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风睁开眼的时候早餐已经被送到了床边，那个家伙穿着不知哪里买的可爱衣服，手托腮在床边眨巴着眼睛看他。

    “醒了啊？”家伙冲着他直乐，“我做了早饭，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于风不习惯在床上用餐，但盛情难却，还是舀起一勺那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吃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

    “怎么样？好吃吗？”家伙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嗯，好吃。”于风摸了摸他的脑袋。

    是已经成功消掉了他的记忆了吗？

    于风沉思，距那次在大排档的争执过去多久了来着？那凶兽后来怎么样了？

    他想不起来了。

    他放下早餐，有些头痛地从床上爬起，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家伙一直跟在他身后，充满新鲜感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们……”于风从镜中看着自己身后的狐狸精，有些不确定，“现在是什么关系？”

    家伙被问住，很快就红了脸，羞羞答答地从背后抱住他不话。

    是吗，没了那凶兽，家伙果然会爱他。

    于风擦去脸上的水渍，忽略脑中的奇怪声响，转身抱住了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狐狸精，像个毛躁的伙子似的将他带回房中，一遍一遍地亲吻触碰这期待已久的爱人。

    家伙乖顺得很，同他住在大宅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像只狗狗一样跟在于风身后，从来不乱跑，也不做让于风觉得为难的事。

    于风不曾有过爱人，曾经他看身陷情网的人觉得愚蠢得像是不同的物种，现在却一天都不愿意与那只狐狸精分离。

    他为家伙购入了大量的稀奇玩意，吃喝玩乐，把原本奢华的大宅变得像个游乐场，只为看狐狸精的笑。

    戏诸侯也好，不早朝也好，那些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庸之事，于风做起来也不遑多让。

    家伙显然也很吃他这套，温言细语巧笑倩兮，口口声声都是好喜欢和好开心。

    二人相处，竟丝毫没有半点矛盾，于风也曾听闻爱意被琐事磨灭的传言，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这只狐狸精的爱意却没有半点减少。

    或许凡人愚笨，才会被轻易扰乱感情，而他则早已超出了那个虚妄的境界也不定。

    如果非有哪里不够和谐，他们之间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分歧。

    家伙似乎对他惩治恶人的行为不太喜欢，每每看见他电脑上的东西便会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吵不闹，连矛盾都算不上。

    他只是会突然变得木然，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像是一尊过于美丽的人偶。

    于风知道这家伙藏不住事，便有意识地不再让他接触到自己暴戾的那一面，可不知怎么的，家伙总是会不凑巧地看到别人发来的消息，或是听见他耳机里的惨叫，还不心收到过装有残肢的快递。这类事情发生的频率之高，于风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并非这样不谨慎的个性，这样频繁地让家伙看见这些东西，难道自己其实是想要被他认可这一面的么？

    这样的念头，不起则已，一旦生出，便像是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住了于风的思绪。

    他们不是相爱的吗？家伙理应也会爱他的这一面才对。

    他就应该爱自己的全部不是吗？那些凡人不都是这么的吗？

    被如同魔咒般的思绪纠缠住的于风，开始试着将自己下一个想要惩治的对象给那个狐狸精听，那蠢蛋是怎样自以为是，又是怎样利用自己的背景欺凌弱，而他于风，又算用怎样的方式，让那蠢蛋体会被凌虐的感觉。

    家伙只是木然地听，等他一完，便起身离开，半点回应也无。

    于风的所有坚持，信仰，还有想做的事，似乎对他而言，既无厌恶，也无欢喜，还不及今天的太阳值得欣赏。

    于风看着似乎在以这种方式表达反感的家伙，心中生出了几分难以言明的黑暗情绪。

    人心总是贪婪，原本只是想要得到他，现在的于风却觉得，若不能接受自己的全部，那他或许并不是真的爱自己。

    家伙越是木然，他便越是要家伙看。

    看自己曾经所为，那些影像记录，看自己往后野心，诸多弘大报复。

    家伙从不反抗。

    他总是很完整地看完于风要他看的一切，可眸色却渐渐变得灰暗，像是一点一点失去了灵魂，就连反应都变得迟钝，最终连于风的问题，都很难回答了。

    “你怎么想？”于风问他，“不觉得他们都是活该吗？”

    家伙动也不动，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凝视着电脑上闪动的鲜红颜色，半分情绪也无。

    “不觉得上天生我，赋予的就是这样的使命吗？”于风仍是问。

    “你是觉得我恶心了？还是气我逼着你看这些东西？”

    “有什么想的，你直就好，我不会生气。”

    “你话啊！”

    于风得不到回应，一时失控，用力摇晃那具纤瘦的身体，要他看向自己。

    然而看向他的那双大眼睛里，似乎再也没有他最爱的那道光了。

    这样的目光让于风心惊不已，他这些日子头痛愈发严重，一时竟无法出声，只能怔怔地与那如同已经死去般的眼睛对视。

    这目光熟悉得可怕。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于风好像回到了那个回忆中的酒店，家伙穿着水色的长裙，站在宽敞的观景阳台，呆呆地看着月亮。

    “你……”于风捂住疼痛得像是要裂开的脑袋，艰难地发出声音，“别动！”

    家伙闻声看向他，温柔似水地笑了。

    “对不起。”于风听见他。

    “不能陪你长大。”

    下一刻强风袭来，那水色长裙如同一朵绽放在夜空中的美丽花朵，被风声裹挟着，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