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春天晚的快,谢兰贞回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皮靴踩在空荡荡的楼道上,显出几分清冷的味道。
回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就听见旁边门开了,邻居王婶儿探出头来,对她招手。
谢兰贞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王婶儿?”
王婶神神秘秘的凑到谢兰贞耳边,压低声音道:“今天咱们区来救护车了,我听声音好像是去的你家……”
谢兰贞一急:“我哥怎么了?”
王婶儿忙按住她:“没事,后来我去看他,好着呢,就是手伤了,估计有段时间不能做活了。”
谢兰贞松了口气,无奈道:“婶子,你这话可吓死我了。”
王婶儿赶紧伸出手了一下自己的嘴:“怪我了,怪我了……”随即又一言难尽道:“不过,你哥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谢兰贞听得云里雾里,于是将耳朵附过去声问道:“哪里奇怪?”
“哪哪都奇怪!看起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
和王婶儿告别后,谢兰贞心里了一个突,于是她没用钥匙开门,而是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看着开门的人,谢兰贞惊得声音都变了:“你谁!”
这反应简直和那个邻居一模一样,本算好好伪装成谢俊良的楚严不禁有些无语,就这么不像吗?
不过好在谢兰贞很快反应过来,她颤声道:“哥?”
不怪她这么震惊,谢俊良二十多年来,一直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他不喜欢别人的窥视,便用厚厚的刘海将大半张脸藏起来。不管有多少人在,都能毫无违和感的融入到背景里。
可如今那沉重的刘海被撩起来,露出整张脸,幽深如深潭的眼眸望过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力。
虽然谢兰贞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急看起来非常需要个解释,但楚严不好继续崩人设,就沉默的把她让进来。
进门后看到谢俊良吊起的手臂后,谢兰贞立马将满腹的疑惑抛到一边,紧张的问:“哥,你手怎么了?”
“裁布时伤了手。”
他们兄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手上的伤肯定瞒不过去,楚严便不算藏,只是避重就轻的将原因含混带过。
谢兰贞见他神态自若,便以为只是伤。至于为什么弄到救护车要来的地步,可能是因为她哥靠手艺吃饭,手伤了很紧张。
不过,她哥居然回答的这么痛快,以往无论她问什么,她哥都爱答不理,能上几句话,全靠缘分,她本以为要缠上很久才能得到答案呢。
楚严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漏了一个破绽。本以为原身平时不声不响,很好伪装。结果越简单,异常反而显露的越多。
楚严本身也不是什么演技出众的人,见此干脆放弃了伪装的算,直接把节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指使道:“吃饭。”
谢兰贞满腹的疑问立马被堵回去,放下东西,脱掉大衣准备去做饭。
“哥,你等一会……”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灶台上煨着的砂锅,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细细顿了几个时后,乌鸡汤正是最鲜美的时候。
谢兰贞却宛如睛天霹雳。
妈耶!她哥居然做饭了!她哥明明是不找人提醒,连饭都不会吃的人啊喂!更别这个鸡汤炖的还挺有模有样的。
王婶儿她哥像变了一个人的时候,谢兰贞体味的还不完全。现在她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变了一个人啊喂!
谢兰贞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饭盛好,熟食切好摆盘,调好蘸汁。
待上桌后心翼翼问:“是王婶儿来做的饭吗?”
楚严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就瞥向旁边谢兰贞刚刚放下的手提袋,不答反问:“这是什么?”
谢兰贞立马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想起这件事,忙将袋子收起来:“是莉莉的,她想托你改一下衣服,不过哥你手伤了,那就过段日子再吧。”
楚严舀起鸡汤慢慢喝了一口,失血后遗症让他有点犯恶心,没什么胃口。不过这鸡汤炖的倒是十分好,暖汤入胃,催生出一股暖气,让楚严的心情好了起来,于是他慢条斯理的开口:“给钱吗?”
谢兰贞一愣,她哥是从来不管钱这方面的事的,像是人家让他改个腰,他免费改整条裙子的事也是常有的,定价这方面还是她做的,今天是怎么了?
谢兰贞摸不着头脑,只能笑着解释:“哥,是莉莉啊,你还有印象吗?她是我同事,也是我同学,怎么好和她要钱呢?哥,你是钱不够了吗?那我这还有些。”
楚严头也不抬的道:“她欺负你?”
谢兰贞咬住筷子,立刻故作轻松的大笑道:“哥,你从哪听来的,我们关系好着呢~”
当然,其实并不好。
谢兰贞读的高职,一毕业就到了一家美院工作,然后碰巧她的同学厉莉也来了这家美院。
她们以前其实不太熟,但是毕业后还能在一家公司上班,也是缘分,所以关系也就亲近起来。
可没多久,谢兰贞家的事,同事就都知道了。
谢兰贞知道是厉莉的。
可以她的背景和学历,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那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厉莉见拿捏住了她,从此就变本加厉。
比如今天,美院晚上的生意不好,本来是几个人轮流值班的,厉莉就将本来是她的工作推给了谢兰贞。
至于谢俊良有这样一份手艺,那更是当家用裁缝一样用。
谢兰贞倒也不是怕她和同事,毕竟同事嘛,破天也就那几分情面,大家面上过得去,谁管你家里怎么样。
而且她哥的这份独门手艺也是绝顶的厉害,同事们巴不得和她交好。
当然,也就是插个队、优惠点,让人干白工,损人情这种事,一般人也是不会的。
谢兰贞怕的是她和客户。
她们这一行,死工资就那么点,大头是卖卡、推销、拉顾客的钱。
但凡厉莉在她的顾客面前点什么,谢兰贞就会很难做,所以为了不得罪厉莉,谢兰贞大部分时间都忍了。
这样的糟心事她从不拿来外面,她哥也从不在人情世故方面经心,怎么今天突然有这么一?
