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你媳妇跑了
这一起头,便是明诚身后跟着的侍卫纷纷地放下了中的刀剑,几有要给她跪下来的,哭喊起来,“大姐饶的们一命,的们上有老下有,都得的养家糊口啊。”
“大姐饶命啊!的还没娶媳妇,还没给家里开枝散叶,要不您等两天,的这边回家成亲生个儿子,您再走不迟啊!”
哭喊声此起彼伏,在宁静的院里响彻一片,明玥骑在墙头,耳边嗡嗡作响,半晌之后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天幕,天上的星子像是谁的眼睛一眨一眨,她望了良久,心底一片黯然,半晌之后幽幽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像是沉在水中,闷闷地不甚清楚。
“都别哭了,我嫁。”
京城之中,刚敲过了戌时的梆子,红袖阁的门前便已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高大的门楼上透出氤氲的红色,照在青石砖地上,亦照在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们脸上。
琵琶声声从她柔白的指尖倾泻而出,还未如何,便已先醉了半厅的人,那怀中搂着的花娘察觉出身旁男子的心不在焉,登时便恼怒起来,嗔着在他臂膀上恨恨一拧,作势便起身要走,那男子如梦初醒,连忙伸拽住了她,连连赔礼谢罪,这才哄得佳人重归于好。
大厅之中浮光掠影,便是灯笼上也镌刻不少花纹刻形,斑驳的色块投射在众人脸上便愈发地叫人意醉情迷。
二楼上的一处雅间之中,厅堂开阔,一个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瞧见在长窗之下的芙蓉锦簟美人榻上斜倚着的青年,动了动眉头,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兄,有个消息你可要不要听?”
榻上的青年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来人却是缓缓地笑了起来,眸中漾着笑意,朗声道:“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听今夜逃婚了!”
声音传了出去,直送入那青年的耳朵里,原本悠然躺在榻上的人背脊微微一僵,声线冷了下来,“你什么?”
“我,”那男子脸上带笑,眉眼都似要笑弯了似的,“我你媳妇跑了。”
榻上的青年背脊微挺,半晌却是什么也没,他面朝窗外,窗户微开,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琵琶声传入房中,幽怨如诉,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苏钰缓缓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转过头来,抬起眉眼冷冷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那人却似没有察觉一般,兀自笑得十分开心。
“啧啧,你,这明家大姐是咱们京中出了名的悍女,都到了如今还没有嫁出去,难为咱们世子肯收了她,她怎地这般不知足,竟还想出逃婚的招数来,啧啧啧真是旷古奇闻!”
苏钰抬起眼睛来,俊美的脸上全是一派冷漠,“你够了没有?”
那男子骤然收声,眼底却是忍不住的笑意,缓步走上前来,悠然自得地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酒啜了一口才眯着眼睛笑道:“苏兄心中不快也是应当的,不过那明家姐要敢逃婚,那可就是抗旨不遵,是要抄家的大罪,明家必是不会叫她跑得了的。”
苏钰面无表情,并未理会他的话,翻身起来,却是往门外走去。
门后的男子瞧着他的身影,促狭地连声问道:“苏兄,这是上哪儿去?莫不是要去将军府兴师问罪?这可使不得,将军府已经平息了此事,若是这会儿贸贸然去,只怕是”
“没用的”三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而那身影已经下了长梯往外而去了,瞧着他依旧有些背脊发直男子轻巧地挑起了眉头,嘴角露出了一抹弯弯的笑意。
平原将军府嫡女和镇南侯府世子,这门亲事极好。
天上月牙弯弯,厅中热闹非凡,男子轻轻地抬起中的酒壶,自斟自酌,自得其乐。
明玥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这样看管起来,她走上两步,外头便是一阵惊惶,折柳和玉笛两张大脸从门边露了出来,紧张地看着她。
“姑、姑娘您要做什么去?”折柳心翼翼地问道,指甲几乎要在门框上扣出几条白印子来。
明玥心中郁结,终不得不爆发,“我出恭还不行么?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折柳浑身一颤,面色如土,委屈地抬头,犹豫好一会儿才道:“不若奴婢把恭桶拿进来,您也好”
还没等话完,只见面前的门“嘭”地一声甩上了,险些撞在她的鼻子上,折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缩了回来和玉笛对视一眼,轻轻地拍了拍胸口这才作罢。
门中明玥只觉得心头火起,这般将她关着是还怕她跑掉么?她不都了,她不跑了吗?
