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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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秋是星期六出院的,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她身体太虚弱,医院建议多住院观察几天。

    远秋早就想出院回家了,因为哥哥在医院里根本就没地方休息,他在床边趴了好几天。

    但在远夏的坚持下,还是住到了星期六。

    胡美莲过来探病,只买了点水果和麦乳精,没有拿钱。

    远夏倒是在马安民给远秋买的苹果中找到了十块钱,很显然,这是马安民放的。

    这年头随份子也顶多是五角一块的,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亲友,谁会给这么大一笔巨款啊。

    远夏当然不打算要这笔钱,准备回去之后还给马安民。

    住院七天,医药费一共是349元,加上兄妹吃喝和其他一些花费,花了将近50元。

    远秋知道这笔费用后,心疼不已,直自己太不争气了。

    远夏则摸着她的脑袋:“这有什么,一百多块钱救我妹妹一命,我觉得太合算了。不多,比我想的要少。”

    的确比他预想的要便宜,这样一来,他里还有二百多块钱的盈余,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不过不能坐吃山空,他得想个法子弄个赚钱的营生才行。

    回到家已是中午,正在隔壁马家吃午饭的重阳听见大哥大姐回来,激动得不行:“大哥,大姐,你们总算回来了。”话没落音,他就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李玉英连忙哄他:“阳阳不哭,哥哥姐姐这不回来了吗?”

    远夏用钥匙打开家门,这才伸将重阳抱起来:“这么大的伙子了,还哭鼻子。不哭了,大哥大姐这不是回来了嘛。”

    远秋从口袋里掏出绢给弟弟擦眼泪和鼻涕:“阳阳不哭,哥哥姐姐回来了。”

    李玉英看着远秋:“秋儿好多了?你们应该都没吃饭吧,阿姨家包了饺子,我再去下点饺子。”

    远夏也不推辞:“谢谢阿姨。秋,你先进屋吧,外面风大。”今天天气还算不错,阴沉了好几天,终于放晴了,但还是有风。

    远秋进屋的时候,弯腰想将哥哥放在地上的包提起来,被远夏抢了过去,他一抱着重阳,一提包进了屋。

    重阳搂着远夏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弯里,抽抽噎噎的:“妈妈妈妈回来过。”

    远夏将包放在地上:“我知道。你想不想跟妈妈去?”

    重阳摇头:“我不知道。”

    远夏知道弟想妈妈,但他得心狠一点,不能心软,他用另一只摸摸弟的脑袋:“妈妈是大人,她想我们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看我们。等你再大点,能认路了,也可以自己去看妈妈。”

    “哦。”重阳有些沮丧。

    远秋在床边坐下来,慢慢伸将身上裹着的毛毯解开,又去摘帽子。

    远夏:“秋,一会儿吃了饭,你就到上床躺着。”

    远秋看着弟弟妹妹换在盆里的脏衣服,:“哥,我想洗衣服。”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家里的衣服主要也是自己洗,现在妈妈走了,就只有自己洗了。

    远夏:“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怎么能洗衣服,衣服一会儿我洗。这段时间你不能沾凉水,不用洗衣做饭,都交给我们,你的任务就是调养好身体。”

    远秋问:“哥,我什么时候能上学?”

    远夏想了想:“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去学校帮你请个假,今年期末考试你就不参加了。”

    远秋的成绩不错,听到这里,有些犹豫:“我已经好了,想上学。”

    远夏不退让:“想学习在家学也可以。天太冷了,你们学校有点远,上学不方便,别着凉影响身体。读书以后有的是时间。”

    远秋只好不再反驳,自打母亲改嫁之后,大哥变得严肃不少,他的话让人不容易拒绝。

    李玉英端了煮好的饺子过来,远夏赶紧去接过来:“谢谢阿姨,这段时间我弟弟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李玉英笑着:“不麻烦。二十个饺子够吃不?不够我家里还蒸了有馒头。”

    “够了,谢谢阿姨。”远夏对李玉英夫妇感激不尽。

    李玉英点头:“那行,你们先吃着,不够过来拿。”

