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二

A+A-

    这两日宁霁玉总觉得陆柒有些神神秘秘。

    自陆柒自请废除战神职位, 转而真正在冥府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以来,陆柒便比之从前清闲得很,宁霁玉又一贯公务繁重, 便是连他也不晓得自己的“贴身侍卫”究竟去了哪里。

    如今他已有近一年的身孕, 腹已是微微显怀, 好在他本就身形瘦削, 拢在斗篷里又以术法遮掩身形, 倒也看不大出来。

    宁霁玉觉得现在的生活甚得他心,朝中事务有陆柒背后帮忙理, 更有所爱之人相伴在侧——

    只唯独有一点不好, 现在管着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而且是多了一个严厉得过分的!

    从前也就是与自己最亲近的阿元会叮三嘱四,而他身为冥界之主, 阿元的话听一耳也便罢了, 倒也不必当真去做。

    然而如今有了陆柒日日跟在身边, 真真是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比如,有时朝中事务繁杂, 奏疏太多,他看折子看得有点迟了, 分明不困,陆柒却是硬抱着他回寝宫歇息, 还美其名曰“殿下困了”!

    若是放在从前, 批不完当天的折子,他是断然不会睡下的。

    再比如, 他孕中胃纳欠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养得气色恹恹, 以至于下人送来的饭菜,他是看也不愿看,一口都不想碰,左右他乃上仙之体,早已辟谷,吃些东西不过锦上添花的事。陆柒却是不管用什么手段,总要逼他吃些下去。

    夹了一筷子强行塞进他口中也就罢了,直接以口渡药给他算怎么回事!

    ……一想到半个时辰前,陆柒给自己“喂药”的情景,正在批折子的宁霁玉便觉自己面上发烧,连笔都要握不住了。

    半个时辰前,陆柒端着熬好的药汁进了书房,宁霁玉自然一如既往地表示了不想喝,紧接着,陆柒竟自己含了一口,而后、而后就将他双手尽皆按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欺身而下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唇瓣,在他不知所措又气喘微急之时趁虚而入,直接以舌尖撬开了他的齿关,而后将药液尽数渡了给他!

    “陛下的脸怎么这么红?”侍奉在侧的阿元迟疑道,“陛下是觉得天气热么,可要阿元将窗子开?”

    心事被阿元这般戳破,宁霁玉只觉自己的脸面都要丢尽,只能冷着脸换了话题:“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吾瞧着往日这个时间,陆将军差不多要来催吾歇息了吧。”

    阿元点点头道:“已是戌时了,陛下可要就寝?”

    宁霁玉看着桌上仍旧堆积成山的公文,又想起这些日子陆柒“孜孜不倦”的叮嘱,心中不免有些犹豫。

    “……陛下?”阿元心中颇觉古怪,却不知应当些什么,只得心翼翼地试探道。

    宁霁玉闭了闭眼,吃力地揉了揉眉心,轻声道:“阿元,那……他人呢?”

    前些日子一贯是陆柒“黏着”自己,今日陆柒反常地不在身边,他竟还有些不习惯,但叫他自己主动出这番话来,未免有些难以之于口,只得压低了嗓音。

    阿元一时没反应过来,略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冥主大人是在问陆柒的踪迹。

    思及陆柒吩咐的“莫要声张”,阿元犹豫片刻,终是将到了嘴边的答案咽了下去,道:“将军想来已经歇下了,熬夜到底伤神伤身,陛下要不然也早点回寝宫歇息吧。”

    宁霁玉闻言,却是没来由有些不悦。

    “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腹中那个又在闹他,宁霁玉不得不地将手按在腹之上聊以安抚,心中脾气上来,却是对着冷哼一声,蹙眉道,“今日吾若是批不完这些折子便不睡了。”

    阿元心中暗暗叫苦,腹诽他二人“闹别扭”却要自己夹在中间,陆将军还特别吩咐了要早些将陛下带回寝宫……

    也不看看他哪里有那等本事!

    阿元自然不敢放任宁霁玉一人在此,只得祈求道:“陛下虽仗着法力高强日夜操劳,但腹中的殿下尚未长成,怕是禁不得这般折腾,还请陛下为殿下考虑一二。”

    宁霁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心情烦闷得很,嗤笑一声道:“殿下殿下,除了这个你们还会什么?陆柒是这样,怎么连你也是这样!一个个的,竟都不把吾放在眼里了吗!”

