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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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正是天气凉爽的时候, 墨闻一身热气端着汤药出来,进屋之后见那人还守在床前,他叹气一声, 劝解道:“殿下,大姐的情况比您好多了。”

    毒已经解了, 且面色红润。反观宁王气色, 似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见他不动,墨闻又喊了一声:“殿下, 该喝药了。”

    剜了心口那么深的口子,除了外敷之外自然是要内服药物, 如此好的也快一些。宁王嗯了一声,墨闻摇摇头退了出去。

    屋们未关,绿画等丫鬟只在外面守着, 并不入内扰。

    屋里登时只剩下他们二人,安静的很。何况床榻上的姑娘闭着眼睛,并不言语。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汤药散发袅袅热气, 熏的屋里都是苦涩的药味。

    宁王忽地想起, 她不喜欢喝药,也不喜欢苦涩的东西。想到这, 他猛然起身,因动作过快牵动伤口, 让他脸色本就不多的血色又少了一些。

    不过, 他并不在意, 几步走到桌前, 似喝水一般将汤药一饮而下。他抬着头,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侧脸刚毅又流畅, 低垂的浓密睫毛挡住了他的视线。

    所以他没看见榻上的姑娘醒了,正转头看他。

    喝完药,又倒了一盏清茶祛除口中苦涩之气,低头闻了闻身上,确保并无血腥味道。这才转身朝着床榻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步,他就惊喜的跨步过去。

    “阿凝,你醒了。”宁王愉悦的脸上气色都好了许多,情不自禁的想去抓姑娘的手,却又顾及到姑娘面子薄,之前她昏迷着也就罢了,如今醒了可不能如此。

    所以他站定之后负手而立,攥着自己的袖子。

    “嗯,”阿凝嗓子发干,话声音都是哑的。

    宁王见状折返到门口,朝着外面吩咐温水,顺道叫墨闻进来把脉。阿凝笑了,方才她看见宁王喝了桌上的茶水,她口渴极了,喝茶水也是好的。

    所以她见绿画进来她低声道:“给我倒杯茶水吧。”

    绿画刚要回她,宁王皱眉,沉声道:“茶水是凉的。”

    绿画怔了一瞬随即笑笑,自家姐从便养的娇气,凉的茶水都不喝,更何况现在身子刚好。所以宁王殿下才吩咐要了温水?看着几步走到床榻前的宁王殿下,绿画是越看越满意。

    喝过水之后墨闻来诊脉,道身子已大好,再调养一段时间即可。左右已经醒了,阿凝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算回府去。

    宁王吩咐福子去安排马车,安国公和杨明泽赶来的时候就见阿凝提裙上了宁王的马车,想了想也没什么。

    马车是精心装过的,行路又稳当又快,且车内软垫厚毯半点都不见颠簸。

    因着已经黄昏时分,车内合上帘子稍显暗,阿凝又刚好不宜吹风。所以宁王点了火折子,在桌上放了灯。他手指修长,做起事情来行云流水,动作很是好看。

    阿凝盯着他的手指看,就听他轻笑,“看什么呢?”

    自然不会在看他的手,阿凝回,“在看殿下车里的灯座,看起来很是精致。”

    姑娘一双杏眼清澈见底,脸上气色瞧着也不错,笑盈盈的模样可爱极了。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

    入夜后阿凝一行人才到安国公府,而恭王府里,杨雪芙正在精心准备着今晚的衣裳。

    这些日子以来她各种施展自己,这才换来今夜殿下来她屋里宿眠。

    “素枝,你看我穿这件好看吗?”杨雪芙展开一件烟霞色的长裙,那是出嫁前从安国公府带出来的。

    素枝自然是点头称赞好看,还听从杨雪芙吩咐为她梳了一个看起来温柔万分的发鬓。头上也只简单的带着发饰,灯火下美人美目流转,瞧着真是好看。

    梳妆好后素枝这才发现,二姐现在的扮像极了大姐。她想劝解自家姐,可话到嘴边又不出口,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等素枝走后,杨雪芙又低头闻闻身上,确保身上都是香气这才满意的坐下等待。

