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無门下弟子众多,除了风白楚、简还星、穷奇、沐青弋、舞阳五个亲传弟子，就是最初无名书院简还星为了搞事收进来的普通弟子。

    现在还多了各种没名没分的预备役弟子，特指修真界各种被南宫無毒过的青年傻白甜才俊、老年野心家们。

    比如,熊孩子版混沌。

    比如,被混沌算计,但还是一条道走到黑,为混沌攻南音仙阁到最后一刻的千红野。

    当初南宫無在混沌之境和混沌他们玩。

    外面的千红野被妃箜、云清清一行人联手殴。

    南宫無搞定混沌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千红野穷途末路,算带着自己的机甲人上演自爆。

    ——这么血腥的场景是沙雕文该有的吗？

    那必然不能。

    于是，南宫無顺手把千红野也封印了。

    楼里秘境那么多，找了个娃娃多的世界扔进去，让他一边继续做娃师,一边面壁思过。

    灭世危机解除,苍梧仙域百废待兴。

    但是，南宫無是个勤奋的基建帝君吗？

    一个划水闭关三千年的死宅剑修,绝不可能一朝飞升就变成卷王。

    于是,剑修飞升的无道帝君，他主张无为而治。

    云清清等人之前签了南宫無的《苍梧仙域初代公务员合同书》，南宫無毫不犹豫地拿她们当社畜使唤了。

    没大事发生，没人找得到无名楼。

    混沌灭世的时候，楼的青年傻白甜才俊们被关在楼里埋头苦修。

    并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已经被带飞，扬名整个修真界，成为万众艳羡的帝君门下弟子了。

    各个都以为自己是被无良恶师北堂有绑架，被逼在楼里苦修，成天想方设法想跑不得的可怜。

    最苦的是,一开始骗他们进来，拯救被囚禁的美人的简还星,居然叛变了。

    阿不，应该是露出了本来真面目。

    听到他们诉苦，非但不同情，还时不时路过，傲慢地嘲讽一句：“蠢货。”

    骂他们就算了，北堂有不在，他居然还是为虎作伥替北堂有抓想方设法要逃出去的他们。

    而，传中需要他们拯救的美人，也很久没有出现在学堂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北堂有很久没来，现在授课的是大师兄风白楚。

    一开始，弟子们也很困惑，这个风白楚和传中已经随着幽影泽覆灭死去的天命魔君风白楚有什么关系。

    但随着接触，大师兄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关心大家，在大家背后沉痛怒斥北堂有的时候，耐心静静聆听，善解人意，理解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几天的课业训练会特别多、特别重。

    但那一定是北堂有偷偷听到了特意布置下来折腾惩罚他们的，或者是简还星的恶意，与温柔的大师兄必然无关。

    大师兄性格温和无争，经常被露出真面目后，傲慢刻薄的简还星言语讥讽，也从不放在心上。

    但也可能是，北堂有偏心简还星，大师兄只能忍简还星的嚣张跋扈。

    大家顿时忘记了大师兄天命魔君的身份疑团，同仇敌忾，对简还星敢怒……不敢言。

    简还星自然不会在意这群失去利用价值的傻白甜对他什么态度。

    在众弟子眼前卸去谦逊和善面目，便从里到外尊贵桀骜做派的简还星，一身金锦玄衣，摇着情魄扇，目中无人从众人面前走过，冷冷地一眼：“还不滚去练剑。”

    待众弟子抱头逃窜去演武场后。

    只剩下风白楚、简还星两人。

    简还星抬着眼睛下撇看着风白楚：“你倒是会在人前装好人，这群蠢货还以为你待他们多好，全然忘了，我们的大师兄可是堂堂魔君呢。”

    风白楚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并没有看他一眼，依旧谦谦君子的清雅：“二师弟，你误会了。”

    简还星森然冷笑：“风白楚，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吧。你几时恢复的记忆？”

    他心头恼火，风白楚次次在人前一副宽宏大量，被自己讥讽也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人后就下手可毫不留手。

    简还星上次与他对了一掌，竟没讨到便宜，但下一秒，风白楚居然在弟子们面前装出受伤的样子，对自己主动示弱道歉。

    一口气憋着上不来。

    风白楚神情始终温雅，不解，好脾气地样子：“二师弟在什么？我听不懂。”

    简还星眼神冰冷，扇子遮面，眼风上下扫了一下：“你听不听得懂不要紧，你猜，师尊听不听得懂？”

