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区的公寓自从圣诞派对后就没住过，虽然每周有人扫，可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

    顾茗那瘦到快要脱离审美了的模样，时不时在任非眼前闪过，于是他又多拿了一些水果蔬菜。想着这人就算不吃荤腥，这些总会吃点。

    任非自己都没发觉，一路上他的车速有多快。天气寒冷是个很好的借口，毕竟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待在外面，任非也不想，所以他只想着尽快到达目的地，至于其他的想法，来不及细想。

    站在公寓门前时，任非犹豫了，这一路过来虽然快，可也过去了将近一个时。顾茗会不会已经睡了？任非按响了门铃。

    “谁？”

    还好，还没睡。任非取下口罩，“是我。”

    门开了，顾茗裹在雪白的浴袍里，“你怎么来了？干嘛不自己开门啊？好冷，赶紧的。”

    “你怎么不开暖气？”任非这才想起，从接到电话后，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顾茗这个房子里的各种开关在哪里。

    “找不到，我能弄开热水器就已经很不错了，红酒？”顾茗看着任非提着的袋子，“我要高度酒，太冷了。”

    “等一下，我先把暖气和地暖都开起来。”任非转到门后，啪啪啪按下一拍开关，“你找一找啊，这么冷的天，你还算就这么睡？晚上能把你冻死在床上。”

    “不是还有空调吗？”顾茗抱着身体，跟在任非身后转。

    “衣柜里不是有衣服吗？穿个浴袍就往外跑，头发也不擦，几分钟，搞不好几十秒，就能冻你一头冰碴。”任非把带来的羽绒服裹在顾茗身上，又转身去找电吹风，“我不来，你还算就这么上床？”

    “不是有空调嘛，”顾茗跟个跟班似的，在任非身后重复着同样的话。

    “你还顶嘴！”任非突然转身，怒道，“有空调你倒是开啊，连插头都没插上，它是靠意念制暖啊？”

    顾茗不话了，任非却不算放过他，“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跟你几次多吃点东西，瘦成这样，大晚上还在外面晃。大哥，现在外面零下十几二十度，就你那红包皮似的外套，能扛几分钟？”

    “四十多分钟，”顾茗站在墙角，被任非一通吼，有点懵。

    “四十多，能耐了是吧？”任非刚弄好空调，顾茗一出声，他的怒气值再攀上了新高度。上前两步，将顾茗完全压制在墙角，咬牙道，“怎么不冻死你算了！”

    “……凶什么？要不是琪琪把我身份证拿走了，我……”

    “你什么！？”任非不给顾茗争辩的机会，看着那张冻得发紫的嘴唇就来气，低头直接堵上了那烦人的家伙。

    两人都没动，这个亲吻如同不曾发生过般短暂。

    “别乱动，让我抱会儿。”任非拉开羽绒服，将顾茗整个人裹进自己衣服，身体的热量传递了过去。

    好一阵后，顾茗的身体终于不颤抖了，“你不生气了？”

    任非沉默，直到顾茗头发上的水滴落到他手上，“顾茗，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夹杂着无奈的叹息过后，任非抬起头，眼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失控，“你先吹头发，我去热点食物。这次再不吃，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好饿……”顾茗眉头微蹙，透彻的眼里尽是委屈。

    明明是个轮廓分明的男人，撒起娇来却一点都不违和，任非不得不承认，顾茗这个人真的很神奇。

    “衣柜里有保暖衣，赶紧去换，吹风机就在浴室左边第一个柜子里。”任非放开手臂，眼神复杂地看了会儿顾茗，这才出了卧室。

    食物都是现成的，微波炉里过一遍就能吃。任非趁着这个间隙，又做了个沙拉，顺便切了几个水果。

    弄好食物后，顾茗穿着任非的衣服出来了。

    任非看着站在餐桌前的人，脸上莫名有些发热，“你穿这个衣服干嘛？”

    “这套比较合身，不好看吗？”顾茗转着身体，看着身上的校服，“还真是全国校服都雷同。”

    “过来吃饭吧，”任非不太敢看顾茗，并不是因为刚没控制住脾气又亲了他，而是……穿着高中校服的顾茗，实在是太让人想入非非。

    清瘦的脸庞，头发柔和地垂落，加上衣服，顾渺就像个十八岁的楚楚少年，站在灯光下，安静的是人，暗涌的是魔鬼般的诱惑。

    “我不想……”顾茗本来想不吃主食，可刚才任非那一通凶，让他多少有点胆怯，“我可能吃不了太多。”

    “能吃多少是多少，吃了早点睡觉。”任非在对面坐下，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干脆拿出手机看新闻。