    这一坐就入了后半夜,杨雪芙让素枝去看了几次,都恭王殿下还未回来。

    她一颗热乎乎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不过她算接着等,等一夜。

    还好并未一夜,过了一会满身酒气的恭王就来了。杨雪芙贴心的服侍他,恭王喝了些醒酒汤后就和她入了帐。

    窸窸窣窣的声音,帐内杨雪芙身穿单薄的轻纱衣,看见男人眼里的欲.色之后分外的满意。

    美人烛,青罗帐。

    本该是美好的夜晚却在一声尖叫中结束。

    恭王沉着脸穿上衣物,掀开帘子走出来,而帐子内的杨雪芙哭着出来,被绊倒在地爬着向前,她未着寸缕,能看到身下有点点红瘢,瞧着很是吓人。

    “殿下,白日里还不曾有的,肯定是有人害妾身,殿下,您别走!”

    恭王面色沉的能滴出水来,将腰带系好后低头俯视她。“明日起便别出房门了。”

    这是禁了她的足。

    恭王完这句话便走了,留下伏地哭泣的杨雪芙。素枝听见动静在恭王走后赶紧进来,就瞧见地上白花花一片中,出了许多的红斑外还有水疱。

    素枝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杨雪芙哭的不能自已,她什么都没了,原本搭上恭王是想做侧妃提升自己的身份,可只当了个夫人。后宅里虽暂时没别的女人,那等以后王妃侧妃进府里,哪还有她的地方?

    所以杨雪芙想着多得到恭王的宠爱,若是能有个一男半女的也好傍身。为了今夜她还特意服用了药物,确保只要成事就能怀上。

    可谁能想到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杨雪芙心里升起无尽的绝望,眼睛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

    .

    天色微亮。

    行宫里留下了许多的太医,此刻都聚集在太后的殿内。皇后并未随行回宫,而是留在此处照看着。只是汤药一碗接一碗的灌下去,为何不见好转?

    皇后遣了其他的太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在病床前守了一夜,自然是憔悴的,连带着脾气都暴躁起来。

    “太后娘娘为何还不醒?”

    心腹太医姓周,他头顶冒着虚汗,不知该如何作答。本来涉及下毒一事就是经他手出的药,但是宁王没什么事,倒是太后似是中毒颇深。

    思虑片刻,周太医垂头,连汗都不敢擦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太后娘娘,她,已无力回天了啊!”

    谭皇后猛的退后一步,面若白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什么,再一遍!”

    周太医颤颤巍巍的将事情如实阐述,谭皇后捏碎了两片护甲。

    “你是母后中的毒引发了身体多年劳疾,勾出了心肺之病?”

    周太医低着头,“回禀娘娘,正是。”

    床榻上的太后出气多,进气少,脸色蜡黄眼神涣散,瞧着时日无多了。

    皇后不敢置信的跌坐在椅子上,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初明明是计划好利用突厥奸细这一由头来除掉宁王,即便发现有什么不对,可宁王死了就好办。可现在宁王无事,倒是太后反中毒。

    谭皇后的嘴唇早就没了颜色,上头的嫣红都是涂的口脂。眼睛里也是通红一片,布满了因熬夜未睡好而留下的红血丝。

    想了片刻,她想明白了,这一切怕是宁王的手笔。

    谭皇后眼睛里沾着狠辣神色,好一个宁王,竟敢如此。

    .

    太后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帝又从宫里出城暗自探望过。瞧着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太后,在他十几岁时就掌权的女人,此刻眼看着就不行了。

    正德帝心里既快慰又掺杂着不出的情绪。

    当年本不该是他上位的,是无子的太后一手扶持他,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同时也掌控了万朝过半的权利。

    定了定神,正德帝乘坐马车又秘密的回了皇宫,走之前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救好太后娘娘。若是她能活下来,他也愿意最后成全孝道。

    太后本就年纪大了,往日里又殚精竭虑亏空了身子,如今只是强弩之末,没挺住多久就去了。

    太后殁了的一个月后,朝中势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德帝火速清理了一些,剩下的因着根基太深或者牵涉太多才留下。

