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闫小归(现实)
明山精神病院位于明山市市中心外,靠近郊区和邻市乡镇,是明山市唯一一家精神病院。
大门不远处竖着一个简陋的公交站牌,锈迹斑斑,大体环境十分静谧,绿荫密布,鲜有人来。
随着一声刹车,坐了差不多一个时的公交车才到达终点站站。
闫岸从车上走下来,蹙眉揉了揉腕,休息的时候被枕得有些酸痛,抬起头看向面前令人十分熟悉的高大建筑。
在刚上车,闫岸就给这里的护工夏依发了条短信,明十点左右会到。
只见门内正好走出一个白衣白帽着装严谨的姑娘,她面带苦笑,肘上还搭着一张被染黑了的床单,急匆匆地走出来,一边朝闫岸打招呼一边示意保安放行。
“闫岸姐啊!我终于等到你来了呜呜呜。”夏依像个苦瓜一样皱着脸,拉住闫岸就往里走,还将黑乎乎的床单伸开,递到闫岸面前看,哭哭咧咧的,“你看你看,这个鬼做的好事!他把一整层病人的床单全给搞黑了!”
闫岸眨了眨眼,面带微笑“他人在哪儿?”
夏依整理着床单,委屈“早上还看见过他,我发现床单的事情之后想找他就找不到了,不知道他躲去哪儿了要不然我早就把他揪到您面前了。”
闫岸走到主楼前定住脚步,黑眸眯了眯,向那边锻炼身体用的广场空地看去。
“诶对了!”夏依刚把床单折好,忽然记起了什么,眼睛逐渐睁大,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急匆匆地对闫岸道,又往楼里跑去,“抱歉啊闫岸姐!今天有点忙,我还得去叫2床的病人吃药,您先在院子里转转,到时候我会下来找您的!”
见夏依走远,闫岸眉头微挑,看向了广场那边,然后抬起脚步,慢慢悠悠地朝那边走去,身形松散而惬意。
“闫归啊。”闫岸走到那堆沙地旁,看着被竖起来插在沙子里的三块鹅卵石,声音明朗地念着这个滑头的名字,强调拉长,仿佛细嚼慢咽似的,颇有一种警示的意味。
她黑眸瞥着草丛树叶上沾的黑色颜料。
“我看见你了。”
“下次藏好点,别把尾巴露出来。”
现场寂静一片。
闫岸声音微微冷下来“别让我来逮你。”
“三、二——”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下一秒,草丛里猛然窜出来一道快的像只猴子的身影,直接就准备从闫岸身后溜走。
“”闫岸仿佛已经预料到了,面无表情地一转身,精准逮住了他的衣服后领子,拎着往后一拉,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咦你怎么把脸上和衣服上都搞得全部都是。”
闫岸皱起眉头,有些嫌弃地松开。
面前坐在地上的男孩只有六岁大,少年白的头发被不明黑颜料染了半头,还有衣服上、脸上和上,都是脏兮兮黑乎乎的,还夹杂着几片绿叶子。
他满脸不服输,抬起脑袋看闫岸,拧着眉头一副老成感,因为愤怒而气喘吁吁的。
“站起来。”闫岸敛着眸子,“你知道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吗?闫归。”
闫归不话,奋力站起来,抬起黑黝黝的就准备给闫岸一拳头,结果因为身高限制直接就被闫岸用轻松地顶住了头。
“先去洗个脸再话。”闫岸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又收回,看着自己漆黑的指,嫌弃地把他推去水池那边。
随着哗哗的水声,因为身高不够,而且闫岸不想用把他托起来,闫归被迫只能蹲在地上,用软胶水管子冲脸洗。
脸被洗干净了一大半,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闫归看上去就不是个会服输的孩,脸蛋不像同龄孩子那样圆润,而是脸颊偏瘦,他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但总是充满了不明的躁郁感,眉头皱得紧紧的,头上的白毛更让他看上去像个喜欢吵架的老头子了。
不过这样貌倒也符合他来精神病院的原因。
这个孩三岁被父母遗弃,从四五岁开始就有严重的躁郁症,还有一点反社会倾向。
闫岸当初闲的没事干,为了在此生能做一件有意义的好事,就资助了他。
“你不想上学?”闫岸蹲着身子,等他洗完脸,才问道,“为什么总在学校打架?”
“生气。”闫归此时的情绪还算平稳,甩了甩脸上的水珠,盯住闫岸,哑着嗓子,有些软糯的声音与样貌极其不符。
“为什么生气?”闫岸颇有耐心地继续问道。
“因为他们我不识字。”闫归道。
“”闫岸沉默了。
闫归没上过幼儿园,也没有任何人教过他简单的数数识字什么的,直接到了年级就去上的一年级。
其实他们也的没错,闫归确实不识字。
他的名字还是自己在字典上随抽签抽出来的,到现在既不会认也不会写。
只是闫归性子不服输,太倔了,倔得像头老牛。
“不会就去学,跟别人打架有什么用。”闫岸语气委婉,只用最简单的话去明。
可下一秒闫归就怒气满满地反驳道“是你以前跟我不能白白受欺负的!”
“现在我受欺负了还不能打他们了!我就打!我不喜欢他们!我就要打!我还要杀了他们!我不想去学校了!”
