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一切有劳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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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玥轻轻握住她放在被褥外面的,明夫人的微凉,昏昏沉睡之中似乎能发觉是女儿握住了自己,便回握了几分,以示安心。

    明玥鼻尖一酸,险些流下眼泪来,弯刀在一旁,像是刚哭过,见状低声道:“夫人不舒服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姑娘的名字,姑娘这么快就来了,夫人定能好的更快些。”

    明玥轻轻地“嗯”了一声,摩挲着明夫人的,若是可以,她甘愿替了母亲的病痛,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能轻轻松松地抛开一切,可今日猛然间听母亲病了的时候,一颗心骤然便揪了起来,好似千刀万剐一般,让她几乎痛的失去意识。

    那一刻她才似乎察觉出来,即便她想脱离开自己不喜的婚姻,而父母亲族却是永远割舍不下的血脉相连。

    没过一会儿,管家便来回话是太医到了,明玥起身避让开来,太医上前给明德几人行礼,抬头看见她在这儿,也赶紧地行礼。

    明玥侧身避开,微微福了福,低声道:“一切有劳太医了。”

    太医微觉诧异,明玥的性情脾气他早有耳闻,也曾在宫宴上亲眼见过还未及笄的明玥就敢拿着杯盏砸在王孙子弟的头上,还盛气凌人,却没想到竟突然改了性,这般的温和有礼。

    可事从权急,他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放下药箱子便低头诊脉,诊了好一会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明玥看在眼中心中一跳,随即太医起身道:“夫人这病像是操劳过度,可老朽探脉却觉得有点蹊跷,夫人身体一向康健,便是劳累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脉象虚浮,奇怪、奇怪得很。”

    这话来,明德和明璟愈发紧张了,连连追问是何缘故。

    太医想了想之后,抬起头来道:“这瞧着倒是像中暑了似的。”

    中暑?明德和明璟面面相觑,眼下这天气,就是想中暑也得费些力气,太医也知道不妥,随即连忙又道:“老朽只是脉象极似,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开玩笑,明家上下四口人,三人能使大锤,若他不出个满意的答复,只怕大锤能抡到他胸口来。

    他一边取药笺,一边话,“将军和公子也不必心急,老朽先开了安神定脉的药,叫夫人吃了,再看是什么情形。”

    明德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对太医恶言相向,留着明璟和明玥在此处候着,自己转身进了内室亲自照看妻子去了。

    太医颤抖着胡须,写好了药物,便叫人去抓,明玥看过方子之后也没多什么,便叫人送了太医走,只是临走前又嘱咐了,是明夫人这些日子需要多费心,便要太医多操心了。

    太医连连点头,这才转身退了开去。

    胭脂熬了药进来,头一碗喝下去吐出来半碗,明玥皱着眉头,喝不下去药怎么成,明德一把夺过药碗,便喝一口喂一口,这才进去不少。

    只是直把在旁服侍的丫头婆子臊得满脸通红,纷纷找了个借口赶紧退了出去,只留两个人在屋子里你侬我侬。

    明玥也傻了眼,呆了片刻才被折柳赶紧扯着袖子拽了出去,走出正屋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己适才在病床前莫名的一番愁绪,很是多余。

    弯刀布置了偏厅,知道她放心不下,便请她过去歇脚,她也累了,正屋里头也去不得,拂剑轩又太远,担心照应不到,便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过去了。

    刚坐下没有多久,折柳正与她着话,却见门口迈步走进一个人来。

    明玥抬头一看,直接递出去个白眼,明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依旧走上前来,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明玥侧眉看着他,“明威大哥不是不欲见我么?这会儿见我干什么?”