    风白楚垂眸：“二师弟，何苦一直针对我？”

    简还星闻言嗤笑：“我针对你？我只是怕，师尊识人不清，不知道我们魔君已经联系上旧部，这群魔族对魔君可谓是言听计从。却不知，魔君背后有何所图？师尊知不知道。”

    他扇子压在风白楚的颈侧，咄咄逼人。

    风白楚忍不住皱眉，声音还是温润平和：“二师弟一直诬陷白楚有所图谋，难道真正有所图谋的，是二师弟你……”

    简还星冷笑道：“你当初恨意滔天，连风恂都没有放过，会对当初杀你封印的人，没有半分怨恨？别人信你，我可不信。你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否则，有半点泄露，我就一根一根拔了你的翅膀毛。”

    风白楚近来翅膀的颜色已经慢慢变白了，只有翅根还是墨色。

    风白楚抬眼望向简还星，轻声：“二师弟，是嫉妒我的翅膀雪白好看吗？谁让玄龙生得就是丑呢，怎么也不可能变白。”

    简还星神情瞬间难看，手中情魄扇凶狠扇形下去，要削去他半个翅膀毛。

    谁知，风白楚毫无防御的意思，被欺压的白花一样忍辱负重。

    简还星顿时心头警铃一阵，觉得不好。

    下一瞬，他就动不了了。

    一条手臂从简还星颈后横搭在他的肩上，懒散地垂在他身前，这一点动作，就让简还星手中的扇子再也无法往前一寸，整个人被压得低头。

    简还星凌厉逞凶的表情瞬间空白，顿在那里。

    “怎么这么凶？”北堂有散漫无辜的声音响起。

    简还星收敛了表情，眨了眨眼睛，冷汗滴下，他勉强和善地笑了一下：“没有啊，我是跟大师兄……友善得、个招呼！”

    咬牙切齿：怪不得风白楚全程忍气吞声，他是故意的！

    风白楚站起来，对北堂有行礼，露出一个温雅善良的笑容：“师尊，你回来就好了。二师弟……”

    他微笑叹息一声，君子不出恶语，不愿人是非的样子。

    简还星大恨：有本事正面，人前装什么弱势！你背后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

    南宫無还是戴着北堂有的面具，懒洋洋地揽着简还星的脖子，蹙眉烦恹：“干什么总欺负你大师兄？”

    简还星失去表情：“我没有啊，师，师尊，你听我解释……风白楚他……他其实……”

    风白楚看了他一眼，宽宏大量地：“其实二师弟只是想与我切磋而已，我们二人并无龃龉。二师弟呢？”

    简还星何尝不知，风白楚也怕自己揭他老底。

    但北堂有素来偏爱风白楚，风白楚又爱装，不得揭穿后，便宜的是风白楚呢。

    于是，简还星点头，咬牙忍了：“正是如此，我与大师兄素来友爱，还星敬重大师兄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呢。只是师门内部切、磋。”

    南宫無来回看着他们俩的表情，一个塞一个纯良、无辜、坦荡。

    “好吧。”

    他松开了压制简还星的手。

    简还星终于能站直，揉着被压得发酸的肩膀。

    他暗暗：风白楚，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风白楚跟在南宫無身边，恭敬奉茶：“师尊喝茶，师尊下次离去该留个信的，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南宫無一边低头喝茶，一边：“我没走啊，一直在楼。”

    风白楚和简还星对视一眼，两个人几乎有楼所有地方的权限，但并没有找到南宫無。

    “原来，师尊是闭关了吗？”

    南宫無：“差不多吧，跟你们师伯研究双修。”

    噗！

    风白楚和简还星双双失态，失神睁大眼睛：“那个，师门不是一直修无情道吗？”

    南宫無挑眉，没有看他们：“是啊，但没，要一直修无情道啊。只要飞升了，想修什么修什么。”

    众所周知，高中的时候班主任会一再告诉同学们：只要高考完，考上大学后，你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高中坚决不能早恋。

    南宫無用修仙转换了一下：高考=飞升，不准早恋=飞升前修无情道。

    逻辑完美。

    “想谈甜甜的恋爱？可以啊。”南宫無站起来，在风白楚和简还星脸色扫过，面无表情，“等出师了就可以了。努力飞升。”

