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傻二傻三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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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东西!”张芳抬把骨头扔过去。

    大黄吓得跳起来往屋里钻。到门口听到那东西落下,不由得回头看一下,一看似曾相识,试探着出来,嗅到鸡骨头旁边,不敢置信地抬起狗脑袋看芳。

    张芳生气,人鄙视她就算了,连狗都鄙视她。

    一叉腰一指着大黄:“有本事过来单挑!”

    “咳!”

    方剑平呛着了。

    张芳忙问:“咋了?”

    方剑平又咳一下缓口气,道:“风大。咱们走吧。”

    “你快吃。”

    方剑平看着刚刚吃了一半的鸡腿,不禁问:“在这儿?”

    “对啊。不吃咱们遇到老太婆你咋跑啊。”

    方剑平觉得有道理,快速啃完。

    张芳夺走鸡骨头就朝大黄扔去。

    大黄条件反射般跳脚,昂起头颅大叫:“汪汪,汪汪,汪汪——”

    “傻东西!看清楚啥再叫唤!”

    大黄停下。

    张芳指着地上:“骨头!”

    大黄再次低下它高贵的脑袋,闻到一丝香味儿,使劲嗅嗅,又是鸡骨头?不由得朝西边看看,今儿的太阳打那边出来的?一向喜欢捉弄它的傻芳改了性?不会被鬼东西附身了吧。

    张芳当真生气了,“方剑平,它啥意思?”

    大黄狗很精,看池塘是一把好。

    方剑平也听不少人这狗懂事。所以家家户户日子艰难也同意养它。可他真没想到大黄这么有灵性。

    “它在想今天是不是过年吧。”

    张芳:“我才——”看到大黄衔起骨头钻进房子,给张芳一个冷酷的背影,顿时忍不住骂,“狗东西!”

    方剑平又险些呛着,因为他不由得想起张支书就是这么骂芳。

    以免自己被呛死就把盆给她,空出来的拉着她的臂,“出来这么久你爹娘该着急了。”

    张芳想,也是你爹娘。紧接着想想他俩的婚事是假的,这边好像不需要新女婿改口,有的喊岳父岳母“叔和婶”,有的喊“大伯和大娘”。方剑平改口反而奇怪。

    “我们不能再从这条路。从南边。”张芳指着南边。

    南边就是养猪场,养猪场再往西就是牛棚,牛棚再往西五六十米就是知青点。

    为了喂猪养牛方便,南边也弄了一条路,虽然没有村子里的大路宽敞但也很平整。昨天下过雨路上也不是很泥泞。

    方剑平朝村子里看一下,她奶奶还在路边站着,身边围着不少人。虽然听不见她什么,肯定在张芳的不是。还有可能跟人,“等憨芳过来,看我咋收拾她。”

    “走吧。”方剑平拽着她往南去。

    看池塘的房子也在南边,路过房子大黄呲溜一下出来。

    方剑平吓一跳,扭头看去,跟大黄四目相对。

    大黄忍不住:“汪汪!”

    张芳瞪大眼睛:“汪啥汪?就你会汪?汪汪!”

    大黄淡淡地瞥她一眼,慢悠悠回屋。

    “狗东西啥意思?”

    方剑平想,嫌你幼稚的跟个孩似的。然而这话出来她非得跳脚,“大黄可能以为咱们是外村人。出来一看是咱们很生气,那么多路不走干嘛走这边,害得它正啃着骨头跑出来。”

    张芳也觉得是这个意思,可原主看不懂,“没骗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快回家吧。”拉着她往西去。

    张芳点一下脑袋,任由他牵着。不过走到一半她停下来。

    方剑平疑惑不解。

    张芳转向北。

    大路南边房子少,多是已经分还没钱盖的宅基地。这些宅基地没荒着也没种树,一棵树得十来年,快到适婚年龄的伙子们可等不了这么久。宅基地上的东西不需要交公,很多人就在宅基地上种粮食蔬菜。

