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做梦
方剑平以为他对了,笑着问:“叔,听见了吧?”
张支书听见了,不禁:“这孩子无话可的时候就人家傻。人家都傻就她精。”
“对!”
张芳理直气壮的声音传出来,张支书无奈地摇摇头,“剑平,快点,再不吃菜就凉了。”
方剑平擦擦跟他进屋。
案板上四个碗,每个碗里都有鸡汤和撕开的鸡肉,其中两个碗肉多汤少,两个碗汤多肉少肉还是鸡脖子鸡头和鸡肠。
方剑平觉得汤多的是老两口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高素兰坐下就端那碗有鸡头的。
张支书端那个有鸡脖的。
方剑平不由得想起他爷爷奶奶,老两口也总是把最好的食物留给他。
“咋了?”张支书见他不坐下,往旁边移一点,“能坐下吧?”
方剑平笑了笑,挨着张芳坐下,高素兰就递给他一碗鸡汤:“喝点热的暖和暖和。芳不让我做鱼,我就炒了一盆萝卜丝。放的油多,你尝尝。”
张芳觉得又该她走人设的时候了,抢先夹一筷子。
高素兰瞪她。
张芳:“我替方剑平尝尝啊。”
方剑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味道怎么样?”
张芳抿抿嘴咂咂舌,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就是好吃——水分足,还有丝丝甜味儿,完全没有她以前吃的淡淡的苦味。
“还行吧。”
高素兰自己的艺自己知道,“瞧你勉强的。那别吃了,我们仨吃。”
张芳下意识拦住。
高素兰高兴了:“不是还行吧?”
张芳摇头叹气。
高素兰直觉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听到:“你不禁逗。我不跟你玩了。你跟爹坐,别在我这边。”
“我还懒得跟你挤一块。”
张芳叫住她:“等一下。”
“让不让人吃了?”
张芳把碗里的鸡胸肉给她。
高素兰不敢信,忍不住给她老头使眼色,闺女这是跟你娘干一架干开窍了?
张支书可不信这么容易开窍,不然以后不论一老一闹成什么样他都当没看见:“你咋不吃?”
“塞牙,不好吃,没有鸡腿好吃。”张芳一脸嫌弃。
高素兰长叹一口气,她瞎想啥——心眼缺了十八年,咋可能一个中午就补全。
方剑平把他碗里的肉夹给张支书。
张支书笑着问:“你也不喜欢?”
“我吃过一个大鸡腿了。我爷爷,人一天吃那么多就够了。再多不消化。”
张支书觉得他瞎扯淡。
孩子一片好意他也没拒绝,“我吃。鸡汤你可得喝了。这个大公鸡本来留过年走亲戚的。”
张芳挑眉,留着去她姥姥家?
“走啥亲戚啊,亲戚都不来咱家。”张芳嫌弃,“你敢走亲戚,我就全杀了。”
张支书可不敢跟闺女对着干:“不走,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的。能消停会吗?”
张芳满意了。
虽然她知道这是敷衍她。
可谁让她傻呢。
再下去非得穿帮不可。
方剑平有话:“叔,你去革命委员会了吗?”
高素兰这一个中午总觉得忘了啥事。听到这话明白过来:“那边咋?”
张支书:“这事他们了也不算。主任写信问问首都怎么个意思。”
高素兰问:“真关几天放出来,还不得回知青点?”
张支书点头。
高素兰忍不住皱眉。
张支书:“这事你不高兴也没用。”
高素兰算算时间,方剑平来两年半,过了年就整整三年。
“老头子,我听人两到三年就可以回去。上面咋不招他们回去?”
张支书:“城里没那么多工作岗位。年前或年后还得来一批。”
高素兰惊叫:“还来?!弄这些祖宗——”看到方剑平,“剑平,不是你。你这么好的孩子,别十个,来一百个我们都欢迎。”
张芳忍不住:“想得真美。当方剑平大白菜啊?大白菜也是白菜王。”
方剑平禁不住笑出声来。
高素兰瞪她一眼:“吃你的饭。”随即问她老头,“咋还来?”
“九月十三那天发生的事还记得吧?”