    冥主这话时,气息动荡之下,连灵力都微微暴虐地散溢开来,阿元瞬间被这等气势震慑,不由得低下了头。

    宁霁玉不再看他,继续批阅公文。

    腹中的孩子仍在闹个不停,似是在催他早点休息,但他如今莫名其妙正在气头之上,实在不想回去,遂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于手中的奏疏上,不要刻意在意腹中的动静。

    精神虽想要继续处理政务,但身体却先一步陷入疲惫,他的意识已是渐渐有些模糊了。

    “不舒服也不晓得叫人来找我吗?”温暖的掌心骤然覆上了他的腹,就着那微微隆起的弧度,不疾不徐地按揉起来,陆柒无奈地自身后悄悄将人环住,凑到他耳边道。

    宁霁玉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茫然无措地睁开了眼,平素冷淡疏离的眸子里此刻溢满了水光,格外温顺无害,陆柒怜爱地在他眉眼之间轻轻一吻,道:“我不来,霁玉便不算回去休息了么?”

    宁霁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和他“闹别扭”,遂推了推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冷冷道:“陆将军可无权过问吾的隐私。”

    只是柔弱的坤泽,怎能挣脱一个乾元的束缚?

    陆柒无奈地摇了摇头,竟是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朱笔,而后将人自座椅上横抱起,为了防止伤到他腹中的孩子,还特意避过了腹凸起的位置。

    “霁玉莫要闹了,随我回去睡吧,”陆柒淡淡一笑,“前些日子医官还提醒我你近日来情绪可能不大好,我还不信,今日一看,竟是真的。”

    宁霁玉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陆柒话语中的揶揄之意,但此刻被人凌空抱起,浑身上下使不上力,腰更是虚虚悬着毫无安全感,不得不以双手环住陆柒的脖颈,自以为忿忿地瞪了陆柒一眼。

    陆柒眸色一暗。

    “霁玉,乖一点,莫要仗着自己有身子便随意勾我。”

    着,他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在宁霁玉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记,满意地感受到了横抱着的人明显的僵硬。

    宁霁玉索性将自己的脸几乎完全埋在他的胸口,这几日陆柒对他几乎“不管不顾”,肚里的这个又初初长成,正是闹他的时候,他也不知为何,原本不多的委屈骤然聚积,一下子没忍住竟簌簌落下泪来,抓着陆柒的袍子默默垂泪。

    “怎么了霁玉?”胸前的濡湿过于真实,陆柒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却不料玩得过火,想起医官再三叮嘱他尤其要注意孕中坤泽的情绪,心下顿时一慌。

    宁霁玉并不理他,半晌方冷哼一声道:“这几日自己也不知哪里去了,又凭什么来管吾的事?”

    听见了这个原因,陆柒无奈一笑,在他耳边柔声哄道:“好霁玉,没有刻意不见你,是想给你个惊喜呢。”

    “能有什么惊喜。”宁霁玉的语气明显有了一丝松动,却还是装出并不信他的样子,看得陆柒心中一软,忍不住吻了吻他自发丝之下露出的一点冷白耳尖。

    很快便让那里泛了粉。

    “惊喜出来便不是惊喜了,闭上眼睛,回去就能瞧见了。”

    宁霁玉刚想耻笑这种骗孩子的把戏,但在陆柒过于温柔宠溺的语气之下,竟然下意识就听话地闭上了眼。

    “好了,我们到家了霁玉,”陆柒将人轻轻放在椅子上,指尖一点,屋内所有红烛便一齐燃起,跳动的火苗登时将屋内映照得亮如白昼,“睁眼看看,可还满意么?”

    入目可及的,是一望无垠的艳丽的红。

    陆柒不知何时站在了宁霁玉身后,再度十分自然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这、这是……”

    艳红的喜烛、焕彩的宫灯以及那成双成对的酒盏,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柒并不答话,而是将他一缕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双手一拂一件艳红喜服便落在了他身边。

    “霁玉,穿上它。”非是陈述,而是近乎命令的语气。

    跳动的烛光清楚地映照出了陆柒眼底毫不遮掩的墨□□.念。

    宁霁玉被他这般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看得面上发烧,却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喜服出乎意料地合身,即便如今他已然显怀,也丝毫不显臃肿。

    陆柒轻笑道:“日日以手丈量尺寸若是还能出错,为夫的面子可往哪里搁?”

    “为、为夫?”一贯冷清自持的冥主竟结巴起来,木木地重复道。

    “待盟誓过后,可不就是天地见证的夫妻了吗?”

    “……盟誓?”宁霁玉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迟疑道。

    陆柒理所当然地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你不是都瞧见了吗?”

    原来陆柒这几日都避着自己,是因为这个吗?