    夜凉如水,正德帝和宁王一同用膳。真正的掌权之后正德帝觉得很是兴奋,夜里处理公务到天微亮,如此一个月未曾好好歇息。

    喝下一杯琼瑶玉液,正德帝难掩面上的喜色,若是让其他人看见还当看错了,毕竟正德帝因着太后去了整日伤心不已。

    宁王跟着喝了一杯,酒液划过喉咙,有点辛辣,却让人更加清醒。他忽地开口,“父皇,您少饮酒,身体要紧。”

    因着公务繁重,正德帝近日身子不太爽利,可心情高兴就是要饮几杯的。他摆摆手:“无碍。”脸上满足感油然而生,如今万朝的天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喝了一会,正德帝有些晕了,听宁王话都是忽远忽近的,他只听清了一句:“权利就那么重要吗?”

    正德帝笑笑回他,“当然重要了,没什么比权利更重要了。”

    宁王抬头望向窗外,一轮明月孤寂的挂在天上,他仰头饮下一杯。

    那场让他丢了命的截杀,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喝完一杯,他放下酒盅,轻轻叹了口气。

    .

    因着丧事,所以皇子们的婚事都要向后推行。朝中立太子的呼声愈演愈烈,主恭王和宁王两派人每日都在朝会上的不可开交。

    这一日又是争吵中,听闻外面来报王远道南下巡查回来了。

    进殿内的时候,王远道拄着拐棍,脸上都是伤好后的疤痕,却难掩盖他的一身正气。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头后举着手上厚厚的册子高喊:“陛下明鉴,蔺阳府漕帮涉及私盐买卖,且妄图在微臣收集到证据后杀人灭口。”

    朝会上的大臣一片哗然。

    蔺阳府漕帮乃是谭姓老家,据水运这块肥缺富得流油,每年里纳税都比旁的地方多。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涉及到私盐这种恶劣的罪行。

    站在官员中间的恭王身子晃了晃,他抬眼朝着宁王望过去。男人站的笔直,一脸的漠然,只一双棕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宛若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哎,阿凝,你听了吗,在蔺阳府查出大事了,不止私盐这一项重罪,还查出贪污白银几万两。当地知府和县令已经被扣押是要砍头呢?”孙熙灵叽叽喳喳的着所见所闻。

    阿凝也听杨明泽回来了,她听那些人还逼良为娼,在当地作威作福,实属是恶人。用签子扎了一块西瓜,阿凝喂给孙熙灵,才道:“恶人自有恶报。”

    这个时节西瓜还没成熟,这么好吃的瓜当然是宁王派人送来给他的未婚妻解渴用的,孙熙灵借着光吃了好几块。她咽下之后擦擦嘴,这才凑近了阿凝的耳边,道:

    “听闻立宁王殿下为东宫太子的呼声很高,阿凝,没准你以后直接就是太子妃了!”

    屋里只有她们姐妹并几个贴身丫鬟,不过阿凝还是捂住孙熙灵的嘴,低声道:“莫要胡。”

    自古以来太子之位都伴随着腥风血雨,谁又能准事情到底是如何呢?阿凝并不在乎他的身份,只想着二人情投意合过完此生便是幸福之事。

    孙熙灵拿下阿凝的手,调皮道:“知道啦,大姐,我只和你才这样的。”

    孙熙灵笑了笑转移话题,“下个月的乞巧节,到时候我们叫上她们几个一起出去玩,放河灯不还能看烟花呢。”

    阿凝笑着应下,“好。”

    送走孙熙灵后,阿凝脸上笑容淡了下去。几个丫鬟都知道,这是因为已经有半月不曾见过宁王殿下了,虽时常收到宁王殿下派人送来的东西,可姐还会时常望着窗外发呆。

    杨明泽来的时候就见姑娘倚窗而靠,一双杏眸里带着女儿家的愁思。他这才惊觉,妹妹真的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雪白团子了。

    入内之后,丫鬟上茶,杨明泽轻啜了一口,推开手中的扇子轻笑道:“不若为兄陪你出去逛逛?”

    从行宫回来后阿凝一直在府里调养身子,还未曾出去过。听他一,眼睛亮了几分,姑娘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丫鬟们帮着换衣裳和重新梳头发。

    杨明泽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妹妹劝出院子等待。他站着双手环胸,暗道:下次宁王殿下再让他干这事,可不是一块极品砚台就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