    重阳也端了他的搪瓷碗回来了,他在厂办的子弟幼儿园上学,中午回家吃饭,这些天就在李玉英家吃。

    远冬上五年级,远春上二年级,两人学校离得稍远一点,中午就在国营食堂买吃的。

    他们的学离家不算远,以前是回家来吃的,但为了不给李玉英添麻烦,远夏也让他们自己买着吃。

    远夏知道,李玉英对他们极好,但不能因为人家好就赖上他们家了。

    在医院的时候,他已经给爷爷写信了,让他过来,一来是希望他能够帮忙照看弟弟妹妹,二来老人家年纪大了,他希望能够将老人接在身边奉养。

    爷爷是个能干的老人,他是个木匠,平时给人打点家具,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但是独居太可怜了,上辈子他就是意外去世的。他去给人打家具,在主人家吃了点酒,夜里回来路上摔到一个坑里折断了腿。天寒地冻,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失温去世了,这也是远夏心中的一个痛点。

    远夏希望这一世老人家能够平安终老。

    吃完午饭,重阳去了幼儿园,远夏也没打算去学校,他要将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没有了大人,家里乱得不像样子,弟弟妹妹换下的衣服也没人洗。远秋病着,这些就都是自己的活儿了。

    洗衣之前,远夏去澡堂洗了个澡。他去建宁这么多天,没洗过澡换过衣服,只觉得难受得不行,回来第一个想法就是洗澡换衣。

    厂里最初那批人是从东北过来的,也将东北的一些习俗带了过来,厂里修有男女澡堂,供厂里职工和家属使用,每家都发有澡票。

    也有些附近的人趁便,利用不同渠道弄到澡票过来洗澡,后来厂里干脆卖澡票。

    远夏父亲已经去世,虽然还住在厂里,但免费福利是轮不上他们了,好在还能买澡票。

    于是远夏找出衣服和澡票,去澡堂洗澡。今天不放假,来洗澡的人不多,澡堂子里还算干净,不过远夏不爱泡澡,他就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下,洗干净尘垢,浑身清爽地回到家里。

    远秋躺在床上,得知哥哥洗了澡回来,羡慕地:“哥,我也想去洗澡。”

    远夏笑着:“等几天,你伤口愈合得更好一点再去。今天就在家烧水擦擦吧。”

    远秋又:“哥,你洗衣服别用冷水,太冷了,烧点热水。”

    “知道。”远夏可没打算直接用自来水洗衣服,那么一大盆,冷水洗完估计骨头都疼了。

    烧水的时候,远夏去楼下煤棚去提蜂窝煤,发现剩下的煤球不多了,隔壁李玉英家的比他家稍微多点儿,顶多也就是用到年后。

    回头跟李阿姨商量一下,一起买一车回来,买多了他家的煤棚也放不下。

    忙活了一下午,远夏终于将衣服洗好,将家里收拾干净了,开始准备晚饭。

    早上没去菜市场,傍晚的菜市场已经没什么菜可买,远夏只买到了一些豆腐干和几个鸡蛋,一根蔬菜都没买到。看样子以后要早起去买菜,一次性多买点囤积在家,好在天气冷,蔬菜能储藏。

    李玉英下班回来时候,看见远夏正在用筷子打蛋,她笑着:“远夏你会做饭吗?”

    远夏:“不太会,试着做。”虽然很久没做饭了,但他会做,是上辈子母亲改嫁后学的,可能有点天赋,做得还行。

    李玉英笑着:“需要帮忙的话直接跟我,阿姨教你。”

    “好的,谢谢阿姨。阿姨,我早上没买菜,下午去的时候没菜卖了。你家有葱没?”

    “有,有。没菜来我家拿点去,我买了菜的。”

    远夏:“我就要点葱花,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去买菜。”

    “好。”李玉英满口答应下来。

    李玉英回家给远夏不仅拿了一把葱,还拿了一棵大白菜,她是典型的东北人,喜欢囤菜,哪怕是在南方,到了冬天,还是喜欢一堆一堆往家里买菜。

    她家经常有来不及吃蔫掉的胡萝卜、白萝卜、土豆和蔬菜等,夏天更是多到坏掉,不过今天倒是让远夏兄妹赚到了。

    这天晚上,兄妹五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荤菜只有鸡蛋羹,远夏没尝,让给了弟弟妹妹,他吃了些素炒香干和醋溜白菜。

    重阳用他的汤勺将鸡蛋羹的碗刮得干干净净,他觉得大哥蒸的鸡蛋羹太好吃了,又嫩又香:“大哥,我们明天还吃鸡蛋羹吗?”

