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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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放狠话后就坐以待毙当然不是纪星延和文森特的作风。

    纪星延经与护卫队的一战,大致能推测出这个世界的武者体系实力划分,根本无惧被那个昆西子爵找麻烦。

    他只是个略懂武功和种田的普通人,玩不来那些心机诡计,却也懂“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无用”的道理。

    既已初露锋芒,他也不怕别人昆西子爵不长眼都怪他亮瞎的。

    但文森特可不是这么刚硬的性子,他已经把拉拢当地贵族的道路堵死了,想要在尼克宾镇继续做生意,就得再想办法找一个地位足以跟昆西子爵对立的贵族。

    他很快把目光投向了隔壁麦哈斯堡——隶属另外一位贵族的领地。

    麦哈斯堡位于尼克宾镇的南方,是一座靠近边防线的自由贸易城市,历来由波文家族管理。

    波文家族,里顿尔王国王室当今王后的母族,位列三等贵族,算是贵族阶级内部的末位层次,但实际地位远超三等贵族和二等贵族。

    为免王后母族势力过大,威胁王室的统治地位,里顿尔王国的历任王后都是从三等贵族中选出,且不予爵位晋升,仅册封王后的双亲荣誉头衔,保证王后母族只在一代内昌盛一时。

    当今王后是国王亲自巡视边境时结识的,在五年前与国王成婚,方才二十三岁,起码二十年内她的后位仍能庇护母族。

    波文家族原本只是边境的一个家族,却因家族出了一位王后,一跃成为西北境地位最高的家族,名义上它隶属于王亲诺曼公爵下属,其实诺曼公爵也不敢让波文子爵对自己行礼。

    再波文家族跟其他家族略有不同,贵族向来以纯正的魔法血统为傲,所以贵族子弟觉醒魔法天赋的概率比平民多,魔法天赋等级也更高,可波文家族并非魔法世家,他们觉醒魔法天赋的族人不多,却世代自幼习武,培养出了不少高阶武者,还有部分族人自愿参军,在边防军体制内担任大大的职位。

    这个家族的贵族荣誉便是由族人用血肉堆积而来的,在护国战争中,波文家族几乎全族参军,靠赫赫战功牢了根基,但在和平年代,他们也难以用战功再现家族的辉煌,才逐渐没落了。

    如果要选择一个合作对象,文森特当然更愿意选择波文家族。

    有了跟纪星延交道的经验,他对习武者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会戏弄人,但为人耿直大方,有话直从不藏着,尤其是跟人起冲突时,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用拳头解决,看事通透不耍心机。

    ……他还不知道纪星延给护卫队队长下了套。

    而且波文家族还是个靠保家卫国扬名的家族,平民也少有言语抨击。

    风评不错,势力足够。

    文森特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地位最低贱的奴隶,是没有资格离开主人居住地的,纪星延身为平民也同样没有资格求见贵族。

    他找投资商的计划眼看着还没起头就要流产了。

    纪星延却一点也不懂这些商人头脑里的经济发展理念,他现在每天除了下地种田,还多了一项练习剑法的睡前活动,如果昆西子爵再派人上门找麻烦,他就把这些屡次冒犯自己的人都当瓜给切了。

    文森特听了他的想法后只能“……”了,这大概就是他跟纪星延最大的分歧。

    他来自法治制度健全的未来星际,关于地位阶层、皇权神权都早已沦为古籍上才会出现的陌生词汇,他虽然是奴隶,却不觉得自己跟平民、贵族有什么不同,而纪星延来自皇权专制的古代天朝,砍几个恶人不仅不会让他接受法律的惩罚,反而会有被恶人迫害过的人称赞,对人权平等完全没有概念,虽然他是江湖有名的大侠,也行锄奸惩恶之事,但他保护的只有平民,奴隶在他眼里甚至只是主人家的所属物。

    这种凡事都用武力解决的手段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但这跟文森特想要发展事业的野心不相符。

    万一纪星延真的把贵族给砍了,就算这个贵族是为恶者,贵族阶级为了维护阶级特权也会要求惩罚纪星延,到时候纪星延真要躲进山林里避世种田,文森特才是真的要人生绝望。

    “区区手下败将,不足为惧。”纪星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理活动,还以为他是担心会被贵族报复,毕竟他是两个入门弟子就能制服的弱鸡,会害怕武功比自己高强的人也是情理之中。

    文森特叹了口气,只觉穿越人生艰难,他就是想靠卖菜白手起家成就一番事业,怎么事业才刚开始就要夭折了。

    事情转折就在纪星延的淡定和文森特的忧愁中到来了。

    那是摊车斗殴事件后的第三天。

    听柯顿·昆西高价雇用了一队上过战场的雇佣兵,还跟女婿借用了家族供奉的魔法师,等着人手到齐就把那两个吃了豹子胆敢违抗自己命令的家伙给人间蒸发了。

    因为领主家族供奉的魔法师是个水系高级法师,曾以一己之力熄灭了山林火灾,当地目睹了灭火过程的平民便编故事将魔法师的事迹流传开来,在传播中又经过了夸张修饰,几乎把这个魔法师神话化了。

    纪星延没见过所谓的高级法师,听着别人就也信了,有了强大对手的潜在威胁,他更是抓紧时间捡起自己有些生疏的剑法,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种田时间用来练剑。

    他的剑法始于“保护”二字,虽然气势逼人,剑功凌厉,却终是为了保护,那种为了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事物而不惜一切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最强劲也最有冲劲的。

    一剑在手,挥舞时便卷起一阵剑风刮过庭院,扫出一片无人之境,树上的叶子和花蕾落了下来,剑锋擦着花蕾斩碎叶片,那朵脆弱的花蕾落在剑身上被稳稳接住。

    当他沉浸在剑法中时,便入了忘我境界,仿佛眼中只有自己的剑芒和要保护的对象。

    文森特一边坐在树荫底下乘凉,一边看纪星延练剑,数次被朝自己直直刺来的剑锋吓到,他不得不承认,纪星延执剑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点也没有平时种田那种憨厚感。

    老实庄稼汉和英飒剑客,两种相反的形象在他脑子里来回蹦跳。

    还没等他纠结出结果,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破了庭院里寂静的氛围。

    “那个……纪老师在吗?”

    一个顶着锅盖头发型的少年从树后探出头,碧蓝的双眸被厚厚的刘海遮住,只能看到鼻梁和两颊的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