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看来也不过尔尔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相比之祁渊同她和念的那一首,她却偏爱这一个,想起将军府如今的处境,只不过搭进去自己的一桩婚事罢了,又有什么不可?
明玥怔怔地想着,只待入定之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嘲讽般的轻哼来,“倒不知你竟有这般的心胸,竟然牵挂起国事来了。”
明玥眉头一皱,回过头去看,却见那如火的红叶之下立了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俊眉星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模样竟是意外的好看,那白皙的皮肤却似是被那红叶染了一般,透出一抹红来。
她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几眼,确定自己不认识之后,才皱眉问道:“与你何干?你是何人?”
来人冷哼了一声,往前走来,左右无人,明玥看他也并非是红叶寺中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地,大是异样,当即便倒退了两步。
来人见她戒备,脸上却是有些不快,只是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从怀中掏出了一方软帕来,随地塞到她怀中,硬邦邦地道,“若是不擦干净,只怕要流脓。”
明玥一愣,看了一眼怀中的帕,倒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来人见她犹豫不动,眉宇之间便带了一丝薄怒的气息,看了她一眼低低地道:“我是什么人倒是不重要,祁渊你倒是认识得紧,竟与他同游红叶寺,这净生师傅如今果然是六根不净了,连这样的人都能放进寺中了!”
见他言语之中带及祁渊,明玥疑心他是祁渊的朋友,却不妨他后面的话愈发地不成样子,竟似是她与祁渊不清不楚,看在祁渊的面子上才被带入寺中,当即便有些薄怒起来。
“我是平原将军府明玥,能入寺亦是因为平远将军府为国为民乃是大启栋梁,才有此殊荣,只是不知阁下是凭什么进来的,红叶寺若连你这等出口无德之人都能放入寺中,看来也不过尔尔。”明玥眯起了眼睛,正色冷声道,看了他一眼之后,眉宇间露出几分嫌恶,转身便要走,竟是不愿再和他浪费半句唇舌一般。
苏钰见她瓷白脸颊生起薄怒红晕,明眸皓齿,一双眼睛中带着清凌凌的薄怒,却似泉水之中的黑曜石一般醒目,便是连怒气也带着几丝夺目的烈艳动人,却比漫天红叶还要美上几分,殊为绝色,一时忍不住心中一动。
片刻没有回过神来,那一袭红衣已经拾阶而上往红叶寺中而去,他张口想唤,却是一句话也不出来,脸颊处只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心底的一股郁结怒气也似林中薄雾缓缓消散了似的。
明玥往禅房走去,心中不虞面上自然不快,左侧厢房里的一张长榻上,明珊侧躺在上头阖目休息,而几个丫头歪七扭八地躺在靠窗的长榻上睡觉。
听见动静,折柳向来警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她走进来,连忙起身揉着眼睛道,“姑娘,可要歇一会儿么?”
明玥满腹怒气,闻言却是散去了不少火气,并不想叫她们担心,索性便道:“不歇了,过一会儿你们出去瞧瞧,若是转完了,我们就回府。”
折柳懵懂地看着她,只觉得她似是有些不对,但如何不对倒也不好多什么,两人话间,其他几个也都醒了过来。
既着要去转转,明玥不肯再出门,便叫他们托着代送了香火钱,自己窝在屋中,想着适才的男人,愈发地觉得窝火,恨恨地锤了一把扶之后这才作罢。
明珊几个出了门,玉笛早已先问过了,便去大殿之中供奉香火,转过长廊,到了大殿前,玉笛和杏雪进去祈福,明珊只站在大殿中,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庄严佛相,慈眉善目,目光中带着悲悯也似带着冷漠一般,俯望尘世。
她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随即便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三姑娘,阿玥呢?”
