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春半

A+A-

    对于夏侯遮手下有暗部得事,苏幕虽然当时有些吃惊,但却接受得很快。毕竟,这儿可不是什么什么法制社会。

    在对岳夫人和李松鹤进行调查的时候,杀了杨芫花的那个人被追踪到了。

    有些出乎意料,那个人竟然是北凉安插在大渊的探子,而且还是有些年头隐藏的很深的那种。

    若不是这次他露出马脚,估计不会有人会想到,九皇子府邸里较为得用的幕僚,竟然是北凉的人。

    甲九朝着苏幕行礼:“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苏幕翻着各路消息,沉吟了会后道:“先别动他,免得草惊蛇。能确定他是北凉那个部的吗?”

    甲九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属下猜测,八成是谒葛部。”

    “谒葛?”苏幕想了想:“他们不是刚换了新王吗?这个探子放了这么久……”

    甲九点头:“正是因为换了新王,他们权力更替,短时间顾不上这些暗处的人。我们追查到的那个人应该等级挺高,最近一直有慌乱的下线去找他。我们顺藤摸瓜,这才能找的这么快。”

    苏幕颔首:“你的有道理,谒葛部是北凉三部里最弱的。这次权力更迭也不算和平,其他两部虎视眈眈,谒葛新王现在应该正焦头烂额。”

    甲九有些遗憾:“其实这是咱们一个反攻的机会,可惜……”

    苏幕轻笑,他如何不知。北凉三部虽然一脉同源,但却向来面和心不和,彼此都有吞并的野心。

    现在最弱的谒葛部发生动荡,若是大渊让人在里面进行挑拨,不得就会推动另外两部落井下石。

    等他们乱起来了,大渊再挥兵北上,到时有很大的可能能一举收复燕北。

    夏侯遮最近一直在城外练兵,未尝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念头。

    但就像甲九的可惜一样,可惜大渊现在的掌权者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

    昭和帝每天昏昏沉沉的上朝,什么不,眼下的青黑倒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稍微听,便知道前天丽嫔宫中的乐声又是彻夜未停。

    而朝中的大臣们,不是围绕着官位升迁和利益瓜分,就是扣着谁不讲礼法不遵祖训。等一遇见大事,不是推三阻四就是想方设法的丢给对家。

    湖乡雪灾,三万人或死或伤,等禀报到朝堂的时候,竟然就变成了伤亡三百。

    二皇子在近畿转战,到处清扫山贼。随着他战功的传来,邺城中物价飞涨。

    繁织的水运陆道,如今已经比往常少了六成的货运和商人。

    眼下年节将至,洋洋洒洒的全是歌功颂德。

    但在这些歌舞升平下,苏幕却看到了无数涌动的暗潮。

    “那个,公子。”甲九哼哧哼哧的,难得露出些不自在。

    苏幕抬头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怎么了,你想什么。”

    “公子,今年大长公主那边的……还送礼吗?”

    “长公主?”苏幕重复了一遍:“送年礼吗?往年怎么样,今年继续不就是了。”

    甲九为难:“咱们府里每年都有往万竹山送礼。但……那些礼就没进过报恩寺。往年都是主子亲自安排的,但今年到了现在,主子都还没提……”

    “是长公主自己不收?”

    迎着苏幕的眼神,甲九默认了。

    苏幕心尖一疼,长公主不收,但夏侯遮每年却还都亲自准备。

    虽然知道里面或许有隐情,但苏幕还是忍不住冒出些埋怨来。

    “长公主为什么……要这样?”苏幕抬起手示意了下:“包括之前夏侯跪在山门口,她却不闻不问。九,我听长公主自从进了报恩寺,就再也没见过夏侯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就对亲儿子不闻不问?”

    甲九的眉毛纠成一团:“长公主是属下的主母。公子,属下不好议论。”

    苏幕叹了口气:“我懂了。你先等等吧,我回头问问夏侯,明天再给你答案。”

    甲九感激涕零,连忙应诺后便退下了。

    暖阁里温暖如春,几只白梅插在瓷瓶里被摆在案头。屋外正在融雪,滴滴答答的水声沿着屋檐落下。

    看着院中那颗依然苍翠的松柏,苏幕恍然想起夏侯遮的话,也不知道,当年他跟着父亲载下这棵树的时候才多大。

    那个时候,的夏侯遮肯定不知道,陪伴他十几年了,只有这棵树吧。

    收回目光,苏幕下定了决心。他之前觉得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所以没有深究夏侯府的往事。

    但现在他却觉得不深究不行了,否则他弄不清楚为什么长公主的态度和行事会这么奇怪。甚至有些矛盾。

    若她不关心夏侯遮,可却破了十几年的例专门见了他。若关心,她的行为却又冷酷而不留情。

    难不成,她是被人胁迫了?可能胁迫她的,整个大渊估计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昭和帝。