高素兰:“那咋不记得。农场那边传遍了,有个大官坐飞跑了,结果飞炸了。咋地?还跟他有关啊。”
张支书点头。
他起先也不知道。
今天到农场向主任反应,这些知青也来几年了,都想家了,能不能让他们都回去。农场那边就跟他实话,刚接到一份文件,因为飞失事这事引发的,过些天不光知青,他们村还得接收一些下来劳动的干部。
张支书不乐意,凭啥都弄到他们村。
隔壁村虽然也有知青,可只有两三个,住村支书家里就行了。
他这边分十个不够还再接收,就不怕人多了搞出人命。
主任也不想可着一只羊薅,谁让整个农场就数张庄最富裕,不光有养猪场有牛圈有鱼塘,还有一台农用拖拉呢。
这话把张支书气得不轻。
张庄以前也穷。
土地刚归公那一年还好点。第二年就开始懈怠,等到六一年家家户户一天一顿饭。除了当时国家困难,还有就是大伙儿干活的热情不高,土地减产严重。
张支书一看这样不行,不出五年张庄就得从清河农场消失。
六一年年底,张支书把村里长辈以及年轻有学问的人都请去村办开会。
大伙儿都怕死。
来年长辈们出面拿着棍跟在自家辈后面,谁不好好干活就敲谁。
农闲的时候张支书带领全村壮劳力挖个池塘,让妇女同志去河边鱼鳖虾蟹然后扔池塘里。
六二年年底,家家户户依然没钱买肉,可池塘里的鱼大丰收。交公一部分,每家还分两三条。
张支书这个支书的位置坐稳,威信也上来。
随着张芳光长年龄不长心智,村里也没几户人家敢瞧不起张支书。顶多他命不好,三十大几才结婚,结果娶个媳妇肚子不争气,还生个傻闺女。
话又回来,正吃着饭张支书也不想那些不开心的,直言道:“因为我刚才的事上面可能又要有动作了。”
高素兰顺嘴问:“啥动作?”
张芳闻言想什么又不敢,索性:“管他啥动作。还能搞一辈子啊。”
张支书本来想叹气,闻言宽心地笑了:“咱家芳的对。我就没见过搞一辈子的。不定明年就好了。”
高素兰冷哼:“做梦!”
“不做点美梦日子还咋过。”张支书转向方剑平,“剑平,你是吧?”
方剑平愣了愣神,忍不住打量他,居然这么豁达。
“咋了?”张支书奇怪,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方剑平苦笑着半真半假道:“自打来到张庄我就不敢做梦了。”
“都会过去的。我以前当兵那会儿部队也有整顿。部队都得弄许多天,何况全国。咱们要相信主席同志。”
方剑平点点头。
高素兰指着菜:“剑平,边吃边。老头子,你要是刘季新和段伊然回来,让他俩搬去养猪场住咋样?”
张芳忍不住:“不咋样。”
“吃你的饭。我们话没你的事。”
张芳嗤笑一声,“三个大傻子话,我看你们能出个子丑寅卯来。”
高素兰乐了:“又是听谁的?你知道子丑寅卯是啥吗?”不待她开口就催,“赶紧喝你的鸡汤。锅里还有,剑平,喝完了再盛。我兑的水多,一人两碗还够咱们明儿下面条。”
方剑平知道大锅里半锅鸡汤,张芳掰鸡腿的时候他看见了。
“我知道。婶,你也喝。叔,婶的提议怎么样?”
张支书摇头:“不行。以前吧,我就觉得刘季新那孩子钻营。现在知道他心术不正,哪天可以回城了,临走前把咱们的猪药死了可咋整。”
要搁以前方剑平不信。刘季新虽比他大两岁,在下乡前还是个没出过校园的学生,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可一想到他连段伊然也算计,方剑平就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坏的流脓。
张芳以前喜欢他,没少帮他干活。刘季新喜欢段伊然,也帮她干活。可张芳帮完就走,干净利落。刘季新趁缠着段伊然,恨不得段伊然亲他一口作为感谢。
方剑平想到这些不禁看一眼张芳,还是她好——纯粹!
“我觉得不如这样。”方剑平想想,“你看,我和芳在一起一夜结婚了。刘季新和段伊然切切实实在一起了,不能不结婚吧?回头您组织村里人在南边知青点旁边给他们弄两间房子让他们结婚呢?”
张支书觉得这是个办法,正好还得再盖几间房子,以防来的知青多没地儿住:“吃饭呢?”