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的嫁妆上,那是明夫人一早便开始同她预备的,这几日陆陆续续地送了进来,明玥嫌它瞧着碍眼便叫人堆在角落处,如今瞧着一团潋滟的红只觉得格外刺眼。
她恼怒地坐在了一旁,只听见外头折柳和玉笛悄声地着话。
“今日夫人带着三姑娘去外头了,听平南伯府的喜事排场大得很呢。”玉笛眼巴巴地看着院子外头,支着下巴惆怅地道。
如今整个平远将军府便只自家姑娘的拂剑轩最是萧索,门庭零落,里里外外至少有几十号人盯着这里头的动静,怕的便是姑娘故技重施,再度做出什么翻墙逃婚的事来。
只是可怜了她们,往常夫人出门自是要带上姑娘的,先前姑娘还不喜往人堆里凑,只是她们高兴得很,可是如今她们也只能守在门口看着姑娘,哪里也去不得。
当真是苦闷。
折柳倒是没有玉笛那般的惆怅,她搬了张凳子坐在廊下,勤勤恳恳地缝着中的衣裳,低声道:“别了,过些日子咱们府里头便也有喜事了,到时候有你忙的。”
玉笛“嘿嘿”低笑起来,应和了一声倒是也没什么了。
明玥险些气得鼻子都歪了,愤愤地将中的一方锦帕硬生生地扯烂,这才算勉强出了一口气。
镇南候世子,那个叫苏钰的混蛋,她跟他没完!
大启京畿之中,今日若最热闹的,还真是平南伯府薛家,薛家的长子娶妻,娶的是大学士祁家的次女,端的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成为京城一桩佳话。
薛家门前车马来往络绎不绝,个个抱拳拱,出口锦绣全是贺喜之语,薛家长子薛信一身大红喜服,脸上带着含蓄却又压抑不住的笑意站在门口,冲来往之人点头示意。
下人厮络绎不绝,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忙得脚不沾地,那身形似是快要飞起来似的。
薛家的管家历来是见惯了这些事的,可因为是大少爷大婚,半点差错也出不得,竟也忙得一头汗。
他掏出帕子摁了摁额角的一层细汗,刚要扭头话,却瞧见道路那头驶来一匹车马来,玄色徽记的三驾马垂璎香车缓缓行驶而来,他眸光一眯,瞧了一眼,连忙招呼了身旁的一个厮,低声道:“快去请夫人,将军府来了。”
身旁的厮得令,连忙撒丫子往内院跑去了,他则迎上前去,恭候在一旁。
只见那马车停在了道旁,车夫先行跳下了车,同他行了一礼之后这才挽起车帘,朝着里头低声禀报道:“夫人、姑娘,到了。”
管家心中一沉,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里头应了一声,随即伸出来一支纤长细白的腕子,那腕子上套着一串珊瑚珠,颗颗圆润饱满,红得也让人心中生艳,衬着霜雪一般的皓腕愈发夺目动人。
便是这一只腕便叫人望之心中像是裹了膏腴一般,却不知人是什么模样了。
不待管家反应,随即那帘子后头便探出一张脸庞来,细白含笑的脸庞,明眸熠熠生辉,那双眸子只落在你身上便觉得暖意融融,叫人心里舒服。
管家一愣,那女子便闪身跳了下来,含蓄地向他施了一礼之后,便回过身去扶车马里头探出来的另一只臂。
管家抬目一望,便认出是平远将军夫人,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笑着道:“见过夫人。”
明夫人握着明珊的踩在杌子上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这才抬起头来瞧着管家笑着道:“贵府今日大喜,老身在这里先恭贺了。”
管家连忙笑着推辞,招呼了下人领着车夫去停车马,又见那年轻女子扶着明夫人的胳膊,瞧着倒像是极为亲昵的模样,笑着往前走,不过走了一会儿,便瞧着从里头走出来了一个中年贵妇并着几个随侍丫头来,正是平南伯夫人。
