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泓见皇后总不赞成他, 有些不高兴了，往桌边一坐，也不话, 自己生闷气。林芙见了, 只好坐下来，软声向他道：

    “皇上，你想想你身上那些旧伤, 不都是为着习武落下的吗？玉还那么，臣妾怎么忍心啊。”

    霍泓沉着脸道：“跟习武没关系, 那是因为有人与朕争抢皇位！再了，你瞧瞧不会习武的晋王，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被人害成残废，这又怎么？”

    两人各有各的理，谁也不通谁。

    林芙想了想, 其实皇上的也有理。玉虽是女娃, 可毕竟出身皇室, 将来前途未卜, 能有些保护自己的能力是最好。她想到玉这个，心里便如被针扎, 难过极了, 不由落下泪来。

    霍泓见了, 唬了一跳道：“怎么了这是？不过朕就哭, 这又是谁教给你的耍赖法子。”

    林芙滴泪道：“臣妾不是耍赖，臣妾是想到——玉将来长大，若是有人要害她可怎么是好？或者，她也被送去和亲可怎么好？就像明罗那样……臣妾一想, 就觉得受不了了。”

    霍泓半恼半笑道：“你的这是什么浑话！等她长大，朕早将大周清扫干净了，何来人会害她？又怎会送她去和亲？朕早已想好了，她这个性子呀，只怕以后也不会同意叫咱们指婚，干脆让她自己选驸马好了。”

    林芙道：“那若是人家不愿意呢？”

    霍泓大手一挥，道：“那就绑进公主府！朕不信他敢不从。”

    林芙道：“那若看上不止一个呢？”

    霍泓大惊道：“什么？不止一个？那……那就、那就都绑过来！”

    林芙破涕为笑，道：“那好吧，是臣妾多虑了。不过，玉自己若真喜欢，要习武也可，但臣妾有一个要求。”

    霍泓道：“你。”

    林芙道：“玉毕竟是个女孩儿家，若整日里只会舞刀弄枪的，也不好，容易将性子养得过莽，将来要吃大亏。臣妾想请皇上现在就请位师傅来，开始教她认字。习武可以，但更重要的是要明事理。”

    霍泓点头道：“可以，她也快三岁了，也该认字了。朕明日就找个师傅上温德殿教她，免得她老去搅衍庆念书。”

    事情就这么谈定了。

    第二天一早，以为自己刚挨了、今天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的玉，又天刚蒙蒙亮就被奶娘给捞起来，嚎得几乎是惊天动地，趴在被子上来回滚，就是不肯起，宫人们都没了办法。

    最后华莲进来道：“公主，娘娘今日头痛还未起呢，公主这样哭娘娘是听不到的，还是赶紧乖乖起床去温德殿念书吧。”

    玉一把抱住她撒娇道：“莲姑姑！我不想去念书！我听见衍庆哥哥念书就想睡觉！”

    华莲蹲下来耐心道：“玉乖啊，不是去念书，就是去认几个字——认完了，皇上亲自带你练刀啊！你想不想学练刀？”

    玉大声道：“想！”

    华莲道：“那就快快起床，等下黎元送你去温德殿啊。”

    玉道：“好——！”

    这招果然管用，玉很快就乖乖由着人给她收拾扮，提上林芙给她备好的点心，自己迈着一颠一颠的步子，飞快地跑去找黎元了。华莲这样向林芙回话时，林芙非常满意。

    可是等到了午后，万寿宫都正在犯困午休时，玉又惊天动地地一路嚎回来了。她呜哇呜哇的告状声响彻整座宫室，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迅速赶来看热闹。

    林芙细细听她讲完，原来是为着学字——师傅今日先教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可是玉听讲半日，一直忍不住瞌睡，最后师傅也急了，就给了她手心两板子。

    玉还呜呜咽咽道：“玉去找父皇评理，可是、可是父皇师傅得好……呜呜呜，玉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了……”

    林芙听了，真是又气又笑。她问同去的黎元道：“你可见了那位师傅了？为人怎样？学问怎样？”

    黎元道：“奴婢不懂学问，不过为人嘛……皇上，这位师傅原在太学监任职，教出来好些皇家子弟呢。如今本要告老还乡，又被皇上留下了，等他教上公主两年再走。”

    林芙听了，对女儿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父皇给你找的是天下最好的师傅，你要跟着他好好学，不得在师傅面前无礼。下回再这样提前跑回来逃课，我可也要你手板子。”

    玉哭道：“为什么念书这么难呀！我不想上学了……”

    林芙狠着心拒绝了女儿的撒娇，冷脸道：“这学你不上也得上！总之，离你不用上学的日子还有十好几年呢，你就认了吧。”

    玉这日使尽了所有撒泼撒娇的手段不要去上学，可都没用。第三日一早，她自己乖乖地起了床，提上点心跟着黎元去温德殿了。

    林芙奇怪道：“这孩子今天开窍了？”

    华莲道：“倒不是。方才奴婢去送公主，她你们都把她给看扁了。那几个字她今天一定要认下来。”

    林芙笑道：“哟，这孩子好胜心还挺强。那好，我今日就等着验她的功课。”

    然而不幸的是，这功课验了有两三日，还是没成——玉不仅仍不认识这几个字，并且甚至连这句话该怎么念也忘记了，简直是越学越倒退。听，那老师傅急得连胡子都又白了一圈，连夜跟皇上请奏，实在教不了公主，还请皇上准他告老还乡。

    这日晚上，霍泓用过晚膳，将女儿叫至膝前，细细察问了她一番。问完了，向刚去厨房蒸制了点心的林芙道：“朕知道她为什么学不进去了。”

    林芙将还热腾腾的糕点摆上盘，坐下问道：“为什么？”

    霍泓摇头，指着玉道：“这熊孩子，朕问了半日，她一看见徐太师就犯困。朕问她为何，她徐太师念书的声音就像念经，讲起课来摇头晃脑，像个大钟摆。她就跟着徐太师晃脑袋，晃一会儿就累了，累了就困了，困了就想睡觉。”

    林芙瞪了玉一眼——这孩子正悄悄从霍泓手边捞一块儿桂花酥。霍泓摸了摸女儿的头，道：

    “也不能全怪她。徐太师是老了，精力比之从前愈发不济。他年轻时确是位好太师，如今朕总揪着他不放，想来他心里总挂念养老，也不甚对公主上心。罢了，朕再给玉找一位师傅吧。”

    林芙道：“皇上来去，全是徐太师的不好。臣妾看玉也做得不对。”

    霍泓道：“玉才多大，不怪徐太师，难道要朕把她揍一顿吗？”

    林芙道：“那皇上算再找谁来？就玉这个性子，来几个师傅都能给气走咯。”

    霍泓挑眉一笑，道：“那可未必。朕若是找个学问极好的世家公子进宫来教，玉还能拒绝吗？”

    林芙皱眉道：“什么世家公子？”

    霍泓道：“品行好、学问好，相貌也好的。朕不信玉会不专心跟着他学。”

    林芙倒吸一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瞧着霍泓这个爹真是越当越离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