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的耳朵，丢在了撤退的路上。”宫农自顾自道：“我被‘感染者’拖走，自以为必死。穿着防弹衣，戴着防爆头盔，却只能延缓我的死期。”

    宫农将耳包上的浮灰抖掉，满是回忆的口吻：“那时候，大家都被杀过来的熟人乱了脚。一个个自己都顾不过来。老头子我今年，是个早就该埋了的棺材瓤子。舍不得毛孩子的后代，所以才吊着口气。哎，年纪大了，话就爱啰嗦。我拣要紧的。不耽误各位领导干大事。”

    “您这是打我脸。宫老，坐下，不着急。那个谁，弄点凉白开。”黄从江拉来一把椅子，又冲白露身边的女佣兵道。

    “麻烦你们了。”宫农在椅子上坐下，又接过一杯水，不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极其自然，显然平素没少被伺候。

    “我以为死定了，但毛孩子们却舍不得我。雷子、长毛、索菲亚、大壮”一连串的名字将杨海弄蒙了。

    黄从江悄悄解释道：“都是军犬的名字，牺牲在了‘受难日’那天。”杨海微微点了下头。“瞧我，又啰嗦了。这么吧，我的命是‘雷霆’拽回来的。我搭上只耳朵，可毛孩子却足足搭上了十六条。老不死的有罪”

    宫农长长叹息一声，那声音里含着道不尽的遗憾。“所以啊，我的命是它们给的。能走到这儿，老头子已经想尽了办法，却不能让仅剩的五个孩子吃上一顿饱饭哎，老头子无能老头子该死”宫农长吁短叹，情绪激动的不下去了。

    “黄老，怎么回事？”杨海有点懵。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顾问刚坐上龙椅，还没整热乎，就有人告御状。

    “宫老在我刚入伍时，就是中士，经他调教出来的犬

    王，拿下的奖杯和奖状可以塞满这个房间。因为业务水平无人能及，所以特意返聘回来，成了佣兵系统中不可或缺的常青树。

    ‘受难日’那天，军犬和训练员也一并转移。人没保住，犬也因自发保护宫老而死伤大半。到了这儿，又病死了一半。百多条犬，只活了五条。”

    “嗯，我见过。确实是好犬。”

    “可就这最后的五条功勋犬，五条最强壮的犬王，我们也养不起了。”黄从江低声道。

    “到核电站时，犬还有二十一条。一年多的时光，生生饿死了十六条。”

    “这话怎么？人没饿死，狗、犬却没了这么多？它们都是杂食动物，不用顿顿给肉。”杨海不解。

    “都是战友，谁肯亏了他们？”黄从江摇摇头，否定了杨海的猜测。

    “只因他们变了。”

    “啥？”杨海闻言想起了那条救他一命，又被他助产的“大黄”。

    “它们变得食欲大增，怎么喂都不饱。又不能无休止的供养，所以我限定了供给配额。与日渐猛增的食量相比，那点配额根本不够。本是应付之法，可不等食量和配额产生矛盾，犬便出了事。”到这里，黄从江忽然顿住。

    “哎呀老黄，啥时候了都，你看把老宫急得，脑门子冒汗。咱别卖关子了成不？”杨海毛毛躁躁的，最受不了拖拉。

    “海，不是我故意拿乔，是犬的事，让我联想到了你。食欲大增的犬，无一例外都产生了变异。而食欲变化不大的，最后变成了怪物，嗯，感染犬。”黄从江脸色有了一丝凝重。

    “变异的犬，大部分变得奇形怪状，然后莫名其妙死去。只有少数强壮的得以存活。你有

    那么多的变异之处”

    “安啦要倒霉早倒霉了。没事别瞎操心。只要我活一天，你的血包就稳妥一天。”

    “他们饿的难受，又不肯离开我，老头子真想当饲料喂孩子。黄，黄团长。你定的配额连一个孩子都填不饱，我是真没辙了才厚着脸皮，来求新上任的顾问”

    宫农絮絮叨叨的，可算把来意清。老爷子一仰头，将半杯水喝干，然后就眼巴巴的盯着杨海。

    “不就是粮食么，扩大搜索范围，多弄点回来不就结了。我们有枪有炮的，这事办起来不难。”“你没来之前很难。一只蜘蛛型的s‘感染者’，就灭了我一队。”

    “嗯，所以您才把烫山芋塞给我了？”杨海冲黄从江挤挤眼：“以后，但凡发现棘的超大型变异‘感染者’，绕着走。记住坐标，我和祖宗联除了它。”多亏黑瞳先走了，要不指不定怎么打脸呢！

    “海啊，犬的问题，可不单单增加粮食就能解决。你有所不知，光一条犬，一天就能吃下成吨的粮食。这么吧，它们可以不睡觉，不休息的吃。而且食欲还在增大。”

    “我勒个去！吃那么多！便便往哪排啊？”

    黄从江：“”

