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伊拉斯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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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正开着汽车驾驶在通往横滨的郊外的公路上。

    大约半时以前,他的友人太宰给他打来电话,是已经从俘虏中撬出了的线索和安吾现在可能在的位置,希望他能去一趟。

    太宰治被森要求对制定战略和担任前线指挥,而织田则在更早一点的时间收到了银之神谕和寻找失踪的坂口安吾的任务。

    紧接着安吾和之间存在的暧昧的联系也浮出了水面。

    明明两天前的晚上三人还在一起喝酒,调侃自己在港口黑党内等级差太大而没有工作上的交际,如今却同时被裹挟在同一团迷雾之中。

    不会是巧合。

    织田作之助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尽管军械库的密码和从安吾住所处找到的灰色幽灵的都指向安吾是在港口黑党的叛徒,但织田并不相信这个答案。

    安吾的确有隐瞒着他和太宰的事件,但不是这一件。

    他下意识地想到,然后把车停在最后能通车的山路上。

    废弃的气象观测所就在不太远的前方。

    织田沿着杂草丛生的道穿行,目光不时扫过地面。

    从泥土上的鞋印样式和数量与旁边地上的杂草、树枝倒伏、折断的情况来看,这里最近的确有很多人出没过,而且似乎还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和的特征对应上了。

    地上的有部分鞋印非常新,很可能就是今天才留下的,其中既有朝向气象观测所的也有反向的,然而数量并不一致,反向的要少,就是有可能现在在建筑里还有没离开的敌人,数量不明。

    织田作之助放缓了脚步,并尽可能地隐蔽前行以避开可能存在的成员的观察——即使是废弃的气象观测所,也还是有绝佳的观察位置。

    现在正是接近黄昏的时间,眼前的建筑物的白色墙壁在最后的阳光下显出橘色,要是再过一会儿恐怕就会沉淀成血色吧。

    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建筑内部有光线穿出,不过现在太阳还没沉下,不点灯也不是不过去。

    但织田作之助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和观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的同时,某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他的脊背。

    周围太安静了。是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树木吸收了的级别。

    都这个距离了,为什么还是听不到建筑内有人类活动的声音?

    就算是观测所的外墙有所隔音,但这都露出钢筋了的墙壁也应该效果不大才对。

    织田从背后拔出枪,悄无声息从一道墙壁的裂口中进入了气象观测所内,并第一时间隐蔽进行观察——

    地板上满是军靴留下的印子,和外面的一样。

    然而即使他伸出头望了一圈,甚至又走进去绕了一圈,他也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影存在。

    不妙的感觉愈发严重,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正当织田想着要不要上到二层、三层看看时,他听到建筑内的某处传来了十分细微的声音,让他本能地警惕起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的敌人。

    然而仅仅间隔了数秒之后,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就在他的脑海里展现出朝着他铺过来的爆炸的火焰和气浪,以及横飞的建筑碎片。

    如同每一次一样,织田作之助信任着自己的异能力,他几乎立马转身朝着气象观测所外冲去,以避开6秒之后的爆炸。

    时间紧迫,他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在勉强扑了出去的下一秒爆炸的巨响就追到他耳边。

    爆炸的热浪和巨声让织田过了一会儿才从视野模糊和耳鸣中恢复过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能力回忆爆炸之前听到的细声。

    那个声音与其是脚步声,不如是——

    木质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有那么几分钟织田作之助没能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仿佛是太久没做数学题的人看到多位数乘法一下子脑子短路了一样。

    但随着他的大脑向他很不情愿地揭示出某种可能性,明明就站在燃烧着的建筑旁的这个男人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在冰窖。

    来的路上一直想着的那种可能。

    如果安吾不是派到港口黑党的卧底,而是恰恰相反,是港口黑党派到的卧底。

    如果安吾不是完成任务潜逃失踪,那么森首领交给他的任务实际上找到被绑架了的安吾才对。

    绑架。椅子拖动的声音。爆炸。

    为什么线索中指向的基地里似乎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敌人要炸毁这里。

    织田作之助想要停下思考这一切,想要拒绝那个残酷的可能。

    他甚至发自内心地希望安吾就是叛徒,是卧底。

    然而片刻后,港口黑党赶来的太宰的部下们在现场所看到的景象,是脸上带着仿佛被捅了数刀的那种表情的赤铜色头发的男人站在正熊熊燃烧着的倒塌了的气象观测所前,发出像哭泣一样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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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上下的灼痛。甚至是眼皮上也一样。

    动弹不得。

    双和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了一样,关节无法曲起。

    等等

    关节无法曲起?

