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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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柒次日醒来时,身侧的床榻已然冷了,若非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陷痕迹,陆柒险些要以为昨夜的一切不过梦境。

    许是信香和临时标记的作用,陆柒竟恍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种陌生的感觉彻底拂去。

    陆柒的目光落在枕边的信笺上。

    入目的是宁霁玉熟悉的字迹,陆柒快速扫了一眼,心头登时一哂。

    宁霁玉竟还叫他运功调息。

    陆柒的丹田的确又有饱涨之感,甚至比昨日用过饭后还要充盈。

    然而昨日正是因他法力暴动时试图运功,这才加速了理智的沦陷。

    同样的招式用不了两次,宁霁玉莫非以为他还会上套么?

    “将军醒了,”听见屋内的动静,阿元恭敬地进来,“陛下去上朝了,一会便回来陪将军用早膳,还请将军先调息一二,梳理新得的法力。”

    “什么时辰了?”陆柒揉了揉太阳穴,将脑海里残存的困意驱散而空。

    “回将军的话,已是辰时了。”

    不过辰时,他竟已起身了么?

    想起昨夜的缠绵,陆柒不自然地问了一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陛下卯初便已起身去上朝了。”

    “这么早,上朝怎得不叫我?”陆柒虽怨他的强逼手段,但到底两人如今关系古怪,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对了,他的雨露期不是还没过去么?”

    后颈的临时标记时刻提醒着他宁霁玉的状态。

    虽神志清醒,但信香却很不安稳。

    “将军乃禁军统领,不必掌管外务,陛下体恤将军,遂免了将军的早朝。平日里陛下一贯勤勉,还未有因故不上朝的时候,”阿元回道,“将军还是快些将陛下渡予将军的法力化用了好。”

    “……法力?”陆柒的确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功力似在微微奔涌,但对传功一事却是毫无印象。

    阿元面色微红,低下头声解释道:“昨日的菜色乃是促灵的,陛下、陛下又以身相侍,为将军补足许多,还请将军莫要负了陛下心意才好。”

    闻言,陆柒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昨夜他虽非自愿,倒……

    也算自愿。

    可宁霁玉竟敢带着那样一副身子去上朝?

    情.动的乾元发作起来,绝不是好消受的,而正值雨露期的坤泽却对他予取予求。

    只要稍一闭眼,陆柒几乎就能想见自己在他脖颈、锁骨和雪白肌肤上的任何一寸土地,留下了多少可怖的痕迹。

    昨夜他的动作半是发泄,半是报复。

    即便陆柒自认冷情冷性,对宁霁玉毫无感情,但一想到他要带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和那浓郁的信香在众人面前出现,心中便不是滋味。

    不是在外面装乾元么,都这样了还怎么装得下去?

    “我与你家陛下,从前可有牵扯?”烦躁地闭了闭眼,陆柒终于艰涩地开口道。

    “这些的便不清楚了,”阿元恭敬地弯了弯腰,自觉已经为冥主很是美言了一番,可以功成身退,“还请将军快些调息,莫要浪费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阿元走后,陆柒怔忡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将他那一番话在心里来回咀嚼几遍。

    心意么?

    阿元和宁霁玉不曾骗他,这回他一运起灵力,体内便自发形成一股滚滚的循环,与昨日的虚浮相比不知坚实了多少倍。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陆柒无声地叹了口气。

    若是光风霁月、心意为真,又为何要抹去他的记忆,限制他的自由,甚至还曾想过以锁链禁锢于他,又用如此“下作”手段,欲要与他春风数度?

    可他渡给自己的灵力,又确实为真。

    “或许只是坤泽在雨露期的自然反应吧。”陆柒喃喃道。

    “……或许什么?”

    宁霁玉喑哑的嗓音由远及近,陆柒忽而意识到他这两天里嗓音就不曾恢复正常过,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所以,冥主大人竟是顶着这样的声音去上朝的?

    被雨露滋润过的坤泽嗓子软得如一汪春水,即便是不受信香影响的中人,都可能被他折了心神,更遑论那些乾元。

    陆柒的面色沉了下来。

    乾元天生的极强占有欲和临时标记的捆绑作用,让他对一个并无什么感情的人,也生出了许多霸道而疯狂的念头。

    “怎么了?”宁霁玉察觉到了对方态度突如其来的变化,虽并未对陆柒有什么期待,此时不免也有些委屈起来。

    他纵着陆柒一夜,又辛辛苦苦起个大早自去上朝,还渡了百年修为予陆柒,他为他的乾元做了这么多,他的乾元却不仅毫无表示,还用这般眼神看他。

    ……好吧,的确也不是他的乾元。

    这段关系本就是他强求来的,他做些让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军?”宁霁玉虽想唤他“阿柒”,只是生怕将人又惹恼了,只得用了个他自以为正经的称呼。