她回头去看,祁渊撩起袍角跨步走了进来,目光在大殿中张望一二,脸上满是搜寻的神色,她心中一顿,轻轻地笑起来,“长姐在房中歇息,叫我们来这里供奉香火,再走上一圈,便要回府了。”
祁渊眉头皱了皱,这么快便要走?“她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明珊清浅一笑,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他身后,缓缓道:“祁公子很关心长姐?”
祁渊神色一顿,看了她一眼,目光从疑惑变得清晰,随即淡淡地笑道:“我与阿玥自幼一起长大,情分自是和旁人不同,不免便多问了一句。三姑娘见笑了。”
明珊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笑了起来,点点头道:“祁公子深情厚意,我在这里代长姐谢过了。”罢,袅袅婷婷地矮身一福。
祁渊侧身避开,含笑淡然道:“若是她不甚舒服,我便送你们下山。劳烦三姑娘前去一问。”
明珊低头应好,缓笑着出了门,往禅房而去。
祁渊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到底还是将心底的疑问给打消了。
大殿角落之处,月白软银长袍的男子眯着眼睛瞧着适才大殿中的男女,眉头皱的死紧,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虞之后,瞧着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出了大殿,这才轻哼一声,转身往后院禅房走去。
一间雅致的屋子坐落在红叶寺后方,门前并无什么人,沙弥也在远远地持帚扫地,瞧见他过来,放下中的活计,颔首合十行礼,“苏施主。”
苏钰点点头,继续往禅房中走去,到了门前只随意地轻扣门扉,便推门进去,迎面只是一张圆桌和墙上的挂画,左侧摆着书案并着厚厚的蓝麻书本,右侧却是摆了一张矮塌,上面放着茶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坐在窗前,面前的茶具还袅袅地冒着香气,他却似闭目养神,微阖着眼睛,中持着念珠轻轻地滚动着。
“苏施主,心浮气躁为习武之人大忌,今日这是怎么了?”
苏钰定住目光看了他一眼,轻轻冷哼一声,大踏步地走上前来,在他面前坐下,老僧睁开眼睛,目光中露出几分笑意来看着他,见他不言不语继续道:“听闻苏施主好事将近,老衲在此处先行贺过。”
苏钰冷冷地抬眉看了他一眼,嘴角半扬仿佛是讥讽一般,“不是佛门中人不问世事么?这般六根不净,是何道理?”
净生大师仰头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低低地笑了起来道:“佛祖乃是参透世事才以至成佛,若非要懂世人之心,又如何能够开悟普度?”
苏钰望着眼前的一副茶具,只想到适才有人动过,心中的不快便迅速地冒了上来,“看来你这佛门,也并非清静之地。”
净生大师轻轻地笑了起来,摇头道:“老侯爷与世子挑了一桩好婚事,世子何以这般不快?”
苏钰皱起眉头,扫了他一眼,哼声道:“不过是全父亲心愿罢了,好与不好有什么要紧。”
净生大师含笑摇了摇头,半晌之后才缓缓道:“有情众生,非能定数,世子不必妄下断语,再过时日,且行且看。”
苏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必与我打锋,此事我自有明白。只是你这茶具不洁,岂是待客之道?”