    远夏笑着:“明天我看看,要是没有别的菜,我就给你蒸鸡蛋。”

    虽然家里条件现在很艰难,远夏并不打算在饮食上过于俭省。父亲还在的时候,家里虽然孩子多,生活水准并不差,母亲在吃穿用度上舍得花钱,家里没余钱也是这个原因。

    这也是父亲去世后,母亲急于改嫁的缘故。家里断了收入来源,维持不了原来的生活水准,一听到郭志强是个六级工,工资比父亲还高,她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吃完饭,远夏将前几天马安东拿的钱给送回去,李玉英死活不肯要。

    远夏最后:“阿姨,你和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同情我们兄妹几个。我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真到那个时候,我会亲自开口跟你借的。现在这个钱我不能收,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李玉英听见他到自尊心,这才不再坚持:“那你如果真的缺钱,一定要跟阿姨啊。”

    远夏点头:“我会的。”他又跟李玉英起了买煤的事。

    李玉英立即:“我家也要买煤了。明天下午我去煤厂买一车煤,拉六百块过来,我们两家一家三百块。大概需要八块多钱。”

    远夏:“好的,就麻烦阿姨了。”

    回到家,远春在灯下写作业,远冬则对着一本书在捣鼓着一台被大卸八块的收音,重阳蹲在一旁看。

    见远夏回来,远冬停下了,将膝盖上的书放到床上,伸去掏口袋:“大哥,你给我的生活费还剩了六块七毛五,给你。”

    远夏看到这些钱,就明白过来:“你们早上和晚上都在李阿姨家吃的?”

    远冬点头:“嗯。我给她钱了,她不要。”

    远夏将钱接过来:“好,我知道了。你们以后需要买东西,就问我要。”

    远冬垂下眼帘,点头:“嗯。”又蹲下去捣鼓那个破收音。

    这台收音是远冬最喜欢的,父亲去世前被重阳不心摔坏了,本来父亲许诺,等下个月发工资就买一台新的,结果他一去不复返。

    买新收音的事一直都没人再提,哪怕是拿到父亲的抚恤金,远冬也没跟母亲提过。

    他这么大的孩子,本来是到了开始叛逆的年纪,但父亲的死让他一夜之间长大,他已经会站在成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远冬试着将那个摔破了的收音修好,然而大卸八块之后,却没能将它装回去。

    他又拿起那本摊在床上的书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再看自己里的零件:“是这么的,怎么没用呢?”

    远夏走过去:“看的什么书?”

    远冬将书递给他:“跟我同学借的书,上面有一篇修收音的文章。”

    远夏接过一看,原来是无线电杂志,这可是七八十年代的神书,他一度还借助一本无线电与电视的杂志,动组装成功了一台电视。

    远夏将文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再看看收音的零件,:“当初可能就是摔坏了电子管,但是现在拆得没几处好的了。修不好了。”

    远冬无比懊悔:“唉,我之前不懂,拆坏了。”

    重阳打了个哈欠,仰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远夏:“哥哥,修不好了吗?那还是听不了喇叭?”

    远夏将东西放下,抱起重阳:“阳阳是不是困了?洗洗睡吧。冬冬别弄了,回头等哥赚了钱,给你们买个新的。”

    远冬瞪大眼睛:“哥,你怎么赚钱?买个新的好贵,最便宜的也要二十几块钱呢,我同桌家里新买了一个,是四管的,花了32块钱。要不咱们按照书上的这样,买几个矿石,自己组装一个矿石收音吧,咱家的收音有些零件还是能用的,最多需要两三块钱就能弄好了。”

    远夏意外地看着远冬:“这么便宜?”看样子他对收音研究得很透彻了。

    远冬点头:“嗯,我去百货商店问过了,一个固定矿石才一角多,活动矿石贵一点,四角多。咱家收音的调台变容器还能用,可能都不需要买,喇叭也有,运气好,几角钱就能做好了。”

    远夏看弟弟这些的时候眼睛发光,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便:“我给你一块钱,你去买需要的零件。”

    远冬则摇头,嘿嘿笑:“不用给我了,我这里还有钱。”

    远夏明白过来:“你是不是留了钱准备买零件的?”

    远冬难为情地:“哥你别生气,我留了一块钱,本来想买电子管的。”

    远夏摸摸他的脑袋:“我不生气。不过你记住了,你这种行为叫做中饱私囊,你在家这么做,不算大事,但你若是参加工作,昧下公家的钱,那就是违法犯罪,要受处罚甚至坐牢的,懂了吧?”

    远冬忙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远夏满意地点头:“要牢牢记住了。”

    “嗯。等我买完零件,剩下的钱都给你。”

    远夏没有拒绝:“不够再问我要。”

    当爹又当妈的夏夏。

    冬冬很有潜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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