两个中年妇人一见上面,便是一顿互相恭维和贺喜,身旁的女子只是低眉浅笑,姿态婉约,身后跟着的几个丫头也是脸上带笑,了一会儿话,两人便拉着往里头走去。
“你可来了,我这心里头真是慌得紧。”平南伯夫人乃是京中名儒邵家之女,与明夫人年纪相当,性情虽然不甚相似,脾气倒是颇为相投,在这京城之中也算是交好了十数年。
明夫人脸上带笑,拍着她的,低声笑着道:“你这般的大喜事,我怎么能不来?来真是羡慕,你家信哥儿争气,一早便看好了媳妇。”
薛夫人脸上一顿,不觉颇有几分自得,薛信年青有为,眼光也不差,一早就看中了祁家的闺女,回来便叫父母前去提亲,一上门,祁家推脱两次虽拿了些架子,但是毕竟是求娶人家闺女的事情,两回之后倒也痛快答应了。
长子的终身大事如此顺遂,怎么不叫薛夫人得意?更何况明家和苏家乃是圣上赐婚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
虽两人关系要好,但是在这个事情上,薛夫人虽同情明夫人一二之余也不免颇有几分自得。
两人笑着往里头走去,女眷自是到内院的,明夫人一进门,那群贵妇先是声音静止了一瞬,随即连忙笑着迎上前来,这才算是将此事给圆了过去。
只是众人或叹气或含笑讥讽或无奈或探究的神色不一而足,终究是旁人家的喜事,不好多问,明夫人也浑然当做看不见一般,只是起话来依旧平静如初,她是将门之妇,这些年来掌管将军府颇有积威,虽有人目光意味深长,但还真没几个能在她面前撒野的,是以这一派喜庆间倒也颇为和睦。
着话,便听一旁的人瞧着明夫人身后的明珊诧异地打量了一二,笑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地这般水灵?”
明珊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这是我家的三姑娘,明珊,见过夫人。”
明珊缓步走上前去,侧身行礼,这才又退到了一旁。
那贵妇想了一瞬,倒也明白过来,笑着道:“哟!这姑娘长得这般大了,我都瞧不出来了。这身段、这气派,不愧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姑娘,这模样也生的好,瞧着就叫人心里喜欢。”
明珊脸颊上缓缓浮起一抹红晕来,站在了明夫人身后,只听着众人笑,却始终只保持着腼腆羞涩的微笑并不多话。
屋子里话的都是贵妇人,便只各家带来的姑娘姐却在另一处聚着,薛夫人叫人领了明珊前去,明珊温文有礼,话得体,如沐春风一般,不过一会儿倒也和众人打成了一片,坐在一处笑闹玩乐。
不过一会儿就听见前厅处传来一阵闹腾,随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看样子是新娘子到了,众人连忙探出头去看。
只瞧着平南伯府门前喜轿落了地,随即便是一阵热闹,一系列的程序做完之后,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众人便嬉笑着前去围观。
一派热闹之间,薛府后面的花园子里亦是张灯结彩,角落处却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青年负而立,对眼前的热闹却似毫不在意一般,目光只紧紧地盯着一个女子的身影,眸中露出探究的神色来。
他站在花树下头,俊美的脸上却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那一丝探究落在嘴角也多了几丝森然和嘲讽。
明珊只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刺挠,像是有人在看自己一般,只是回过头去找时,却什么也没找到,心中不由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