这没什么难猜的,谢兰贞到厉莉,楚严在脑海里一对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楚严提这个也不是为了和谢兰贞分辨原委,因而他只是淡然开口:“明天不要去上班了。”
一听这话,谢兰贞差点惊掉下巴。不过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她哥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她哥虽然话少了点,但时候她被欺负了,她哥也会默不作声的冲过去,把欺负她的孩子一顿。所以现在是以为她被欺负了,因而生气了吗?
“恍然大悟”的谢兰贞立马忙出言安慰:“哥,你想多了,我在那干着挺好的。而且厉莉怎么可能欺负我呢?她又不是我老板,又不给我发工资,她哪有本事欺负我。我们就是关系太好了,平时不计较那么多。”
“而且我肯定不会给别人一辈子工,现在干的越多,学的也就越多。等我学成了,就在咱们家旁边开一家店,自己当老板。到时候客人在你那做衣服,在我这做造型,咱们兄妹一条龙服务,多好呀~”
这个“野心”着实令楚严满意,唇角不觉露出一个微笑:“何必另开一家店,把你们公司买下就好了。”
楚严的语速缓慢而坚定,听起来十分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
谢兰贞虽然觉得她哥这个想法过于“天真可爱”,但没必要给他泼冷水,于是笑着附和道:“嗯嗯,只要努力,肯定可以的。”
心情放松下来,谢兰贞开始专心吃饭,忙了一天,她也实在饿了,浓郁的鸡汤夹杂着红枣的甘甜,实在太美味了。
吃饱喝足收拾碗筷时,她终于有机会出心中的感概:“哥,你今天看起来,真的好不一样啊。”
本已按在卧房门把手上的楚严身形一顿,倒是没再回避这个问题,只是清浅的笑道:“出去见了一下世面,总觉得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谢兰贞的脸上逐渐露出惊喜的神色,楚严便知道就算自己与谢俊良表现得完全不同,她也不会怀疑了。
这么多年谢兰贞一直为哥哥过于封闭的性格担心,现在他终于愿意敞开心扉,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啊。
谢俊良最后希望妹妹别难过,也算是间接完成这个心愿了。
不过这么一想,他还真没资格同情谢俊良。毕竟知道谢俊良死了,还会有一个人真心为他难过。而他楚严一死,不知有多少人要放鞭炮庆祝,真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啊。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还是有人在他灵前嗷嗷痛哭的,那个人就是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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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分手!”
高挑清瘦的少年怒气冲冲的甩开对面的手,他的容貌异常出色,就算满面怒容,依然明艳不可方物。
楚毅君却无暇欣赏,他的胸中盈满怒火,咆哮道:“凭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分就分?”
安辛眼眶发红,强忍着眼泪叱道:“你还,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开除?”
他和男友谈了四个月,最初被男人追求这件事让他很不知所措,但在对方的热情攻势下,还是沦陷了。
一开始很快乐,因为他的男友又英俊,又开朗,又阳光,只要和他在一起心情就很好。
可时间长了,安辛却发现这个人超乎寻常的“幼稚”……
他从来不考虑生计上的事,工作是想干就干,想辞就辞,每次没了经济来源,就可怜巴巴的冲他撒娇。
安辛被他缠一下就没办法了,可心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这个月的生活费,又要我一个人出了……”
本来和男人在一起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已经让他很惶恐了。再加上男友这样的性格,更让他有一种看不见未来的无力感。
现在他男友居然动手了他们公司的高管?他是没有脑子吗?
安辛简直要被气死了,分手这个想法再不犹豫。
楚毅君却也委屈:“你讲不讲理,他欺负你,我还不是为了你出头?”
“然后呢?我没了工作,你来养我吗?既然养不起,你充什么英雄。”
听到这话,楚毅君脸色阴沉下来:“这么多,原来是嫌我没钱啊。如果我是个能养得起你的有钱人,你还会这么吗?”
安辛是半只眼睛也不想再看见他,直接冷笑:“那就等你有钱了再来,什么都没有谈什么爱,给我滚。”
看着安辛决然而去的身影,楚毅君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安辛不知道的是,被他这么嫌弃的前男友,其实真的是一个有钱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有钱,他来自于顶级豪门楚氏。
楚严死后,楚氏的新任掌权人,就成了他同父同母的哥哥。
他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和安辛像普通人一样恋爱,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楚毅君嘲讽的看着安辛远去的背影,为了讨好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反而放弃了真正的“通天之路”,也真是可笑。
就算他以后后悔,跪着求他,他也绝不原谅,因为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