    陆柒见他并不话,只是眼眶微红,唇角微微抿起,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吻去了他眼角的水光,柔声宽慰:“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胡,吾才没有!”宁霁玉侧身避过了他的动作,低头将眼中的复杂情绪掩饰过去。

    “无妨,我知道你心中总是不安,”陆柒温柔地将他轻轻揽住,同时将他的头按向了自己肩头,神色郑重地解释道,“你总觉得,你我之前起于肉.体关系,而之前我又那般对你,你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有诸多疑虑,尤其担心我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决定对你负责。”

    “我、我没有。”心底的念头被人道破,宁霁玉有些心虚,不敢直视陆柒的目光,却被人强硬地将偏转过去的头掰回来与他对视。

    “霁玉,我之所以准备了这许多,便是想要让天地做个见证,也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陆柒将他搂得紧了些,嗓音喑哑数分,“我想要让你知道,这千年来,我对你的情谊,并不比你少半分。”

    “霁玉,你该对我多点信任。”

    “……好。”宁霁玉心里酸软,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殊不知,他这副乖顺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陆柒。

    “既要成婚盟誓,便该喝合卺酒。”陆柒自酒壶里倾出两盏,递了一杯于他。

    “阿柒,你明知道我如今不便饮酒……”宁霁玉虽亦想同他完成这个仪式,但到底他如今身子不同,不得不拒绝道。

    “放心,这酒正是专门为你备下的,与寻常酒液不同,我问过医官了,对你和孩子并无损害,新婚之夜,怎能不饮合卺酒呢?”

    宁霁玉这才放下心来,但旋即想到合卺酒的饮法,面上不由又是一热。

    陆柒神色自若,已是举杯与他双手交叠,将自己手中酒盏送到了宁霁玉唇边,宁霁玉硬着头皮如法炮制,二人皆饮下对方递来的酒。

    “饮过合卺酒后,便该结发了。”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陆柒自宁霁玉的发尾处轻轻斩下一根发丝。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②”接着,他又自自己的发尾处同样斩下一截。

    二人指尖一点,两缕发丝便纠缠在了一处,化作一个死结。

    “如此,便请天地做个见证。陆柒糊里糊涂了千余年,如今却是不会再错。”

    “……我宁霁玉,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定不负陆柒。”这话时,宁霁玉语带哭腔,竟是又要落下泪来。

    “好霁玉,本是想讨你欢心的,怎么竟惹你哭了这么些回。”陆柒的指尖轻轻拭去了宁霁玉眼角溢出的一滴泪,好笑道。

    “还不是都怪你……”

    这酒虽并非醉人之物,但宁霁玉到底量浅,竟也有几分曛然,面上一派酡红,当真人面桃花之相,煞是诱人,看得陆柒喉头一动。

    “不许睡,”陆柒忽而凑到了他的耳边,笑意盈盈,“还没洞房,礼便不算成,霁玉,不许睡。”

    “这、这,孩子……”宁霁玉面上红晕更甚,破了身的坤泽许久未有雨露润泽,他其实又何尝不想,只是顾忌身体,实在不敢。

    “放心,一切交给我,”陆柒吻了吻他面上的红晕,轻笑一声道,“我已问过医官了,你如今脉象稳固,却身体亏空,正是缺少阳气滋养,你我行阴阳调和之事,非是有损,而是大补。”

    他怎么连这个都问得出口?

    宁霁玉刚想没好气地“质疑”于他,下一瞬,却是被人揽入怀中,直接以吻封缄

    “唔——”宁霁玉身子一软,被陆柒就势压在了榻上。

    热意与酒气一同蒸腾而上,他只觉自己整个人飘飘忽忽,已然找不到任何依靠,只能无助地扶住了身前之人坚实有力的肩膀。

    双唇相贴之间,彼此熟悉的气息不断交换,阴冷的死亡之气以及肃杀的鲜血之气,两种全然不同而又和谐交融的信香气息,亦在屋室之内一点一点地攀升。

    趁着宁霁玉失神之际,陆柒的指尖已然搭上了他刚刚才穿上不久的喜服。

    “刺啦”一声,崭新的喜服被人一把撕裂,露出其下大片大片的白皙肌肤,因着饮酒之故,那白皙之上渗出了些许红晕,更显艳丽非常。

    通红的喜烛燃了一夜,也无法驱散屋室之内的暧.昧气息。

    夜,还很长。

    一年之后,冥府发生了一件震惊天界与冥府的大事——

    冥王宫中,竟多出了一位玉雪可爱的乾元大殿下,以及一个不苟言笑的坤泽殿下!

    不知为何,这位大殿下眉眼依稀与那位天子近臣陆将军有几分相像,性子却丝毫不似乾元,很是活泼可爱,冥主更是极尽宠爱,即便是在书房理政,也常常将孩子抱在怀里。

    而那位二殿下却与冥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光五官相像,便连那表面上的冷淡,都一模一样,偏偏陆将军喜欢得紧,众人总能在御花园瞧见陆将军陪殿下玩的身影。

    陆将军果然深得冥主宠幸!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众人皆知冥主虽为乾元,却与其他乾元不同,不近声色,走得最近的人,正是这位深受冥主宠幸的陆将军,那么这两个孩子却又是哪里来的?

    看来,传言也未必是真啊!

    作者有话要:  汉苏武《诗》之三:“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②清陈梦雷《青青河畔草》诗:“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

    本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陪伴,陛下和将军也会永远恩恩爱爱,也祝可爱们都幸福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