    杨海的视角总是与众不同。

    “食物少，会饿死；食物够，又因变异而死亡。怎么听着大狗死定了呢？”一旁的薇妮汇总情况，得出了结论。

    “是犬，犬！不是狗！”杨海紧忙纠正。宫农恶狠狠的剐了几眼薇妮，冷哼一声，将空杯子往女佣兵那一递。意思很明显—我不和洋妞一般见识。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不可考，但一味投食无异于抱薪救火。”杨海立

    即追问：“那依你之见呢？”

    “很简单，海，你是不是经常性的饿肚子？需要特别多的食物？情况是怎么好转的？”

    “你咋知道我嗯、吃了你知道”杨海有些羞于启齿，答的含含糊糊。

    “吞吃了变异‘感染者’的脑，对不对？”薇妮可没他这么绕。

    “所以，狗的摄取物也该变。不仅如此，恐怕所有哺乳类的食谱都要变。从‘糖果’到‘大黄’，再到现存的几只大狗，我的猜测很可能接近真相。”薇妮语出惊人。

    “咋啥都知道。我”

    “你在饭桌上过，我就记住了。”

    “我不记得有这段啊。不对，我没过。”

    “那就是梦话，反正我听你过”

    “更扯，我又不睡你旁边没过。”

    “过。”

    “没过。”

    “过，过，过！”薇妮不知怎的，对这事异常坚持。她攥着粉拳，不住的跳脚。

    “二位，二位二位，咱还是聊点正事吧。”黄从江出声打断。

    “好吧，就当我过。咱还回到犬的问题上。既然养不了，那就放了呗。”

    “不行。”

    “不必。”

    宫农和薇妮同时道。薇妮顿了顿，用眼睛示意宫农先。

    “外面太危险了。我担心他们出去无法存活。都是军犬，早就适应了人类生活，和野狗不一样。再，它们立下那么多功劳，临了还要下岗自谋生路？如此绝情的事，我不答应。”

    杨海点点头，望向薇妮：“不用赶走，只要让它们出基地就好了。”杨海挠

    挠脑袋，没听明白。

    “将大狗放出去，自行觅食。白了，就是让河边众多的感染者成为粮食。这样，既可以解脱掉脑死亡的‘感染者’，又能缓解基地安保方面的压力，还能让大狗不再挨饿，一举三得。”薇妮的汉语是真的好，各种成语信拈来。

    “你怎么知道犬类吃‘感染者’的脑？”

    “你过。”

    “好吧”杨海认输。

    关于军犬口粮的问题，暂时就这么定了。通过吊桥，将军犬放出去吃野食。反正基地附近也没超大型“感染者”。一般“感染者”数量虽众，却不是军犬的对。宫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离开。

    黄从江闲聊道：“其实军犬还是有用的。虽然粮食消耗有点多，却没人不满。也不知道咋想的，军犬自到这里便自发的巡防基地，发现并解决偷渡者。你可能不清楚，虽然河水迅猛且有深度，却总有漏之鱼能摸上基地。

    前几天还有只‘感染者’，身上扎着好几根树根，飘飘忽忽的上了岸。要不是犬，大晚上的，指不定弄出啥乱子。如果，最初留它们是因为情感，后来就是实用原因才留到现在。军犬主动巡防，确实帮到了地堡中的佣兵。

    若没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不知有多少佣兵会牺牲在阴暗潮湿的地堡里。”提起默默奉献的佣兵，黄从江顿失谈兴。

    以后的几天，黄从江系统的介绍了基地的情况：光靠地利和军火，早晚挺不下去。基地欠缺很多东西。一些问题，比如无法封闭的岛、紧缺的油料、松软的场跑道、不耐风吹雨打的房屋等都急需解决。而位于岛中心的核电站反而是最省心的。

    因为核电站的封闭性，佣军进驻及时等原因，使得人齐全，设

    备完善。所以用不着杨海过多关注。核电站自成系统，由几个科学家工程师领头负责。杨海在黄从江的陪同下，一一接触了几个领头者，结果却连人名都没记住。

    基地的枪炮、子弹同样需要补充。虽有导弹系统，全自动枪等现代化先进武器，却因操作人数过少而不得不闲置。杨海特意询问众人哪儿有建材，结果对现在的情况，谁都不准。无奈之下，杨海把寻找建材的任务交给了白鹭。

    除此之外，岛内除了有直升，还有架庞大笨拙的远程运输。只是战争器因太过费油而沦为了僵尸。

    日子似乎又平静下来，外出寻找食物的工作由宫农带犬协助孙子刚共同完成。五条生力军的加入使搜索工作深入了许多。原定发现大型s感染者，由杨海和黑瞳解决。

    一个星期忽悠悠飘过，这类头疼的事却始终没发生。琐事都扔给了薇妮，而军队的事则还由黄从江主抓。即便如此，杨海仍被诸事缠身。

    打游戏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整日唉声叹气，嘟囔着“身不由己”。而黑瞳则最为自在。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整日打坐，啥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