和他招呼。

    宋城看见她笑了起来, “沈姐，”他的目光在沈棠身上转了一圈，“看起来没什么事, 真是太好了。”

    她是没什么事，只是许执就未必了。

    沈棠一想到这个，便觉得心口都钝钝地痛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 许执根本就不会出事。

    宋城先是递了杯粥给沈棠，而后道, “沈姐，在你进去之前, 先喝点粥, 正好我有些话想要跟你, 你听完再去见许总也不迟。”

    沈棠双手握着那杯粥, 只好坐了下来。

    宋城将早餐袋子放到一边。

    “沈姐不用太担心, 我仔细了解了许总的情况，他没什么危险, 现在静养就可以了，您也知道, 许总胃病严重，这段时间也正好算是修养了，一次性把这些毛病都治治，否则他平时也不愿意来。”

    沈棠对他笑笑，没有话。

    宋城叹了口气，“沈姐，虽然许总一再叫我不要多嘴，但我还是想一句，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那你，这件事情之前许总其实已经准备好了戒指了。”

    沈棠有些诧异，“戒指？”

    “是啊，”宋城笑笑，“我还没见过许总能看见什么东西就走不动路的样子，但他那天看见那个戒指的时候，是真的目不转睛，走不了了。许总将戒指买了下来，但看来，现在他还没有给你。”

    “关于这两天的意外，”宋城至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总觉得，许总心里是有些预感的，甚至还提前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情，即便他短期到不了公司，也不会影响公司运作。至于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只有你们两口知道了。”

    “沈姐，”宋城对她笑了笑，“许总真的很在意你，可能他不会也不会表现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憋了这么多年，还让自己侄子捷足先登了。不过现在沈姐也不需要担心许家的事情，许家现在确实没落了不少，换句话，现在是他们求着许总帮忙。不知道许总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和许家其他人的关系与其是亲人，不如是利益交换，虽然不舒服，但也断不干净。”

    可能许执稍微喜欢些的也就是许方行了，只不过现在因为沈棠，恐怕以后也不会变得太好。

    “如果没有沈姐，或许他不会这么积极的帮忙。许总希望沈姐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许家门口，以他妻子的身份被承认被接纳。”

    “沈姐，他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宋城没有再多留，公司的电话来他便离开了。

    “我一会儿个电话，给他们找点麻烦，沈姐不用担心今天会有许家的人来，”他顿了顿，“许方行也不会来。”

    沈棠朝他弯了弯腰，“谢谢你。”

    宋城走后，沈棠推开了许执病房的门。

    那个一直照顾她的男人现在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被白色纱布包裹着。

    沈棠搬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宋城的话让沈棠几乎无法能够安然面对许执。

    许执对她的那份感情比她想象得要沉重。

    她此时才想起来，其实许执是过很多次的。对她的喜欢，是深思熟虑过后依旧无法服自己，才作出的选择。

    而就是这样一份感情，沈棠对它的珍视却远不能对得起它的浓重和真诚。

    沈棠握住许执的手。

    “许执，”她语气淡淡的，却透出内里的坚定与柔软，“你早点醒过来。你了，不要让你等太久，现在我在这里等你，只要你醒了，我来向你求婚。”

    他已经为他们做出了那么多，那么这最后一步由她来做也未尝不可。

    “……真的吗？”

    手心下的手指动了动，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许执已经睁开了眼睛，垂眼看着她。

    沈棠看着他，“……什么时候醒的？”

    许执笑了下，“你进门的时候。”

    就这样沉得住气？

    沈棠一时有些恼怒，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她亲了下许执的手背，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我没事啊。”

    许执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我做事都是有分寸大的，不会让自己死。”

    “可你受伤了。”沈棠看着他额头的伤道。

    “挺值的，我晕倒前看到你父亲了，”许执笑了笑，他沉下声音来，“沈棠，改变过去是有代价的，但这个代价究竟是什么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所以这件事只是意外。”

    他摸了摸沈棠的脸颊，低声道，“别哭了。”

    沈棠看着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你不会记得……”

    她以为的一切原来并非她以为。

    许执笑了下，“其实会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时间久了也会想不起来，但脑子里总有声音在提醒我，要记得跟你有关的一切。所以几年前，每一次你出现的时候，我都会记录下来，以防止出现什么我控制不了的情况。”