    他记得明明自己应该是被绑在椅子上,应该是关节无法伸展才对吧。

    起来爆炸什么的也太讨厌了,感觉身体像是被烤干了肉汁的牛排一样柴得不行,喉咙和肺更是一呼吸就痛得要命啊!

    起来被爆炸伤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坂口安吾顾不上牵扯疼痛的皮肤,强行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完全的黑暗,周边也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在黑暗中不知道恐慌了几分钟后,坂口安吾通过深呼吸和深呼吸引发的疼痛冷静了下来。

    他拥有的记忆的末端,是自己被发现是卧底后绑在椅子上,被放置在废弃的气象观测所里无助地等待炸弹爆炸。

    而他甚至不知道炸弹还有多久起爆,只能在恐惧中希望不管是异能特务科也好,港口黑党也罢,能在爆炸之前赶到救人。

    然而,直到热浪席卷过来、他昏过去之前,都没有人到达。

    不过既然他还活着,看来是之后立刻有人赶到,救下了他。

    鉴于他的四肢都被拷着,很有可能是港口黑党方。

    真是的,干嘛把房间弄得密不透光啊,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坂口安吾一边在心里大发死里逃生后的牢骚,一边使用异能力读取身下床单的记忆。

    。过分白皙。骨节修长。

    一双男人的。而且看肤色似乎不是亚洲人。

    黑色的衣服。符合黑党的普遍特征。但也没什么特殊细节。

    铺床单的时候居然最多只能看到下巴。

    对方可能很高。

    再往前翻是超市的货架。依旧没有脸。

    坂口安吾觉得有点不对,这个人是不是知道他的异能力效果?

    如果是港口黑党成员,那也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必要啊。

    此外,那个下巴——

    他总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

    正当坂口安吾在记忆中翻找下巴对比时,他突然听到了还算清晰的脚步声。

    两个人。从远到近。一大一?

    什么鬼,怎么还有孩?

    脚步声停了下来,然后是吱呀一声——应该是在不远处推开了门。

    接着是细碎的讲话声音,这下可以确认是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男孩。

    坂口安吾凝神细听,试图听到一些线索。

    “我想去游乐园玩,和你一起。”男孩似乎是在撒娇。

    “好啊,我们周末去。你明天想吃什么早餐?”成年男人的回答非常正常。

    “红糖。”

    “那可算不上是早餐啊,不的话就和我一起吃煎蛋和吐司吧。”

    “嗯。晚安。”

    “晚安。”

    关门声。

    听起来像是温柔又宠孩子的爸爸和有点调皮的儿子之间的温馨睡前对话。

    如果不是发生在坂口安吾一墙之隔的位置的话。

    意识到发生了一些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安吾的思绪都纷乱起来。

    绝对是第三方,但是是谁——

    安吾半焦急难安半惊悚地听着剩下的那个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点点靠拢。

    一步。两步。三步。

    停下来了。也就是到门口了。

    下一秒,随着房门被打开,光线进入了坂口安吾所在的房间。

    安吾能看到房门处背光站着的那个男人的轮廓,那是几乎快碰到门框,接近一米九高的身影。

    他含糊的意识到了什么,从记忆中一开始就被他排除的选项里重新翻出某个人的长相。

    怎么会是他?

    啪。

    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点亮了屋内天花板上的照明灯。

    坂口安吾看着对方一并被照亮的脸和深绿色的双眼,心情复杂地出了这个把他绑在床上的人的名字。

    “伊拉斯谟先生,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