    顾茗是真的饿，这种刻意的饥饿比起贫穷带来的饥饿更折磨人。胃里总是空荡荡的，蔬菜水果吃下去，跟没吃没两样。任非带来的是年夜饭的几个菜，虽然不是大鱼大肉，可看着也多少有些油腻。

    慢慢吃着，顾茗时不时看一眼任非，见对方根本不看自己，以为他还在生气。

    “你不回去吗？”顾茗心里着算盘。

    任非眼皮跳了一下，心想你这个样子，指不定已经感冒了，我还怎么走？

    “不回，太晚了，我妈早就睡了，回去吵着她。”确实是‘早’就睡了。

    “那，我睡客房吧。”顾茗又道。

    任非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你睡主卧吧，我一会儿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就行。”

    顾茗见任非抬起了头，眼角一弯，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想喝酒。”

    任非盯着顾茗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沉默着起身去开酒。

    “有度数高一点吗？”

    酒柜里有上次派对剩下的几瓶威士忌，任非看了一眼，没去拿，“你别话。”

    “还生气呢？孩子才斗气。”顾茗看着任非的背影，不满地撇了撇嘴，接着听见了手机响，“你可爱到爆的师弟发信息来了。”

    任非把红酒倒进醒酒器，回到座位上，开手机。

    “师哥，睡了吗？我跟朋友出来嗨了，你来不来？”

    “这个时间了，艾蒙找你有事吧?”顾茗试探着问。

    任非关闭聊天界面，淡淡地回答，“拜年。”

    “凌三点？”这不上不下的时间，顾茗表示怀疑。

    任非给顾茗倒了杯酒，推了过去，“你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子吗？”

    顾茗一口喝掉一半，放下杯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喝醉了谁还记得？”

    “哦，”任非给顾茗杯子里添酒，“明天没事吧，喝点酒多睡会儿。”

    “没事，可以休息几天。”顾茗又一口气喝掉大半，“今天谢谢你啊。琪琪走的时候忘记留下我身份证了，不然我就去住酒店了。”

    “她回家过年去了？”

    “不是，去国外度假了，”顾茗喝完酒，自己倒了半杯，“她一年到头跟着我，这次难得让她休息几天。你不喝吗？”

    顾茗的双眼似乎被天使亲吻过，有神又透着纯粹的光，一旦坦诚地看一个人时，总能让对方轻易相信他。

    “我少喝点，”任非给自己倒了点，跟顾茗碰了杯后，一口灌下。

    顾茗已经放下了筷子，没有继续吃东西的意思。红酒滑进喉咙，任非品味着其中滋味，却按捺不住心里的情绪，“为什么？”

    “嗯？”顾茗正在给自己倒第四杯酒，室内温度的升高，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的脸上有淡淡红晕。

    “我问你，”任非看着顾茗就像审视一只擅自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为什么找我？”

    “……”顾茗耸了耸肩，有些苦涩道，“我没骗你，我真没什么朋友。顶着这张脸，也不好去那些娱乐场所过夜，不然开年我就得上头条。”

    酒杯空了，可任非还是轻轻地晃动着，在餐厅的灯光下，玻璃散射出零碎的光点跟着颤动，“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顾茗疑惑地看着任非，手里的酒杯一样又空了。

    “顾茗，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刻意拉近我们的距离？为什么在我面前示弱？为什么灌自己酒？为什么……”任非身体微微前倾，双眸深邃得如同深渊，薄唇微动，“勾引我？”

    这些话带着酒味，顾茗想，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在被质问时，却无力反驳。

    “我没有，”顾茗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任非的心上。

    “你有！”任非笃定。

    “我累了，晚安。”顾茗有些慌张地站起身，他想离开这片空间，挣脱任非的控制。

    麦季琪的计策太过卑劣，顾茗是不算执行到最后一步的。本来想能让任非收留自己，再聊聊天什么的，两人之间或许能有些进步，毕竟，他顾茗还不屑于去强求还没喜欢上自己的人。

    任非的质问，不仅让他慌张了，也让他退缩了，清醒了。

    是啊，他明明知道任非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犯贱去招惹他呢？他顾茗还不至于低廉到需要去倒贴吧。

    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在顾茗的手触到房间门前，身体被拉了回去。

    “你……”唇被堵上，顾茗无法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

    舌是狡猾的蛇，将顾茗的身体连同思绪一同搅乱。或许是酒劲上来得太快，顾茗只觉得身体渐渐地变得轻盈，力气也从这具躯体中被剥离。

    任非的吻也好，手臂也好，怀抱也好，他都无法也无力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