    初冬时节,玉米高粱都收下去了。宅基地上干净的不见一丝荒草,全是矮矮的作物,以至于能透过宅基地清楚地看到二十米开外大路上的情况。

    方剑平看到张芳的二婶和奶奶顿时明白她又想撩她们,“芳,叔和婶该着急了。”

    “一下,就一下。”张芳大声喊,“老太婆,我在这儿,快来啊。”完拉着他就跑。

    方剑平猝不及防,踉踉跄跄跟上去,待他稳住身体就听到身后骂骂咧咧,什么傻东西,什么我日你老娘等等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你招惹她干嘛?”方剑平不好太严厉,怕她听不懂还生气。

    张芳:“好玩啊。”

    “骂你没听见?”方剑平问。

    张芳点头:“她是我奶奶,我爹的娘,骂难听了也是骂她自己。你没听见她除了连我娘一块骂,就只能骂我憨骂我傻。”

    “你还知道她骂你娘?”

    张芳想想往事,“我不招惹她也骂。一天三骂,骂我娘肚子不争气,骂我爹眼瞎,找个啥样的不好,找我娘家里那么穷还不争气的。还骂我爹有了媳妇忘了娘。”顿了顿,“气不气她都得骂,干嘛不气她?”

    方剑平被服了。随即想到不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结。”

    张芳忍不住打量他。

    方剑平被她看得心惊胆战,“你你干嘛?”

    “又不打你,看你吓的。”张芳摇了摇头,“你你这么傻以后离了我可咋办啊。我奶奶那样的人,你把命给她,她都得怀疑你装死。”戳戳方剑平的额头,“你呀你——”

    方剑平连忙抓住她的,朝四周看去,见空无一人,松了口气,“别乱戳。”搞的他跟个傻孩子似的,“不知道的女人的腰男人的头碰不得?”

    张芳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方剑平放开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咱们快回家吧。”

    “抄近路。”张芳拉着他从人家菜地里钻过去就往家跑。

    方剑平皱眉转向她,好好的走不行吗?

    能好好的走张芳也不想跑。村里的路虽然平坦,可没法跟前世的水泥路比。到处都的土坷垃,一不心就硌脚,再不心还有可能摔倒。可是她的记忆中原主从没好好走过。

    不跑也是跟踢正步似的,又甩胳膊又甩。偏偏劲头还不是军人那么严肃,跟爬山似的。

    张芳想象一下那些动作自己都受不了。

    “看我干吗?看路!”张芳瞪他,“你个三傻!”

    方剑平无奈又想笑,他三傻?一个傻子喊他三傻?想到还有大傻和二傻作伴,就点点头接受这个称呼,“我傻,今天才知道芳很漂亮。”

    张芳眨了眨眼睛,草,好好的这话干嘛?这让她怎么接啊。

    她不用接,她的脸红了什么都没用。

    方剑平看到这一幕很意外,再想想又觉得很正常。她只是心思单纯如孩童。四五岁大的孩都知道害羞,何况张芳的心智跟八/九岁的孩子似的。

    “不回家发什么呆?”方剑平明知故问。

    张芳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扔开他的胳膊往家跑。

    方剑平赶忙追上去:“你慢点,路不平。”

    高素兰在院里听到方剑平的话,忍不住感慨,方同志真是个厚道人。

    “老伴,我觉得以后要是再有上大学的名额,不管芳让不让他去,咱都得让人家孩子回去。”

    张支书道:“咱们农场一年才三个。我好不容易争取一个就是想让剑平回去。谁能想到那丫头”想到自己傻闺女干的事,张支书摇摇头,不提也罢,“下次指不定得猴年马月。”

    高素兰叹气:“那就难办了。他爹历史问题不清楚,我听人这不清不楚一辈子没谱。总不能真在咱们乡旮旯里呆一辈子吧?”

    张支书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高素兰问:“农场缺不缺人?以前咱家没啥关系,现在有个孙组长,请他帮忙问一下呢?剑平能写会算,去当个记账员也比天天窝在村里强。”

    经他这一,张支书还想到一个:“我——”

    砰!