    他拍拍陷入静止的风白楚、简还星的肩，无情地走掉了。

    简还星想了想，他是妖皇之子，早就位列神君之位，根本不需要飞升啊。

    但是，简还星自己抽出了自己的情魄扇。

    他当初抽出情魄，本就是为了不谈恋爱，谈恋爱影响他搞事业。

    简还星收起扇子，若有所思，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天命魔君，好像没法飞升吧。”

    幸灾乐祸！爽了。

    风白楚没有搭理简还星，他斟了一盏茶，慢慢喝下，眼里无波无澜。

    天命魔君，若是修魔，自然无所谓飞升。

    若是转修与之相悖的道，便极其艰难，九死一生，无法飞升。

    风白楚不想修魔，也不想修善神神格。

    简还星得没错，他的确早就想起来了。

    当他想起来的时候，就恢复了从前风白楚的样子。

    但他想起的，不止是天命魔君风白楚。

    而是，所有的风白楚。

    当他是天命魔君风白楚的时候，直到死，也想不清楚，为何命运如此。

    他的一生，是天命和混沌随意玩弄的玩具吗？

    不甘，愤怒，无力，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的怨怒。

    那时候，他只希望自己能死在南宫無的手里。

    终结这失败、错位、可悲的半妖的一生。

    但，当他涅槃重来，以一张白纸的身份重新活过，再去看那个叫风白楚的半妖的一生，才终于看懂了。

    南宫無与混沌最后一战的时候，风白楚留在外面，率领魔族处理混沌在修真界各处埋下的烂摊子。

    然后，果然遇到了风恂。

    那时候的风恂，心愿已偿，变成了他憧憬的半妖。

    由风白楚，亲手灭杀。

    看着癫狂野心的风恂，风白楚那时候心中无怨无恨，只有淡淡的怅然。

    想起了所有的风白楚，这一次终于看懂了自己的命运，风恂的命运。

    风恂，不仅仅只是幽影泽第六代掌门。

    他还有一个身份，在三千年前，他曾是幽影泽老祖英年早逝的大徒弟。

    幽影泽创立之处，因为老祖出自御兽宗，幽影泽本也是御兽门派，与妖族关系和睦。

    风白楚自己是半妖，门中收养的很多弟子都是孤儿，有人修，有妖修，也有和他一样的半妖，有教无类。

    因为，他曾经遇到过善神，于是，想成为善神口中的天使。

    风恂，是幽影泽老祖风白楚收养的第一个弟子。

    他是一个人类孤儿，初代风白楚是这个世间第一个对他伸出手，救助他的人。

    风恂，一直知道，老祖其实是一只半妖。

    因为，当年初代风白楚与风恂相识的时候，就是以半妖的身份。

    风恂每一次与妖族接触，都变幻成风白楚的样子。

    第十世的风白楚只有十九岁，而风恂与妖王接触，已经五百年。

    所以，风恂变幻的人，根本不是风白楚，甚至不是上一代的幽影泽掌门，而是风恂记忆里，他真正的师尊初代幽影泽老祖风白楚的样子。

    与其，风恂崇拜大妖，不如，风恂崇拜的一直都是幽影泽老祖，他唯一承认的师尊。

    初代风白楚死的时候，幽影泽还很弱，门中上下，只有老祖风白楚很强。

    御兽宗曾经的师兄弟们，上门挑衅，图谋幽影泽。

    风白楚为了保住满门弱的弟子们，对昔日的同门失手用了【渊沉殒杀】的绝技。

    御兽宗上门的所有弟子，被风绞杀成肉沫。

    此招的凶残，连风白楚自己都心惊。

    只有风恂，震撼于这无上的力量。

    风白楚封印了这一出手便绝无生还可能的绝招，深感自己满手鲜血，道心有染。

    自我兵解，重入轮回。

    当年，老祖身死，风恂目睹受到刺激，发誓自己一定要变强，让幽影泽成为世间最强宗门。

    他并不理解师尊的想法，他只以为，师尊是为了保住幽影泽不被修真界苛责，才以自己的死来结束一切。

    是初代风白楚的死，激发了风恂的魔念、偏执。

    风恂死遁，自此之后，开始了做妖体实验，复活上古大妖的计划。

    幽影泽的前身是御兽宗，御兽不如御妖。

    他要凭此飞升，创建一方以妖族为尊的仙域。

    风恂只是凡胎，他的资质也不足以让他一直苟在修真界。

    于是，风恂中间夺舍过。

    三千多年来，他一直都拥有记忆。

    风白楚想起的全部记忆里，自己第九次的时候，也是幽影泽掌门。

    初代风白楚，三千多年前，在幽影泽的水边捡到一个孩子，给他取名恂，收他为徒。

    第九世的风白楚，五百年前，也在水边捡到一个孩子，给他取名恂，收他为徒。

