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知道你的不易
皇帝以握拳抵在唇边微微咳嗽了两声,应了下来。
见此情形,皇后不免忧心还要再什么,却见一旁的刘琼踏步上前来,恭敬地道:“皇后娘娘,陛下龙体未愈,不宜多加操劳了。”
皇后脸色一变,还没什么,皇帝抬起头来挥了挥叫刘琼退下,看着皇后笑道:“皇后先回去安歇吧,朕知道了,若他日夏二姑娘寻到了如意郎君,朕便为她赐婚也是好的。”
皇后眉眼一动,感激地看向皇帝,却到底不好久留,起身谢恩过后便退了出去。
进了腊月,过年便似快了许多了,饶是皇帝病重也不影响民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明玥指挥着众人开始布置侯府,准备过年,侯府上下一应都是忙碌不已,苏霆和苏夫人镇日在房中不动,落个清闲。
只不过祥安苑里头倒是三天两头往外跑,门房的车马都备不及了,明玥得知之后,眉头皱了皱,也懒得多管,只要不累及镇南侯府,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过年裁新衣,针线房中日日忙碌,却也想找些新花样来,明玥到做到,趁着回家送年礼的时候,带着针线房的柳娘子去了将军府去和古娘子讨教针线。
明玥则进了正屋,天气寒冷,正屋里头燃着银炭,暖融融的,明夫人自打病了一场之后便有些畏冷,在房中不出门。
看见女儿来自然是欢喜的很,拉着她坐在身边搂着,“上次弯刀回来,了你在侯府的日子还成,娘也就放心了。苏家侯爷和夫人到底是心肠好的,知道你的不易。”
明玥弯了弯嘴角,心中腹诽,那您是不知道这二老是为着躲清闲的缘故罢!
见母亲高兴,她也没有多,只将年礼送了过来,低声道:“过了年,哥哥许是要办喜事,宋家到底和咱们有了亲,母亲也代女儿送些过去。”
“知道,知道。上回你送来的东西我都送到宋家去了,你也是的,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成了,咱们家自会懂得礼数的。”明夫人低声念叨着。
明玥笑着点了点头,在明家吃完了饭,这才带着柳娘子回来了。饶是如此,柳娘子也颇有几分依依不舍,拿着古娘子的绣绷子舍不得撒。
明玥失笑,开口请古娘子舍出这绣绷子送了柳娘子才好,古娘子哭笑不得,只好含笑答应。
车马这才离了将军府,往镇南侯府而去。
柳娘子在车马上不住口地着这古娘子的针法甚好,好的了不得,明玥见她求知若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低声道:“我成婚之时的嫁衣也是古娘子绣的,若是娘子实在想学的很,不若拿着我那嫁衣参详参详,看可否能看出什么来?”
柳娘子一愣,赶紧摆道:“这可不成!这可不成!世子妃的嫁衣那可是顶金贵的东西,奴拿着这个学学也就是了。”
明玥缓缓微笑,却没多什么,那嫁衣穿过一次之后也没打算再穿了,除非她能和苏钰和离,然后再嫁,放在那里也是无用,倒不如交给柳娘子看看上头的刺绣和针法。
回到镇南侯府,明玥刚下了马车,折柳扶着她的臂正要往里头哦组,谁知道玉笛竟然守在大门口。
折柳看见她,忍不住疑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叫你守着院子呢么?”
玉笛脸上又似是高兴又似是震惊又似是崩溃,好似全天下的情绪都纠结在她这一张胖乎乎的脸蛋上,不出的奇怪。
她张了张口,才察觉出自己好似震惊的失声了,慌张之下竟然挥舞着开始比划起来,一会儿指指后院,一会儿指指明玥,再指着自个儿,又指着镇南侯府的牌匾,像是一只猴子挠痒痒似的。
折柳扶着明玥往台阶上走,看着她的模样奇怪不已,笑着道:“怎么了?你也想回将军府么?那回头姑娘再回府的时候带上你,我留着便是了呗。”
玉笛急得直跺脚,感觉比划还是不能准确地表达出她的意思,用力地咳嗽了两嗓子,感觉声音好似回来了,这才赶紧大声道:“不是不是,是世子、世子回来过年了!”