“阿弥陀佛。老衲这副茶具是为世子所设,怎会不洁?世子心中多忧多思,自觉不洁罢了。”净生大师笑得愈发开心。
苏钰面如锅底,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出来,不耐烦地白了笑得很是欢畅的净生大师一眼。
那边厢,明珊进来问话之后,明玥自是一口答应,众人既已出去观了红叶,心中倒也满足了,便收拾着东西准备下山。
出了门,祁渊便侯在了门口,瞧见几人出来,微微一笑便迎上前来,明玥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那男子的无礼言行,疑他是与祁渊相熟之人,这么多人面前却不好多问,心中便多有几分不快,同他话亦是冷冷淡淡,态度疏离。
祁渊心中疑惑,可众人在前也不好多问,只得按捺住,先行送几人下山才好。
天色渐晚,白云山上的游人也散去了大半,下山倒是也不拥堵,脚程倒比上山快了许多,到了山下之时,飞骑卫才迎了上来。
明义上前道:“姑娘,可要回府?”得到明玥硬邦邦的一声应答之后,满脸莫名地瞧着她一言不发地闪身进了车马中。
他诧异地扭过头去,大姐这是怎么了?扭头去看明珊之时,明珊脸上犹豫,叹了口气却是一句话也没,跟着坐进了车马中。
见众人一一上了车马,明义瞧见后头的男子身影,皱了皱眉,上前拱道:“祁公子,多谢。”
祁渊目光流连在明玥身上,见他客气回礼,这才收回目光,低声笑道:“本是我应该做的。”
明义客气地笑了笑,低声道:“大姐身份贵重,如今已议定亲事,多有不便之处,还请公子谅解。”
祁渊神色一顿,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之后才缓缓地笑了笑,“你的极是。”
明义心中低叹,虽此言刺耳,但是却不得不,他拱告辞,作别离去。
飞骑卫登车上马,护送着中间一辆车马往城中驶去,祁渊望着那缀着香囊锦铃的油壁香车,目光中情绪闪动,半晌却低下了头来。
回到将军府,明玥下了车马一言不发便往院中走去,连明璟笑眯眯地迎上前来想同她话,也碰了一鼻子灰,瞧着明玥面色冷淡地往拂剑轩走去,明璟一头雾水,扭过头来看着跟着进门的明珊几个,诧异地问道:“阿玥这是怎么了?”
明珊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山上下来就这般了。”明璟有些不相信,转头望向折柳和玉笛,两人也是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们亦是不知,两人甚至是在回程的路上才察觉出明玥有些不对劲的。
见此情形,明璟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扭过头只低低地叹了口气,道:“我回头去瞧瞧她吧,三妹妹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明珊莞尔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杏雪转身往凝紫斋而去。
明玥要发脾气,在将军府已不是一个新鲜事了,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奇怪的是,明玥回了府,什么都没多,便是连个脾气也没发,只不过能明眼瞧出心情不甚佳,但到底是什么话也没。
如此奇怪,倒是让府中众人颇有几分不习惯,折柳和玉笛也是战战兢兢,过了一日,终见明玥心情好转,重又笑起来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
她不多提,众人也不好多问,明璟心中挂心妹妹,便去问了明义,明义也全然不知,明璟只好叫他详细地出来明玥都做了什么,明义脸上一紧,支支吾吾了半天,隐去在山脚下与王晟的冲突,只明玥路遇祁渊,随后去了红叶寺再后来便下山了。
这其中完全找不出疑点,明璟十分费解,茫然了半天,见明玥不再萦怀此事,便也不再多问了。
只是与王晟起之冲突之事,并非明义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如此过去两日,明德下朝回来,满脸晦暗,只进了内堂的时候,明夫人瞧出不对,多问了两句,倒是把这桩事给问了出来。
“王同甫此人早就看我不顺眼,如今有了这一桩事,自是要死咬着我不放。”明德轻轻地扬了扬眉,将头上的官帽掸了掸,转身交给了身旁的丫头。
明夫人秀眉紧锁,低声道:“玥儿与王家那子素来不对付,若单单只是因为此事,倒是不必,可恨的是他们竟然恶人先告状,我们纵容飞骑卫横行霸道。”
“正是如此,是以今日朝堂之上,我倒是没多什么,一切都还未有定数。”明德目光虽然沉重,神色却是颇有几分轻松,纠结在一起,倒有几分滑稽。
明夫人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却是脸色一顿,恼道:“这丫头当真是惯着她了,这般的为所欲为!”
“母亲什么?阿玥怎么了?”明璟刚好跨步进门,听见这一句,便忍不住问道。
明夫人扭过头来看见儿子,想起丈夫与儿子对女儿的纵容,也带了气,恼道:“玥儿出了这般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