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黑暗的诅咒
黑暗的楼道里,尹斌正与自己那位已经逝去好几年的外公面对面站着。
老人沉默着,枯干的手一直抓着尹斌的手腕不放,无神的眼睛在黑暗中折射出诡异的微光。
他与尹斌记忆里他遗像的样子十分相似,就连看着尹斌的呆板神情,也像是从照片里看出来的一般。
“您怎么……”面对本应已经离世的至亲,就连尹斌也难免有些慌神,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无能为力的十八岁,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这一定是那可恶的西装男的变态把戏,可又这般真实,就连老人面容上的斑点皱纹都与尹斌记得的毫无二致。
有那么一瞬间,尹斌当真以为自己见到了外公。
“孙儿啊……”老人看着他,木偶似的开合着嘴巴,从喉咙中吐出略带空洞的声音:“外公好疼啊。”
“好疼啊。”他捏紧了尹斌的手腕,重复着,“好疼啊。”
尹斌没有同任何人过,外公当年离世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药石罔顾,他不想让尹斌担心害怕,每晚都疼得闷头在被窝里无声地流眼泪。
直到临终前,外公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才忍不住吐露了呻吟。
“好疼啊。”那时他,“好疼啊。”
尹斌那时刚刚成年,已经在各种店面里起了各种零工,仍支付不出外公的医药费,到了最后,外公还担心拖累他,决定出院回家等死,这才痛得连镇痛的药剂都用不上。
医生对年轻的他无不惋惜地这种病若是能够早些发现,存活率是相当乐观的。
尹斌的外公早有症状,却一直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舍得去医院检查,才拖成了重症晚期。
十八岁的尹斌,一个人守在弥留之际的外祖父的床边,听着老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呼痛,第一次体会了痛彻心扉的感觉。
“好疼啊。”黑暗中的老人逼近尹斌,像是想要同他讨要法,“好疼啊。”
这诡异的形象与尹斌记忆中临终前外公的模样渐渐合二为一,他面无表情地念着这最能刺痛尹斌伤疤的话语,像个诅咒。
天不怕地不怕的尹斌,在这让人绝望的黑暗之中,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可又能逃到哪里去,黑暗无边无际,那句噩梦般的「好疼啊」始终在他的耳边纠缠着。
他逐渐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一回头,便又是那张毫无生气的老人的脸。
“孙儿啊。”老人开合着下巴,僵硬地将手搭在了尹斌的肩上,“好疼啊。你为什么不救我。好疼啊。”
这个问题纠缠了尹斌许多年,当时如果他年纪再大一些,能赚更多的钱,或许外公就不用遭受那样的折磨。
如果他没有听外公和池老板的话,早早去社会上找寻出路而非像他们的那样好好读书,是不是那时会更有余裕?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如果他再强大一些,如果他……
他一直试图成为那个外公口中的,正直的人,可正直又换来了什么呢?
“救我。好疼啊。”老人抓住尹斌的肩膀的手仿佛要抠进他的血肉里去,“你为什么不救我。”
尹斌伸出手,轻抚老人的眉眼,眼里充满了哀戚:“对不起。”
十八岁的尹斌救不了他,二十多岁的尹斌已经来不及了。
老人的指甲抓得他生疼,他却不忍扯下那干瘪枯瘦的手,只是长久地在黑暗中凝视着外公的模样,落下了一滴泪来。
“对不起,是孙儿太无能了。”他。
不知为什么,那本应是西装男造出的老人形象竟然因为他的这滴眼泪收回了手,看着尹斌的眼神也略微发生了变化。
“不哭。”那空洞的嗓音向他着,“不哭。外公,没事。”
尹斌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竟不是幻象,而真的是他的外公!
不等他反应过来,黑暗中不知从哪刮起了一阵大风,那老人竟像是纸做的一般,轻飘飘地被风卷走了。
尹斌奋起直追,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公被那风卷着,又一次远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着黑暗大声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以把我的猫还给我了吗?”
黑暗中那西装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还是,你还想见一见你那在地狱受苦的母亲?”
“我或许应该提前告诉你,把他们从下面弄上来是很麻烦的,很可能他们会在来去的路上丢失了魂魄,或是迷失了去向……”
那声音着着,竟森森笑了起来,“那以后可只能托生成个傻子,或是干脆永世不能超生了啊。”
尹斌闻言,握紧了袖中藏着的匕首,面对着黑暗,露出了攻击的姿态。
“没用的。”那声音冷笑起来,“这世界很大,你自视太高,是要吃苦头的。”
尹斌不听他,向着黑暗挥开了匕首。
那刀锋划过黑暗,如同划过某种黏腻的东西,却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当真如那声音所,毫无变化可言。
“把猫给我!”那声音终于流露出某种强势的气场,瞬间连那鬼火似的灯光都被黑暗淹没,尹斌已全然被困在黑暗里了。
“不给。”
尹斌在这方面跟那笨蛋狐狸有点相似,越是被逼迫,便越是不从。
他站在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烁着微光。
“陈非非确实脑子不好,但他至少比你这种恶心的东西好得多。”他,“你配不上他。”
像是被尹斌的言语惹恼,那黑暗如同生出了质感,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尹斌每呼吸一下,都觉得愈发困难,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无处不在地挤压着,每次吸气,都只觉得更加窒息。
正当尹斌以为自己就要被溺死在这黑暗里的时候,突然有莹莹绿光从他的口袋里闪烁了起来。
绿光瞬间穿透了黑暗,被这绿光照着,尹斌竟然能又呼吸两下了。
“你在哪里?”碧守的声音从他的口袋中传出,似乎有些疑惑,“怎么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