明玥本就没在意玉笛的模样,她一下马车只是有些奇怪,门口侍立的下人看见她来赶紧低着头,行礼问安也是声音压得极低,好似有些不自在一般。
听见这话时,跨进门的脚便顿了一顿,她神色倒是极平静,一旁的折柳就没她这般淡定了,脚下一个磕绊,差点一头扑倒在大门前。
玉笛赶紧上前搀了一把,然后扶着明玥往里头走,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犹豫不决地道:“姑、姑娘,这”
明玥觉得自己平静的过分了,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想了想苏钰的脸,都没能想起他长什么模样。
失踪了三个月,他居然还知道回来过年?这可真是了不得。
她缓步往里头走着,果然发现镇南侯府比先前要安静不少,来往穿梭的下人和仆妇看见明玥过来,都下意识地低着头,若是仔细去看,甚至还能看到他们脸上略带祈祷的神色,比拜佛还还真诚。
世子回来了,世子妃也回来了,这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这年还能安安稳稳过么?
一想起成婚之日的情形,众人就不免腿肚子一软。
明玥走到正堂,先是拜见了苏霆和苏夫人,两人神色也很尴尬,简单地问了两句回将军府的情形后,才见苏夫人斟酌着词句尴尬道:“玥儿,这个”
明玥静静地抬头看着她,苏夫人眸中带着一丝愧疚和无可奈何,看着明玥明净的眼眸,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道:“玥儿,那孽障回府了,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可眼下”
明玥神色并无波动,静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道:“母亲的哪里话?这总归年还是要过的,一家团圆也是一件好事。”
苏夫人心头微顿,愈发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这次回来我定好好教训教训他,他若是再敢跑,我就打断他的腿!”苏霆一拍案几,怒气冲冲,龇牙咧嘴。
明玥不知道这会儿该露出什么表情,只点头称是。
看着她这样平静,苏霆和苏夫人愈发焦急,若她肯发些脾气出来,也是好的,这样不声不响不动声色的模样,到底不好。
“我知晓你心里不好过,这一番圣旨下来,倒是毁了你,可这”苏夫人觉得自己很有些词穷。
明玥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淡淡地道:“圣命难为,我虽如此,母亲也是如此。”
苏夫人无奈不已,明玥觉得自己要还是在正堂下去,只怕三个人都要纠结起来,连忙起身告退。
苏夫人和苏霆赶紧点头,苏钰回府之后,只来正堂拜见过父母后,便径自回了毓熙院去了。
明玥沿着路往毓熙院走,慢慢吞吞的,也不着急,折柳和玉笛在一旁大冬天急出一头汗来,却也不敢催促,只好跟在明玥身后慢慢走。
四下静寂无声,明玥轻轻想着,他回来了,这住处该如何安排?是他住出去还是自己住出去?
一路上想些有的没的,到底还是到了毓熙院门口。
门口侍立的丫头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屈膝行礼,“见过世子妃。”
明玥轻轻点头,没什么,进了内院,内院里头更是安静,丫头们大气也不敢出,将军府的陪房们神色倒有几分不同,无非是怒意盎然地看着正房的门口。
正房的门开着,包锦的棉帘纹丝不动,明玥自然地到了门前,丫头打起门帘,她侧身便进去了。
房中香炭轻燃,明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在屋子里溅起轻尘,一切都十分静谧美好。
一个锦衣青年坐在正堂的罗汉床上,抬头看着进来的女子,身段莹莹,眉目冷静,让她娇艳的脸庞上如罩一层薄雾似的,难以比拟的美丽。
他微微抬眼,刚要开口话,却见明玥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径自地走进内房中去了。
折柳和玉笛苦不堪言,不知道什么好,只尴尬地向苏钰行了一礼便赶紧跟了进去。
苏钰胸口没来由地聚起一股不出的滋味来,站起身来跟进房中去,折柳和玉笛正在给明玥解开身上的外袍,替她穿上软鞋,明玥神色不动,依旧淡淡地吩咐道:“去把嫁衣取来,送到针线房去。”
苏钰眉头一跳,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送嫁衣出去干什么?”