    张支书吓得打个哆嗦,循声看去,一点不意外,自家傻闺女:“又咋了?”

    “快进来。”拉一把方剑平,关上门就上锁。

    高素兰皱眉:“大白天锁啥门?”

    “老太婆来了。”

    张支书无奈地:“那是你奶奶。”

    “是又咋样?她像个奶奶吗?我去她家她不让我去,也别想来我家。”张芳得理直气壮。

    张支书觉得不能跟闺女吵,“不让她进来还咋吃饭?”

    “咱家粮食多的吃不完让她吃?”张芳瞪他一眼,拿着钥匙去厨房。

    高素兰忙不迭问道:“不让她吃,你让我又杀鸡又做鱼?”

    张支书明白了。

    他就闺女那么嫌弃他老娘,干嘛还同意他买鱼。

    闹了半天另有目的。

    “还不明白?她想吃。”

    高素兰不禁看看他,想确定这是真是假。紧接着想到闺女进厨房,又赶紧跟进去,看到她的动作忙问:“你又干嘛?”

    张支书怕闺女把锅敲了,也忍不住进去,正好碰到张芳拎着两条鱼往外走,“你这是又干嘛?”

    “挂我房间里留明天吃啊。”张芳嫌弃地看她爹一眼,“一只鸡还不够咱们一家吃?你想吃多少?一顿吃完日子还过不过了?真是咱家大傻!”完就走。

    张支书张了张口,一时满腹话语愣是不知道从何去。

    拉住想跟过去的方剑平:“她我傻?还是大傻?”

    方剑平笑着点点头。

    张支书不高兴地皱眉。

    方剑平赶紧解释:“我是三傻,婶是二傻。咱们一家四口她最精明。”

    高素兰瞠目结舌,一时是又想生气又想笑:“啥时候的事?我咋就成了二傻?”

    “你傻的她奶奶骂你都不知道还嘴。”方剑平道。

    高素兰的嘴巴动了动,转向老伴儿:“那可是你娘。”

    张支书大概懂闺女的意思:“不是你娘。”

    “可她是,是我婆婆——”

    “高素兰,老大,开门!”

    高素兰的话突然被打断,又被这吼声吓得差点呛着,身体还抖了一下。

    张支书赶紧扶着她,“我去看看,你先别出来。”

    “开门!我知道你们都在家!快点开门!”

    方剑平听到这尖的刺耳的声音,眉头紧皱,拉住张支书:“门被芳锁上了,您过去不开门只会让她更生气。”

    张支书想想也是,他要没钥匙,他老娘不信还得更来劲儿。

    高素兰道:“我去呢?”

    方剑平:“芳她高兴骂你不高兴也骂你,天天骂着您玩儿。”

    高素兰转身去炒菜。

    张支书见她比芳闯大祸还生气,一时尴尬的足无措,“我,我帮你烧火?”

    “出去!”高素兰冷冷地瞪他一眼。

    张支书不禁看方剑平,啥不好骂她。

    方剑平可不是没脾气的人。

    不跟芳计较是觉得她是个孩子。对张支书和高素兰和善,是俩人以往对他不错。先前公安来找他很维护他。他看光了芳的身体还跟她睡一觉,不光没怪他,还给他选择的会。他选择和芳结婚,还向他承诺假结婚。

    张芳奶奶高氏那个老太婆他不熟,也不想招惹她。可是既然招惹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不能认怂。

    方剑平声嘀咕:“我还没她连婶娘家人一起骂,骂他们都是穷鬼。”

    高素兰“啪”的一声扔下锅铲就往外走。

    张支书赶忙拦住,“我回头好好她。”

    “你的话有用?”高素兰问。

    张支书噎住。

    “大傻的话有用,我能把牛吹上天。”

    张支书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他闺女,抬眼朝外看,果然闺女趴着门框,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我是你爹。”

    “爹!”张芳立即喊。

    张支书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噎的无所适从。

    张芳高兴了,“你们都别出去,我会会她。老太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真当我张芳好欺负的。”

    高素兰顿时顾不上跟老伴儿置气:“你别乱来!”

