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非找来的保姆车被空运到乌鲁，一周前就已经到了。顾茗要回剧组，他拦不住，只能跟着车一路把人送过去。行驶在雪域的公路上，两旁都是白茫茫的雪原，真有点荒原公路片的感觉。

    “你让琪琪回去的？”任非问正看剧本的顾茗，后者点了头，道，“有医生和助理在，没什么事就让她选送午言回去了。”

    “午言跟你认识很久了？”

    “你想知道什么？”顾茗合上剧本，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可语气却是拒人千里的生疏。

    “就，随便问问，没事，你继续看剧本吧。”任非闭嘴了，很显然，现在的顾茗仍然不算跟任非聊这方面的事情。

    顾茗没有继续看剧本，而是戴上了墨镜，转头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助理和医生已经早他们一步去了剧组做准备。

    任非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选择破沉默，“她跟我聊了，关于那段幻想的事。”任非用的是幻想，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是事实。没有任何虚幻的想想，能严密到每天每一刻都那么清晰，时间线完全完整。

    “……哦，”顾茗知道任非的想法，他这是算跟自己聊一聊这件事了。

    回剧组路上需要五个多时，这段时间只有他们两单独待着，确实是个好时机。

    “所以？”

    “她建议我离开你，因为我爱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顾茗，而不是真实的你。”任非吞了口口水，双眼紧紧地看着顾茗。

    “我也这么认为，”顾茗回答，“毕竟我们之前并没有多少交集，也完全不了解彼此。”

    “如果，我是如果，”任非捏着拳头，车里气温并不高，可手心里还是冒出了汗，“如果那段时间是真的呢？”

    这次换顾茗盯着任非看了，虽然隔着墨镜，可他的目光依然让任非感受到了紧迫。

    “你想什么？”

    “没，我……我……”

    “直接，我没兴趣陪你猜谜玩。”顾茗生气了，终于，情绪让那张颧骨略高的脸显示出了真实的冷漠。

    “我是，你有没有什么忘记了的事？或者是做过跟我差不多的梦？”

    “没有，”顾茗唇角紧绷着，“你希望我就是你梦里的人吧？还是，你觉得你梦里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的？你希望他是谁？”

    “我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真实，所以……”任非心里当然是期盼的，不然也不会一醒来就想见顾茗，还到处听他。

    “任非，你想过没有，如果是真的。”顾茗脸色缓和下来，露出的却是落寞，“既然你能在那个世界存在，他不定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以另一个人的方式。”

    顾茗这么着，不再看任非，声音不高。与其是给任非听，其实更像是问自己，“你算怎么办？”

    ‘你算怎么办？’——任非愣住了，这个语气，这个问题，在另一个世界也同样存在。

    “不可能，”任非笑了，笑得毫无底气，“就是个梦而已，咱们别钻牛角尖了，想来想去都快成妄想症了。”

    “但愿吧，”顾茗将座椅放平，想要躺下去，现在的他，坐着还是很难受。

    “心点，”任非连忙伸手，轻轻抱着顾茗上半身，把人放下，又拿了枕头垫在他脑后。

    顾茗闭上眼睛，“任非，你心里装的人到底是谁？”

    任非看着顾茗那张疲倦的脸，心里也难受。是啊，他爱的是谁？他能不能真的做好顾茗男朋友这个角色？他真的能把顾茗当做另一个人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做别人的替身，任非你最好以后别再提那个人，想都不能想！”

    “好，”任非在顾茗额头亲了亲，“我以后只想你，有你就够了。”

    “这是你的，”顾茗微微睁眼，手掌压着任非的后脑勺，狠狠将人压下，怨恨般地亲吻，最后还在人唇上咬了一口，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开，“这是惩罚，以后再惹我生气，你就完蛋了！”

    “……我错了，”疼痛让任非清醒了不少，似乎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的，“好痛。”

    “活该！”顾茗别开头，可眼眶却有可疑的红色。

    “对不起，”任非明白顾茗其实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而自己的做法，无非是将他的情绪放大了，“我爱你。”

    这么着，任非捏着顾茗的下巴，轻柔地吻了上去，如同触碰泡沫般心翼翼。

    回到剧组已经是下午。许之源为了欢迎顾茗归来，特意给剧组放了半天假，一早就等在旅社。

    “老顾啊，觉得怎么样？要不还是多休息段时间吧。”许之源站在旅社门口，看到车来了，就直接奔了过来。

    艾蒙和一些主演跟在许之源身后，一群人，呜呜泱泱地瞪着顾茗下车。

    “还行，能拍些是些。”顾茗重新带上了微笑，冲众人点了点头，“谢谢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外面很冷。”