    只是他一直觉得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告诉她。

    他希望沈棠永远只是沈棠，无需为任何人哪怕是他而感到顾虑。

    “是我带来的麻烦。”沈棠道。

    许执沉默片刻，“你的每一次出现对我来都是幸事。”

    “沈棠，是你帮了我。”

    沈棠没再话，而是紧紧地握着许执的手。

    许执看她这幅模样，即便是心坚如铁的人现在也有些融化了。

    他摇了摇手，轻声问，“沈姐，能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吗？最好提前告诉我，这样我就能换身西装，而不是穿着病号服了。”

    他可不想穿着病号服示爱。

    沈棠笑了出来，想了想，“你出院的那天吧。”

    许执点点头，“让晚辈帮忙录个像吧，留作纪念。”

    晚辈？

    沈棠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是许方行，“做人也不能太过分，不过，偶尔也可以吧。”

    话完，两个人面对面笑了起来。

    ……

    ……

    两个人出院的那一天，沈峰忙前忙后的帮忙收拾东西。

    但是转眼看到许执的时候态度就不太好了。

    趁着两人不在的时候，沈峰一边帮着宋城叠衣服一边道，“我就觉得许执这个子不像个好东西，才多久就把我女儿拐走了。”

    宋城看了眼门口已经回来的许执，“许总也挺好的，一表人才，家底丰厚，最主要是会心疼人。”

    沈峰这回倒是没反驳，“我以前也觉得他挺好的，要不是他和沈棠差得多，我自己都愿意撮合他俩，但我那就是想想，谁成想他倒好，直接下手了!”

    宋城笑着咳了咳，没再话。

    “唉，”沈峰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年龄大也好，稳重，靠谱，主要是人家姑娘自己喜欢就行了，也不是我嫁人，越越遭人烦。”

    宋城连连点头，“是吧，儿女自有儿孙福，不用替他们操心。”

    “……许执那个臭子！”

    许执看着沈峰的背影，弯唇笑了笑。

    他也希望见到他很久了啊。

    ……

    ……

    三天后，沈棠真的一身婚纱向许执求婚了。

    许执将相机塞到许方行的手里，只不过转头便被许方行一脸冷然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戒指带上的那一刹那，沈棠想，这一次她不会再输了。

    因为这个为她带上戒指的人真的很爱她，而她也很爱这个人。这才是真正的婚姻。

    晚上的时候，沈棠早早地便睡着了。

    睡着前她还问许执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

    身边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许执从抽屉里拿出一串手链，这是沈棠剩下的最后一串完好的手链，他亲手将它带在了沈棠的手腕上，而后低头亲了下，又直起身来在沈棠的额头亲了下。

    “我开始在意你的时间，远比你想象得要早得多，也了，我记得很多。”

    “这是最后一次，”许执抚摸着她的脸颊，“是开始，也是结束。”

    ……

    路上奔跑的男孩栽倒在地上，看着即将远去的车辆消失不见，便决心将那张脸记在自己的心里。

    “可以不走吗？”

    他真的很喜欢她，很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你以后还会遇见我的，”女孩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过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们会重新认识，那个时候，我还长这个样子，但会比现在更一些，到时候你会更喜欢我。”

    男孩不懂地看着她，“那我们会怎么样？”

    女孩子笑了起来，“会结婚呀。是我求的婚呢。”

    女孩子想到什么，叉着腰，“我上车了以后你不要追车，心跌倒！”然后她又声，“了估计也不听，不然那时候就不会那么了……”

    女孩子闭了嘴。

    她上了车，透过玻璃看向马路。

    在车辆启动之后，越来越远的地方，她看见那本来在原地乖巧地站着男孩突然飞奔起来——朝着她的方向，直到跌倒，直到她的视线再也看不见他，才回过头来。

    傻子。

    就知道你不听话。

    ……

    许执将人轻轻拉进自己的怀中抱住。

    他轻声，“我是因为你才能存在至今。”

    只是有些记忆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蹉跎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现在又突然变得清晰与猛烈。

    从来都不是沈棠像他，而是他在漫漫长路中走着她走的那条路，即便记不清楚，他也永远不会半途而废。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怀中的人动了动，迷糊地，“许执，我好像梦见你时候了，不大一点，好乖，好听话，还喜欢我呢。”

    许执“嗯”了声，笑着，“接着睡吧。”

    他伸手将断裂的手链取了下来，作为一份永久的礼物保管起来。

    所以，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他很爱她，也只爱她，这是一个闭环，永远无法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