    第九世的风白楚与文弄潇比武，重伤死后，涅槃变成一个婴孩，便是最后一世的风白楚。

    在幽影泽水边，风恂将他捡了回去，为他取名风白楚。

    风恂信奉恶念，唯独一次的善念，是捡回了一个婴孩。

    风恂，是风白楚自己冥冥之中，选中的劫灭他道心的送葬人。

    风恂为捡来的弟子取名自己敬爱的师尊，初代幽影泽老祖的名字，却深深厌憎着风白楚。

    因为，风恂心目中的师尊，是强大冷酷，是会用【渊沉殒杀】这就强大无匹的禁术，弹指间摧毁一切的强大半妖。

    而不是十世善人，修善神的风白楚。

    “你不是师尊，你根本不是师尊！”

    当初，风白楚死在南宫無手里的时候，风恂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但他仍旧还是头也不回，甚至，在最后一刻，也选择与风白楚白刃相向。

    风白楚杀风恂，用的也是【渊沉殒杀】。

    风恂死的时候，却是笑着的。

    直到这一刻，风白楚终于才明白了，命运为何如此。

    风白楚，是修不成善神的。

    因为，他本就不是什么天使，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只半妖。

    【渊沉殒杀】、风恂的存在，便是他日积月累，十世缔结的魔劫。

    风白楚自作为半妖，为世不容，颠沛流离，在御兽宗被欺压，被人刺瞎双眼，化出原型扔在妖魔战场上等死。

    这个世界，从未对他温情过，只有寒刀霜剑，凄风冷雨。

    这个世界上，唯独只有两个人对风白楚好过，一个是四千年前，路过战场的南宫無。

    一个是，四千年后，把他从混沌之境拉出来的，他的师尊，南宫無。

    风白楚的善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他表面温文尔雅，光风霁月，为善苍生，但心底自己从不承认，最想藏起来的，就如他半妖的翅膀一样的，是狼狈挣扎的过去，是时不时涌现的对世间的怨怒。

    他其实根本不理解，善道。

    他以为，只要压制恶念，怨怒，像藏起自己半妖翅膀一样藏起来所有的污秽狼狈。

    终有一天，就能云淡风轻，光风霁月地站在南宫無身边了，像顾兮偟一样。

    他不是选择修善道，他是选择，用修善神的方法，实现自己所想。

    他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恶念，让他无意间制造出了【渊沉殒杀】这样残忍的绝杀。

    滋生了最终的风恂。

    让风恂，在他得道的最后一刻，将他拖入无尽黑暗地狱里，千万遍地拷问他的道心。

    风白楚的命运，全是风白楚自己选择的。

    他那一刻，才终于看清了。

    才终于，悟了。

    微风吹过楼，梧桐树影婆娑，有光照进来。

    他眯了眯眼睛，风带着光的余温抚过他的眉睫。

    如此就好。

    半妖，魔君，善神……南宫無其实都未在乎过吧。

    只有风白楚自己执迷，缘木求鱼。

    风白楚，还未想好，未来修什么道，修魔还是修神，这一次，他得好好想想，想清楚了。

    这一次，他不欺人，不自欺。

    时间还长，不着急。

    “大师兄，救命啊，师尊又要一对一考试，我们不想像二师兄一样被照脸揍！”

    风白楚抬眉，又有人被揍了吗？

    “真可怜。”不过，能叫得这么生龙活虎，明还不够累。回头安排一套纸上作业，劳逸结合吧。

    风白楚温雅同情地微笑颌首，迟疑了一下：“辛苦了，到时候我为大家准备上好的疗伤药，一定不会毁容的。”

    “呜呜呜……大师兄真好……”

    简还星远远听到，忍不住翻白眼，冷笑：“一群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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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前文提过，初代幽影泽老祖的大弟子英年早逝了。

    也提过，妖王苏乜眼里，风恂五百年前就用风白楚的样子与自己接触。

    也提过，风恂修为只有五百年，却制住杀了六尊者中的文弄潇，因为他隐藏了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