明玥抬眼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柳娘子想学嫁衣上的针线,便送去给她瞧瞧。”
苏钰见不得她这般的平静,他在清河府思虑了许久,连宋先生和祈年都笑话他,终是割舍不下,所以便是还没劝动王爷,便先行回到京城来。
祈年抱着胳膊,揶揄地笑道:“世子现在是惦记了那位世子妃娘娘了,我真想知道那位世子妃生的什么模样?”
他懒得与他多,顶着众人的嘲笑,到底是备了快马,八百里加急,到了顺天府的时候,已过了腊月初八,他唯恐赶不上回京过年,便连着三夜不眠不休,到了京城外头,耽搁了一日,这才安安稳稳地进了京了。
他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顶着霜雪,却不觉得有多难熬,只想着京中还有她在,那点子冷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今日一见到她,看到她脸上平静如水一样的神色,那股子冷意却似是泛上来了。
他剑眉微挑,看着她不悦道:“送什么不好,为何非要送嫁衣?”
明玥懒得理会他,照旧叫折柳和玉笛去衣橱里将嫁衣拿出来送过去,苏钰眼皮子一跳,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都退下,不许去!”
折柳和玉笛战战兢兢,闻听此言如逢大赦,赶紧逃命般地出了正房。
见他把自己的丫头呵斥走,明玥抬起头来,脸上冰冷一片,“你想怎么样?”
苏钰满腔的话堵在口中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只咬牙道:“我不想怎么样?嫁衣你也好拿出去让别人拆掉?”
明玥冷笑一声,“有什么拆不得的?”
“那是你我——”话到半截,苏钰突然住了口,心中颇有几分惭愧。
明玥扭过头去,脸上依旧是嘲讽的神色,“你我成婚之日的衣裳?难为世子出京这么久还记得,不过看世子成婚之后出了京,想来也是不甚在意此事,既如此,又何必在这一件衣裳上耿耿于怀?”
苏钰被她激的气血翻涌,脸上却有些赧然,却突然记起一桩事来,上前两步牢牢扣住她的腕,开口道:“你以为我不知,你藏在妆奁台子里头的那是什么东西?”
果然是他拿走的?明玥眼皮一跳,猛然抬起头来,怒声道:“还给我!”
见她发了怒,俏脸上升起两抹红晕,像是花骨朵一般鲜嫩可人,苏钰心口这才舒服了不少,露出自己一贯的笑容来,欺近了身道:“还给你?让你拿着假死出逃么?这婚事是陛下下旨赐婚,你既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妻子,怎么也逃不了。”
明玥被他牢牢扣住腕,想要挣扎却不知他使了什么巧劲,怎么也挣扎不开,一怒之下,“哐”地一记飞腿,苏钰握着她的松开了,痛苦地弯下身去,低声哀嚎。
明玥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掠了掠鬓发,才冷哼道:“这一次是警告你,别动不动就动动脚的,你当我不敢打你么?”
苏钰抬起哀怨的一张脸,愤怒地眼神指责她,“你是要谋杀亲夫么?”
谋杀亲夫?明玥冷哼了一声,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心口畅快极了,“我替你料理镇南侯府的家事,待日后我们分道扬镳各走一边,互不干扰,眼下我能与你做情面夫妻,却也不代表你就能为所欲为!”
苏钰咬牙切齿,好容易忍了痛站起身来,伸颤抖着指着她,“你、你”
明玥冷笑一声,毫不惧怕地看着他,“这些日子的账我还没给你算,你最好还是老实点!”
苏钰双目赤红,不知是疼的还是怒的,悲愤了好一会儿竟然偃旗息鼓了下来。
折柳和玉笛竖着耳朵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隐约只听见好似是世子传来的怒吼声,又好似是世子妃的怒斥声,还夹杂着什么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