    不料这一声“将军”却是彻底点燃了陆柒的怒意。

    昨夜几度疯狂时,宁霁玉正是用这样的嗓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唤他“将军”,细细碎碎,呜呜咽咽。

    一想到冥主在朝堂上还可能用这样的嗓子唤别人的称谓,陆柒险些就要将理智彻底丢失。

    “在下可当不起陛下这一声将军。”陆柒不知该些什么,下意识就刺了一句。

    许是雨露期的坤泽不由自主地变得脆弱敏感,陆柒此话一出,冥主的神色便骤然一白,眼底原本因得见陆柒的一丝浅喜也瞬间黯淡下去。

    “你——”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陆柒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些烦躁和懊恼,他觉得自己该些什么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可他又不知能什么。

    “将军如今功力如何了?”还是宁霁玉自己轻轻巧巧地将这一话题揭过,陆柒借坡下驴,颇为“和颜悦色”地与他就功法修为一事聊了一会。

    两人不约而同地,假装方才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宁霁玉陪着陆柒一道用了饭食,是陪着便当真只是陪着,阿元虽给宁霁玉也备下了筷子,宁霁玉却是坐在那里一口也不曾动,专心致志地盯着陆柒用膳。

    “……陛下这是做什么。”陆柒刚拿起筷子便觉宁霁玉十分古怪,不自在地搅动起面前的粥来。

    “吾早已辟谷,这些饭食吃了也是浪费,”宁霁玉轻叹口气,干涩道,“可是吾在此处,让将军不舒服了?”

    他略一停顿,又补充道:“将军尽管放心,同样的手段吾决不会用第二次,往后的饭食都可以安心地吃。”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柒勉强喝了口粥,口感依旧十分符合他的心意,只是他心中有事,并不能很好地尝出个中滋味。

    宁霁玉眨了眨眼,忽而轻笑一声,已是端坐在了数尺开外的榻上,语气轻快道:“吾离将军远些,将军自便就好。”

    陆柒登时明白,他是不欲让自己“不舒服”。

    身体本能差点就要让他开口阻止宁霁玉的远离——

    方才宁霁玉坐在他身侧时,心中原本生出的不安之感,其实反倒稍有消弭,而他后颈的腺体也不似先前那般时常发烫,而是安生许多。

    也不知这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这样无措的感觉实在陌生,陆柒味同嚼蜡地用完早膳,终于别扭地开了口。

    即便他心知宁霁玉大概率是要拒绝的,但他总要一试方才死心。

    “明日起我也想与陛下,一同上朝。”

    再次出乎陆柒的意料,宁霁玉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不过从前并无禁卫军统领上朝的先例,将军只能以吾亲卫的身份站在吾身后,不能到下面参与讨论,不知将军可还愿意?”

    禁卫军统领当然能够上朝,他只是不愿让陆柒暴露人前,不欲他的乾元被旁人窥探罢了。

    伪装了几千年的乾元,宁霁玉偶尔也会忘了自己坤泽的身份,在许多方面表露出乾元的特性——

    比如这疯魔之至的占有欲。

    陆柒本也不指望宁霁玉肯让自己插手政务,能有一个知晓冥界大事的渠道便已让他很满意了,遂点了点头,连带着对宁霁玉的态度也软和许多。

    他也不清自己对宁霁玉到底是怎样的感觉,真情自然没有,愧疚和亏欠也谈不上,或许只是乾元的本能让他有了些狂占的念头和稍稍负一点点责任、给一点点回应的想法。

    “……多谢。”无数词汇到了嘴边,他终究只了一句于陌生人之间最寻常不过的。

    宁霁玉不自在地点了点头,面上微红别开脸不愿看他,默不作声地伸手揉着太阳穴,他近日颇为劳累,又耗了许多法力,面上露出少许疲惫之色,只是也不肯走。

    单是闻到陆柒鲜血味的信香,他便觉自己空了千百年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你为什么要……”陆柒斟酌着开头,“我与其他乾元并无不同。”

    话虽如此,望着这样脆弱的冥主,陆柒终究有些心软,上前几步在他身侧坐定,替他轻轻按揉起来。

    宁霁玉又是一怔。

    他自作主张地将人束在身边,便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回应。

    “不同的,你与他们,都不同。”

    作者有话要:  不是渣贱文学!不是渣贱文学!不是渣贱文学!

    只是两个大傻子都不懂爱而已orz

    ……

    谢谢稀星可爱的营养液,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