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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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苏幕一言难尽的眼神,夏侯遮面不改色的在他旁边坐好。

    十二诧异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世子,您怎么不进去?”

    “夏侯突然不见了。”

    十二不解的推门:“就这间啊,的已经让人上菜了。”

    温明月走进来,看见苏幕后不好意思的脱下吴韶的外套:“外面太冷了。”

    苏幕理解的点点头,温声道:“快喝点姜汤驱寒,屋里比外面暖,缓过来就好了。”

    斋堂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菜就上齐了。

    菜色很好,但温明月的胃口却不太好,她拿着筷子不知不觉就出神了。

    吴韶皱着眉给她夹菜:“想什么呢?你爹他们的位置现在真不能,等风声过了就带你去。”

    温明月回神,她戳戳碗里的豆腐,有些歉疚的朝苏幕两人低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放不下心。”

    苏幕理解:“毕竟是至亲,温姑娘你担心是正常的。”

    夏侯遮盛了半碗汤放到苏幕面前:“这里面加了温补的药材,可以试试。”

    吴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好友突然变得这么殷勤,他露出牙疼的表情。

    “嘶!”

    温明月一脚踩住吴韶,用力瞪他:“看什么看,还不给我盛汤!”

    这顿饭吃的很快,吴家的下人那会已经找过来,吴韶连哄带劝的把温明月送进了马车,算是让她暂时住进了吴家。

    到了门口,夏侯遮喊住要告辞的吴韶,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

    十二守在旁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宫里如今还是丽嫔受宠吗?”

    吴韶点头:“对,我娘时常去给太后请安,据圣人十天里有八天都在丽嫔那。”

    夏侯遮沉吟:“我记着,丽嫔有一个寡娘……她表哥是在禁卫军当差?”

    吴韶点头:“对,是郑国舅那边安排的。丽嫔当初是郑贵妃一手弄进宫的,也不知郑贵妃现在后不后悔。”

    不等回答,吴韶自己便摇摇头:“应该不会,她都那么大年纪了,没有丽嫔也会有别人,那还不如把人放手里攥着呢。”

    夏侯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吴韶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侯遮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个问题:“皇后所出的那位皇子,还活着吗?”

    吴韶悚然变色,他连忙四处环顾,然后压低声音怒斥:“你疯了!什么皇后,本朝只有废后!”

    夏侯遮抬手示意他不必这么紧张:“放心,周围都是我的人。”

    抱剑守在不远处的十二冲这边比了个手势,吴韶松了口气,但他还是怒道:“就算甲字营都在又怎么样,为了那位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夏侯遮嗤笑,他常年冰封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桀骜:“真是为了那位死的吗?吴韶,伯母是太后的亲侄女,羽阳殿……她难道真不知道?”

    听到羽阳殿三个字,吴韶犹如雷劈,脸上的玩世不恭全都退的一干二净。他张张嘴,努力想什么,最后却变成一声苦笑。

    “你……你怎么知道的。”吴韶胡乱呼噜着头发,他现在特别想直接倒在地上,然后就这么昏死过去。

    夏侯遮不置可否:“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就可以了。”

    夜色浓郁,僧人们做晚课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佛堂里传来。

    吴韶扯着领口,面色泛青:“若不是那场重病,我娘绝对不会告诉我这种……这种荒唐事!夏侯,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真拿你当这辈子最亲的兄弟。”

    他用力喘口气,艰难的道:“身为兄弟我劝你一句,算了吧。”

    夏侯遮默然,片刻后缓缓摇头:“吴韶,这是血海深仇,算不了的。”

    “啊!”吴韶猛然蹲下身子低吼,吼完立刻站起来,他抹了把脸:“成!废后所出的六皇子被太后偷偷养在冷宫,当年有个在殿里伺候的宫女被从土里刨了出来,也是太后嘱咐我娘把她送到了江南。”

    吴韶又快又急的把知道的都了出来,等他完,夏侯遮道:“过了年,你就申请外放,带着温明月离开京城,越远越好。你娘我会照看,放心。”

    吴韶立刻反应过来:“你让我避开?”

    夏侯遮很干脆的点头:“对,你不要搅进来,两年……最多三年,等事情结束了,你再回京。”

    吴韶苦笑:“你可真是为我考虑周到,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不在京城,事情就攀扯不过来。”

    他突然看到远处的马车:“我你都让走,那这位呢?你是准备给安置到天涯,还是海角?”