    任非先下车，然后弯腰将顾茗抱了起来，心翼翼地转身把他放进早已经准备好的轮椅里。

    “我来推吧，”许之源刚要去扶轮椅扶手，就被顾茗拒绝了，“让任非推我吧，你先把你剧本拿来，我想跟你商量几个地方。对了，编剧在剧组吗？”

    “还没到呢，他帮着在影视城那边找夏天的外景，后天才能过来。”许之源向嘘寒问暖的众人挥了挥手，“大家都回去吧，别扰老顾休息了。”

    “顾老师，你这腿真酷啊，”其他人基本都走了，女主演蒋雯看着顾茗那被涂鸦得很街头风的石膏腿，“这谁的杰作啊？”

    顾茗没话，只是往身后指了指。

    “看着舒服点，”任非尴尬地解释，一行人进了旅社。

    旅社没有电梯，为了方便顾茗，专门在一楼腾出了一个房间。

    “这……”顾茗看着房间，很是意外。

    “怎么样，不错吧？”许之源先脱了鞋走进去，得意道，“旅社老板原本要把这弄成个餐厅的，我先租下来了。墙布和地毯都是新弄的，还有这些家具，还是艾蒙朋友抽空去挑的。是你喜欢的风格，也够舒适，你看看，哪里不满意我再重新布置！”

    地毯很有这边的风格，花纹充满异域风情。顾茗用右脚踩了踩，跟想象的一样厚实、舒适。

    “还不错，”顾茗看了沙发、床和写字台，确实都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谢谢啊，艾蒙。”

    艾蒙跟着几人进来的，听到顾茗的话，笑道，“前辈喜欢就好。”

    “到床上躺会儿吧，一会儿医生还要给你吊瓶。”任非蹲下。

    “好，”顾茗很自然地伸出手环绕上任非的脖子，后者站起身，将顾茗抱了起来。

    趁其他几人隔得远的时候，挨着顾茗的耳边问道，“我晚上下来跟你睡好不好？”

    “你敢吗？”顾茗以同样的音量回问。

    “没什么不敢的，”任非把人放进掀开的被子，“床这么宽，就是怕走火。”

    “别闹，”顾茗怕被旁边的人听到，在任非肩膀上捏了一把。

    “先把今天的药用上吧，”叶赫提着个药箱过来，“我刚才让厨房帮你准备了食物，最近还是不要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着，手脚麻利地在床头架子上挂了药瓶，开始帮顾茗输液。

    “这个还要吊多久？”任非看着针尖扎进顾茗的手背，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背都紫了。”

    “没办法，要消炎，还要促进骨骼生长。光靠吃药，还是有危险。”叶赫从针尖抽出根细长的金属针，“现在用留置针还好，不用天天扎。就这几天吧，只要炎症消下去，就不用继续吊了。”

    “谢谢叶医生，”被扎了这么多次，可顾茗还是不敢看，直到叶赫粘好了输液管，才回头。

    “不用，还是要注意休息。我就在二楼第一间，有事可以马上叫我。”叶赫知道顾茗还有事要跟导演商量，就没多留。

    “你也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顾茗朝任非道，“好好睡一觉。”

    “……好吧，我去洗个澡。”任非向许之源道，“许导，一会儿换药麻烦你叫一下叶医生，我一会儿就下来。”

    “去吧，我看着。”许之源搬了椅子在床边坐下。

    “前辈你好好休息，我也不扰了，需要我的话随时叫我。”艾蒙看着任非要走，也跟着离开。

    房间留下许之源和蒋雯，跟顾茗商量剧本。

    “师哥，你还好吧？”上楼的时候，艾蒙有些担心地看着任非，“风你要回京都，是听前辈出事才回来的？”

    “还行，”任非活动了一下脖子，“就是睡眠不是很足。”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前辈那边我下去帮忙照顾。”着艾蒙就要折回去，被任非一把拦住，“不用，我洗个澡就下去。”

    “你不要睡会儿？”艾蒙问。

    “不，我不放心。”任非道，“我晚上再睡。沙发挑得不错，够宽大，我睡刚刚好。”

    “……你要睡在前辈房间？”艾蒙像是被吓到了，“这不好吧。”

    “没事，在医院也是我天天陪他。”任非得随意，他根本不想对艾蒙隐瞒两人的关系。

    “你们……”艾蒙脚下差点踩空，站稳才继续道，“你们是？”

    “我们……”任非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得意地，“在交往！”

    艾蒙愣住了，看着任非，眼中情绪快速变换，“你……你怎么能？”

    每次看任非都带着微光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充血，“你怎么能喜欢他呢？”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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