    明威笑得极为尴尬,连声为自己先前的事情道不是,眼看着明玥神色松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瞧着夫人的病有些蹊跷。”

    明玥眉头一动,神色肃然起来,转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明威看着明玥,顿了一顿才低声道:“我瞧着有些不妥,夫人一向身体不错,可姑娘出阁后不知,属下瞧着夫人的脸色一直就有些不对,不过什么事也没出便也没有多想,可夫人病来如山倒,这也太奇怪了。”

    “你以为是如何?”明玥心中扑通扑通地跳,语气却奇怪的冷静。

    明威抬起头来,飞快地与明玥交换了一个眼神,声音变得沉静至极,“下毒。”

    满室寂静,明玥似乎已经感觉到明威要什么,神色依旧不变,只不过眼神却愈发地冷了下来。

    折柳猛然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攥住了,别话,就连发出一声惊叹都不会了,就在这沉默当中快要溺毙过去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明玥和明威话。

    半晌无语,屋子里头逐渐渲染进来外头的夜色,一点一点地充斥和蚕食着屋子里的光亮,偏厅之内无人进来,尤其是有人看到明威进来与明玥话,自然不会再贸然进入。

    屋子里三人谁也没发出丁点声音,折柳几乎可以听见明玥和明威的心跳声咚咚直跳,她想开口话却发觉阿嗓子干涩,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刚要开口,却被明玥抢了先。

    “我也这么想。”

    折柳再度陷入了沉默,原本她还以为明威是做飞骑卫太久了,有些草木皆兵,好端端的将军府里头怎么可能有人下毒呢?

    听见明玥的话后,她再度陷入了失语。

    姑娘也这么想?

    可谁会给夫人下毒呢?明德不会,明璟不会,其他的丫头们么?这都是从一起长到大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做呢?

    弯刀和胭脂姐姐更是唯夫人的命是从,又怎么会害夫人呢?

    折柳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几乎要爆炸开来一样,可见明玥和明威的神色愈发冷静,顿了片刻之后明玥缓缓开口道:“有劳明威大哥。”明威当立断,点头称是,随即抱了抱拳,便转身出去了。

    明玥看着他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出来,身边折柳已经快吓哭了,“姑、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玥闭了闭眼睛,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将军府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意外的很。

    不过不管是谁,她都要让它付出代价,死无葬身之地!伤害她爱重的人,那便等同于是在她心头上割肉。

    她从来就不会忍疼。

    待过了晚上之后,镇南侯府遣人来问,还送来了不少补品和药材,无一不是最珍贵的,明玥谢过载福之后,叫他回去传话。

    载福立在门边,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世子妃这些日子劳累,只怕回府之后更有烦心之事。”

    明玥看了他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省得,这些日子京城时有风寒发生,还是叫父亲和母亲移去庄子上养病些时日,待回头天气寒了,地龙烧起来了,再叫他们回来不迟。”

    载福心领神会,连忙点头称是,这才转头回府了。

    明玥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可也得慢慢的料理才好。

    打起精神,到了晚上明玥就想歇在偏厅里,弯刀和胭脂苦劝,刚着要回拂剑轩里,却见明珊来了,忧心忡忡地问了明夫人一番之后,这才向着明玥道:“姐姐不若去我那儿睡一夜,凝紫斋离伯母这里也近,若有个什么,也快些。”

    这话正中明玥下怀,明玥点头称是,见她答应,弯刀和胭脂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多什么,只好叫人去凝紫斋预备床铺。

    待用过了晚饭,守着明夫人终于不吐了,明玥这才放下了心,跟着明珊一块回凝紫斋。

    凝紫斋离正院路近,明玥满腹心事自也没有什么话,明珊跟在身后,忧心道:“也不知伯母这是怎么了?今天听可吓坏我了。”

    明玥心头一动,想起今日来时满府都惊动了,却不见明珊身影,便随口问道:“你午后去哪儿了?”

    明珊侧过头来,道:“我晨时与伯母请安时,只见她神色略有不好,便想回房翻阅一些古籍,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那古籍繁多,一看误了时辰,是以才这会儿过来,姐姐不会怪我吧!”

    明玥蹙起眉头,颇有几分不解,“我为何要怪你?”