    张芳挥挥:“不乱来。我知道不能打她,会被她讹上。我这么精才不会给她讹上我的会。”转去羊圈。

    方剑平担心她上没个准头,赶紧跟过去。看到她上裹着布在抓羊屎蛋子,顿时吓得慌了神,疾呼:“不能吃!”

    张芳的一抖,羊屎蛋子洒落一地,连忙又抓起来放回破盆里面。

    方剑平上去抓住她的腕。

    张芳不懂,“你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你饿了咱家还有鸡还有菜,婶还做了饼。”

    张芳瞬间明白,气得想踹他:“我傻呀我?”

    “我——”方剑平刚刚关心则乱,被她一吼冷静下来,芳不傻,不傻,“我傻,我傻,我是咱家三傻。可是你——那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看在他勇于承认错误的份上,张芳不跟他计较。

    到对面杂物房里把梯子搬出来靠在墙上,张芳对方剑平:“扶着。”

    方剑平刚刚误会她,不好跟她对着干:“心点。”

    “知道。”张芳单爬上去,冲他伸,“铁锨给我。”

    方剑平皱眉,她又想干嘛啊。

    张芳冲他瞪眼。

    方剑平递给她,不放心地叮嘱:“别乱来。一铁锨下去能要人命。”

    “我又不傻。”张芳瞥他一眼,跨坐在大门边的墙上,盛羊屎蛋子的盆也放墙上,一在里面拿着铁锨,一护着盆别掉了:“别拍了,我在这儿。”

    高氏停下,往四周看。

    张芳笑了:“蠢东西。往哪儿看呢?上面。”

    高氏抬起头来就问:“你个憨货,爬这么高干啥?不怕摔死你!”

    张芳抬扔出一部分羊屎蛋子,其中一个好巧不巧落到高氏口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芳乐得大笑。

    高氏赶紧吐出来:“啥玩意?”

    “羊屎。”张芳笑嘻嘻吐出两个字。

    高氏愣了一瞬间,意识到“羊屎”是啥玩意,气得破口大骂:“日你娘的,烂心肠黑心眼——”

    戛然而止,羊屎蛋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张芳的二婶也没能幸免。

    廖桂枝大骂:“憨货——”

    张芳抓一把羊屎蛋子。

    廖桂枝闭上嘴巴。

    张芳懊恼:“早知道你这么怕,我应该早弄这个。”

    高氏不敢再骂,抄起她的拐子就砸。

    张芳从记忆中知道她这个奶奶不是善茬,打遍妯娌无敌,全村就数她最牛。她前世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也见识过高氏这样的人,打起架来什么阴招损招都敢使,能哭能骂能撕能掐。所以她才准备一把铁锨,坐在墙上离远了跟她干。

    她抄起铁锨,高氏停下来,指着她:“我看你敢打。”

    “我有啥不敢。”张芳朝她脸上就戳。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张芳个缺心眼全村认证不要命。

    高氏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张芳转向廖桂枝,这是个蔫坏,还喜欢又当又立,全村最恶心的玩意:“是不是你让她来的?我打死你个搅家精。”

    廖桂枝吓得连连后退,退到安全距离就嚷嚷:“信不信我报案抓你?!”

    “不信!”

    廖桂枝又想吓唬张芳,意识到声音不对,循声看去,张芳家大门另一边多出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王秋香。

    “我又没你。”

    王秋香:“我行吗?敢我吗。”转向张芳,“做啥吃的这么香?”

    张芳笑道:“鸡肉。想吃不?”

    王秋香看她这样就知道今天没得吃,故作嫌弃,“给我都不吃。”

    “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我又不傻!”张芳转向她奶奶和二婶,“打不打,不打我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