到最后一句,闫归愈发气愤,疯狂在原地跺脚,还抽噎了一下,仿佛是受尽了委屈,又怒又哭的。
闫岸听着耳边叽叽喳喳,太阳穴有些疼,无奈地按住了他的脑袋,用直接捂住孩的嘴“你先冷静一下。”
她确实过不能白白受别人欺负,但他不识字也算不上是欺负啊。
闫岸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捂着他的嘴,跟那双瞪得溜圆的愤怒的眼珠子对视了半分钟,然后不自然地撇开头,转移话题。
“冷静下来了吧”闫岸清了清嗓子,松开捂住他的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绒绒的物件,“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从社区里买来的毛绒挂件,一只圆圆的黑猫。
闫归一直都很喜欢毛绒玩具,具体来,是一切毛绒绒,这倒跟他毛躁的性格不怎么合适。
他看见毛绒绒立马就噤了声,拿过来握在里,眼神很专注,完全都不理闫岸一下了。
闫岸静静地看着他,站起了身,叹出一口气“终于高兴了吧。那走,现在就去处理你那些烂摊子。”
牵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闫归,闫岸走到主楼旁,走过一间一间病房,透明玻璃窗内映照着全心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病人们。
忽的,前面出现了一扇开着的玻璃窗,里面传来令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对方窃窃私语着,好像是不久前听过,但印象不深的那种。
“好孩子乖孩子,睡觉咯。”
“等你长大了,妈妈亲给你做糖吃哟。”
闫岸的回忆逐渐浮起,紧蹙起眉头,心跳莫名有一瞬的停滞,牵着闫归的微微一紧。
闫归立马就感受到了,抬起头看向她。
“怎么了?”闫归照例拧着眉头,像个大人似的,将挂件揣进口袋里。
“没什么。”闫岸蹙着眉头,声音干涩地回应道。
她步子有些迟疑,但还是缓缓走上前,走到了那间窗户敞开的病房前。
瞳孔微扩,与那个病人对视了。
就是她,一模一样。
是红嫁衣与纸人里的n之一,糖果铺老板娘菲。
阳光撒照在窗台上,闫岸身形的阴影之下,菲正像游戏里那样,抱着一个假娃娃,看了一眼闫岸便接着低下头,面容温柔地轻声哄着娃娃睡觉。
在这一刻现实与游戏交汇了,一切都生出了诡异的虚假和违和感,让人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闫岸确实没想到,安尔口中的“家”和“家人”,会直接出现在她身边。
“闫岸姐?闫岸姐?”
被叫了两声,闫岸才从晃神中回过神来,喉咙动了动,错开菲的视线,与室内的护工对视。
是夏依。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夏依笑了起来,然后顺过窗户框好像看见了个白毛毛的头顶,好奇地走上前两步,向下看去,惊呼一声,“诶你居然被找到了,果然还是得闫岸姐来。”
闫归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闫岸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这个四五十岁的微胖女人身上,黑眸微沉,温吞自然地向夏依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夏依似乎有些惊讶于闫岸忽然问题,看着这个微胖的女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琢磨片刻,声地让闫岸进来话。
等闫岸和闫归从前面的侧门进入走廊,走到2号病房前时,夏依才脚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在走廊上对他们解释道,声音有些无奈和怜悯“她一个月前进来的,还是被吓疯的。”
“四十岁才生了个孩子,结果孩子没照看好,被她老公不心给捂死了,后来好像又因为亲戚那边分家产,就一直在闹,最后见到跳楼现场,直接被吓疯了。”
“你应该看见过那条新闻吧,当时闹得还挺沸沸扬扬的,电视上报过。他们那儿的房子属于土楼还是啥的,要被政府征走,好保护起来。”
“在这期间房子主人的孙女儿跳楼死了,最后的钱就全落在那些个亲戚里了,她疯了,也就没得到一点钱。”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被送到这里来之后就没人再来管过她。”
闫岸神情自然地问道,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那送她来这里的是谁?没人管她的话,住院费怎么办?”
夏依回答“是个姑娘一个人送过来的,挺文静,但精神不咋好,看着像是没睡好,黑眼圈特别重。住院费嘶,好像是从她老公账户里扣的,还有保险担责。”
听着这些形容词,闫岸喉咙微动,心跳有些快,黑眸紧紧看着她,问道“那个姑娘,是不是叫安尔?”
“诶好像是的!我当时有印象,因为安这个姓还挺少见的。”夏依彻底回忆起来了,有些惊讶,“闫岸姐你们难道认识?”
何止是认识,还是过命的交情。
闫岸平复着情绪,思索着人物关系,自然流畅地编谎话,回答她“不是很熟,见过几次面。”
安尔居然跟她生活在一个同地方。
这跟系统规避型的地域安排矛盾了。
“不过我很久没见过她了,你知道怎么联系上她吗?我有些事想找她帮忙。”闫岸礼貌地问道。
“唔我们前台好像有登记,毕竟当时是她把这个人送进来的,你可以去看看。”夏依指着后面的走廊,穿过隔离的玻璃门,不远处就是前台,“不过时间隔的有点长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呢。”
“诶还是我带你去吧,你一个人她们肯定不会让你查的。”夏依热心地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