    夏侯遮嘴角一弯:“不,他不走。我活着,他就在我身边。我死了,他也要跟我躺在一起。”

    吴韶吃惊不,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位发,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同意了吗!”

    “独自活着就是好事吗?”夏侯遮不欲多谈,他挥手示意对话到此结束:“别忘了外放。”

    看到他这样,吴韶怒道:“早知如此,你干嘛还要招惹别人!阿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夏侯遮逆着寒风朝马车走去,没有回头。十二朝吴韶拱手,然后也跟着自家主子走了。

    暗处隐藏的人马如潮水般退去,吴家的人被温明月发过来后,只见到一个呆立在原地,仿佛傻了的世子。

    外面还是十二在架车,车窗映着外面的灯光,一会明一会暗。

    苏幕拢着袖子,有些好奇:“你坐那么远干嘛?”

    马车空间开阔,到处都铺着厚厚的毯子。苏幕坐在最里面的坐垫上,而夏侯遮进了马车后,却直接就坐在了门口那里。

    “我身上有寒气。”

    苏幕哑然,他量着周围:“其实我早就想了,虽然在下的身子不太好,但也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看看这马车里的布置,不过十一月,竟然到处都是毛绒绒,光是看着就觉得热。

    夏侯遮没反驳,但也没附和。

    苏幕弯腰在暗柜里摸了摸,随便就从里面拿出来七个瓷瓶。

    对着灯光,白瓷泛出柔和的光芒。

    “止咳、固本、顺气……”苏幕挨个念出瓶子上贴着的标签,他都忍不住笑了:“你真没被姚院正给出来?”

    夏侯遮轻咳了咳,心里有些窘,其实他……被出来好几次了。

    “有备无患罢了。”夏侯遮轻描淡写的道。他看看车顶,又看看桌子,就是不去看苏幕的眼睛。

    苏幕摸不清他的意图,一时间倒是不好再。

    过了会,夏侯遮突然开口:“如果……”

    他低着头颇为踌躇:“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是不是会更好?”

    夏侯遮着就忍不住抬头,用比常人更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幕,似乎不愿意放过他的丝毫表情。

    对上那双蓝眸,苏幕失笑:“我遇见了你,现在也很好啊。”

    夏侯遮有些焦灼:“我的是……以后。”

    苏幕安抚的朝他笑笑:“以后这种事,谁也不知……嗯……应该,未来是由性格决定的。不论遇见谁或不遇见谁,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夏侯遮断然,他脸色沉沉的重复:“绝对不一样。”

    苏幕面露诧异,但心里却有些明悟。看来,他的未来,或者是曾经的未来。结果……的确不怎么好啊。

    “好吧不一样,不过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苏幕取笑:“就好像你能看到未来一样。”

    夏侯遮没有回答,他起身朝里面走,坐到了苏幕旁边。

    “刚刚听到吴韶这么问别人,他觉得如果有风险,那就不如不遇。”

    夏侯遮碰了碰茶壶,有些不满意它的温度:“水都凉了,下次该多备些炭。”

    苏幕撑着下巴,把手搁在桌子上:“不如不遇啊……”

    夏侯遮顿住:“你也这么认为?”

    苏幕抬头,从下往上看着他,半响后突然一笑:“不,我觉得应该相遇。而且,越早相遇越好。”

    夏侯遮松开坐垫,悄悄往破开的地方挪了挪:“为什么?”

    “人的一生那么短暂,若是能与对的人相处,那多一刻,便是一刻的幸运。”

    苏幕温和的看着面前这个英俊而冰冷的将军:“真正能称之为结局的结局,那就是:彼此遗忘。因为只要还记得,那就不是结束。”

    夏侯遮心里涌上一股冲动,他微微启唇,眼神闪动。

    苏幕嘴角浮现笑意,夏侯遮道:“你明日还要去学馆。”

    一直到分开,夏侯遮都不明白为什么苏幕突然拉下了脸。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了明日学馆还有课吗?难不成是厌学了?

    夏侯遮站在苏府门外踌躇,武突然推开门探出脑袋,看见他还在后连忙跑了过去。

    “夏侯将军!”

    夏侯遮眼睛一亮,勉强压住嘴角:“是不是你家公子找我有事?”

    武连忙拦住已经跨步的夏侯遮:“不是不是,我家公子是让我跟您转述,他今日很累了,需要安静。”

    武强调:“公子,是那种没有任何东西扰的安静。”

    夏侯?东西?遮收回了沉重的步伐:“哦……你回去让他早点休息,就,不会有……东西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