    可是这依然不通,因为夏侯遮绝不会让自己的母亲受到别人的胁迫。就算是皇帝,他也绝不会容忍。

    苏幕捏着笔百思不得其解,他信手在白纸上涂抹,寥寥几笔勾出一副人像。

    “啧。”

    等画完了,苏幕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夏侯遮给画了下来。他莫名有些羞恼,待墨水晾干他将画折起来,随后起身来到书架旁,想找本不常用的书把它给夹起来。

    书架上的书基本都是夏侯遮的,平时苏幕在这里处理事情或写稿子。

    夏侯遮也把书房里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只要回了府,到这里来找他总是没错的。

    苏幕随手抽出几本,却发现上面都有夏侯遮的批准,边角也有经常翻阅的痕迹。

    没办法,他只能蹲下去找边边角角的地方,找了一会,他看中了最下边的一本通鉴。

    他抓住书本往外扯。

    没扯动……

    苏幕咳了一声,加大了力气。然而,还是没扯动。

    “欸。”苏幕不服气了,他看了看屋里没人,干脆坐到地上,一手扯着那本书,一脚抵着下面的书架。

    用力,没动。再用力……

    “嗡——”

    砖石摩擦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声音。苏幕感觉到面前的书架突然动了起来,他一惊之下连忙松开书后退。

    书架在他面前反转,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苏幕微微张开嘴,半响后哦了一声。他没想到,这件暖阁里竟然会有密室。而且,还这么巧的被他给发现了。

    这个书架分为三个部分,密室入口在最中央的位置。苏幕后仰着坐在地上,直愣愣看着那个略显黑暗的地方。

    ……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答案是明显的,当然是进去啊!他刚好想了解一些隐情,结果就发现了密室。这简直就是瞌睡了遇上枕头,不能太巧了。

    所以几乎是毫不迟疑,一回过神,苏幕拍拍衣服就点起蜡烛进了门。

    通道是往下修的,两边很狭窄,差不多只够一个人走。苏幕把蜡烛高高举起,心的往下挪。

    他突然想起之前还吐槽三皇子喜欢修地下室,现在看,修密室明明就是所有人的通性。

    通道不长,很快就进了一间房子。

    蜡烛逐渐照亮整个空间,苏幕发现这里很简洁,只是沿着墙壁放着一圈架子,上面稀稀落落的堆着卷宗。

    蜡烛的光很稳定,苏幕先简单的扫了一圈。看的出来主人很贴心,这儿每个格子上都贴着纸条,上面写着一些隐喻。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苏幕哼笑。

    陆陆续续走了几步,连蒙带猜,大致清楚了纸张上代指的东西。

    苏幕在一处停下脚步,看着右边和左边不知先看哪个比较好。

    犹豫片刻后,他舍弃了皇家的,拿起了夏侯翎的。苏幕心的解开系着的绳子,摊开卷宗,然而开首第一句就把他给震住了。

    “疆人夏侯翎,生年不详,卒于昭和三年。死因:春半。施毒者:端慧长公主。”

    苏幕:“!”

    “啪。”

    宗卷从苏幕手里落到了地上,无声无息间,有一只手把它捡了起来。

    “被吓到了?”

    苏幕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面无表情道的:“是啊,被你吓到了。”

    夏侯遮抱歉的笑笑,脸色在烛光下很正常:“我该先喊你一声的。”

    苏幕的视线移到他手上,夏侯遮把卷宗举了举:“这是我上个月刚确定的消息。”

    “春半,不是北凉皇室的毒药吗?”

    之前从夏侯遮那得知春半这个名字后,苏幕特意去调查了一下。

    春半不难查,甚至可以是很有名。因为北凉皇室很专一,他们在下毒的时候尤其钟爱这味毒药。

    游人春半不还家,中了春半的人,会慢慢虚弱,随着剂量的加大,五脏六腑会全部坏死。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亡。

    北凉死在这味药下的,至少有七八位大王与王后。

    而北凉又将夏侯翎恨到了骨子里,会给他下毒实在是很可以理解的。

    而且就算不是北凉,那也不该……不该是端慧长公主啊……

    他们俩的那首苏幕遮,可是一直传唱到现在。就连夏侯遮前不久的叙述里,苏幕都能发现他们之间是真的情谊深厚。

    “是北凉皇室的毒药,但想弄到也不是很难。用它,只不是想误导别人罢了。至少,我曾经就被误导了。”

    夏侯遮很平静:“父亲一声戎马,警惕性很强。而且他出生疆族,对毒药有特殊的分辨能力,外人根本就下不了毒。”

    “春半,是母亲亲手放在莲子羹里,每天端过去的。”

    “我有次趁着他们不注意喝了一口,父亲瞒住母亲把我送到姚院正那里喂药,事后还嘱咐我不准告诉任何人。”

    “父亲他,是自愿喝下毒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