    明珊低低地舒了一口气,垂头道:“我原本应该在伯母跟前侍奉汤药的,却没料竟耽误了这么一下午,也没能及时通传姐姐。”

    明玥摇摇头,“无妨,此事若非明义,我也不会这么早得知。”

    两人一边低声着话,一边往屋子里走去,眼看着天黑了,明玥心揪了一日,早就有些累了,回房之后没过多久便也歇下了。

    只是心中始终挂念着明夫人的病情,睡的时候竟没有清醒的时候多,好容易熬到天亮,明玥简单洗漱了一二,就往正院而去。

    明夫人没有吐药,身体便已是好了许多,眼下正沉沉地睡着,厨房上了早饭,明玥和明璟先吃了,亲自看着药炉。

    等药熬好的时候,明夫人也醒了,只是气色不好,身体虚弱得很,倚靠在儿子身上,由女儿亲自喂药,明夫人倒是露出一个微笑来。

    “知道你们两个这么懂事,我这病也值了。”

    明璟低声劝慰,明玥锤了锤羹匙,微笑不语,她并不想把明夫人中毒这件事告诉她知道,甚至明璟也不欲告诉。

    吃过药,明夫人到底是还虚弱许多,便躺下接着歇息,这便轮到宠妻狂魔明德出场了,一忽儿笑话,一忽儿讲故事,直把明夫人逗得笑声连连,咳嗽不止。

    见老夫妻两人颇有得乐,明璟和明玥便转身退下,明璟昨日在正厅守了一夜,眼圈都熬红了,明玥便让他回去好好歇息一会儿,这里由她来照看便是。

    只是她昨夜睡得不安稳,一双眼睛也没比明璟好到哪儿去,正要不愿,一旁明珊却低声道:“兄长就回去吧,这里有长姐,也还有我呢。”

    闻言,明璟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明珊,点点头不再多什么,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明玥扭过头来,低头思索,在偏厅中歇息,正屋里头不时还传来笑声,没过一会儿笑声也掩去了,弯刀和胭脂都蹑蹑脚地退了出来。

    看着这番情形,便知道是好的了,明玥也放下了心,歪倒在软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高照,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张毯子,揉了揉眼睛,四下无人静悄悄的,她禁不住心头便是一松,舒了口气。

    “妹妹累得紧了,再歇一会儿过去不迟,伯母已然好许多了,都能用饭了。”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传来,差点把明玥吓得一佛升天。

    回头去看,这才看着珠帘外头的堂中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青袍缓带,容色柔和,隔着挂起来的珠帘,语音温润地开口向她话。

    听清来人的声音,明玥皱起眉头,他怎么在这儿?

    她直起身来,身上的毯子从肩头滑落,她定了定神,看向祁渊,“你怎么在这里?”

    祁渊似是苦笑了一声,抬头道:“我如今连将军府也来不得了么?”明玥闻言一阵尴尬,半晌不语,却听他又低声道:“伯母病重,我来探望一二,只是听适才在用饭,便在此处等上一会儿,却不知道妹妹竟在此处。”

    明玥拿掉毯子,犹豫片刻点头道:“是我错话了。”

    祁渊好似轻笑了一声,语气不无落寞,“妹妹如今是世子妃了,哪里会错话?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知道妹妹在此处睡,竟似不会走路了一样,只能呆呆地坐在这里看着妹妹入睡。即便是什么话也不上,就这么瞧着也是好的。”

    明玥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忙站起身来,“你别了!”

    祁渊被她喝止住,一时沉默起来,明玥心中焦躁,摔下毯子道:“你在此处等着便等着,以后莫要再这样的话,你受不起,我也受不起!”

    这叫什么事啊!折柳、弯刀她们去哪儿了,怎么竟把他放进来了?眼见着她起身,祁渊似乎也被她带动,茫茫然地立了起来,望着珠帘后头探头往窗外张望的绯红身影,垂下头来很是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