“这点征求他们的意见。我觉得分开的话,他俩可能养不活自己。万一出点事还是您的责任。”
张支书:“只是一起吃饭,你那些同乡应该能同意。句你不爱听的话,他俩对付的人是你。从拘留所回来瘦了一圈,你那些同乡看到了肯定可怜他们。不定几天又好了。”
出了那样的事,知青点的人还想跟方剑平像以前一样处,方剑平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以后怎样顺其自然吧。
“好就好吧。反正我也不住那儿。”
张支书不禁打量他,长得像个犟种,居然这么容易通。这孩子的性子将来能成大事啊。
可是一想想现在的条件,张支书叹了口气:“委屈你了。这里没法跟你家比吧?”
“挺好。”方剑平真心。
他越是这样张支书越觉得委屈了孩子。
随后想想那事还没影,指不定能不能成,决定先不,“那吃饭。吃了饭还得去粮库。咱们得赶在春节前把玉米揉出来给各家各户分了好过年。”
方剑平顿时觉得疼。
张芳打记事起她家的玉米就是用械打。揉玉米粒只听她奶奶过,冬天黑的早,睡觉又睡不着,就窝在屋里揉玉米。
几亩地几口人一起干,一个冬天就差不多了。
张芳以前觉得挺有意思。现在有了原主的记忆,想到两个玉米棒子使劲搓也觉得疼。
忽然想到一个东西,电视里看到的——玉米穿子。揉之前先刨下来几行,然后再揉就容易多了。
这事还不能跟她爹。爹娘太了解她,一就知道不是她想的。
饭毕,张芳拉着方剑平回房,
“什么事?”
张芳先比划,“你给我做个这样的东西,我先穿下来几行,嗯,中间空着就好揉啦。”
方剑平想象一下,不禁问:“怎么跟搓衣板似的?”
“不是搓衣板!”张芳瞪眼。
方剑平替她:“我是三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容我再想想,像个螺丝,然后朝玉米上戳。如果用螺丝刀容易戳到,所以就把螺丝刀放在一个类似搓衣板的木板上面?”
张芳点头:“对!”
“可是不让你爹知道,我也没铁钉啊。再了,你的那东西很像刨子,这得找木匠做。咱们村的木匠只听你爹的。”
张芳:“那你想的,你嫌疼,不许我。”
“怕你爹数落你?”方剑平出来,就忍不住打量她,好奇地问:“你怎么想到的?”
张芳抬起下巴,很得意地:“我早就想到了。我爹个大傻子我胡闹。”
方剑平明白了,这事让她爹知道了,即便他可行,村支书也不会同意。
“那就我疼。”
张芳点头,“等我一下啊。”
方剑平跟出去。
张芳推开堂屋门就朝里间跑。
方剑平下意识往四周看,不见老两口,放心下来。随之而来的好奇,不在厨房刷锅洗碗,这是去哪儿了啊。
张家没有压水井,高素兰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就去旁边沟里给芳洗衣服——洗一遍再打井水漂。张支书给大黄送吃的去了——鸡骨头。
张芳前世今生都没做过饭洗过碗,在家的时候也没洗过衣服刷过鞋,以至于吃过饭一抹嘴走人也没露馅。
方剑平等片刻,张芳出来,里多了两个灰白色的布。
“给你!”
方剑平满心疑惑的接过去,布很粗糙:“这是你娘纺棉线织的吧?”
“对!去缝两个套。”
方剑平无语又想笑,真看得起他。
“我有套。”
张芳不信,“我要孙组长早上戴的白套。”
方剑平终于明白她干嘛找白布。很想跟她解释,孙组长戴的那个套不是布做的,也是线织的。可是想想她的心性——孩子一个。决定把这话咽回去。
“冬天戴的套不行?”
张芳无奈地看他一下,夺走那白布,“你可真是三傻。冬天的套那么厚戴上了咋揉玉米?”
“你干嘛?”
张芳:“我自个做。”
方剑平吓得赶紧夺回来,“让婶做吧。这么好的布别浪费了。”
张芳摇了摇头。
方剑平没懂:“又怎么了?”
“我真不想你。这么粗的布做鞋都硌脚。你好?”张芳叹气,傻成啥样了啊。
方剑平看懂她的眼神,嘴巴动了动索性把话咽回去,她认定他傻的无可救药,再多也没用。
“这不是没见过吗。不过不论谁做今天都来不及。我们先去粮库吧。”
张芳想到了工分。
分分分,以前是她的命根,现在还是她的命根。
她的命咋这么苦啊。
重活一次也没能逃脱这要命的分。
“又干嘛呢?”
张芳苦着脸:“不想去。”不想干农活,太累了,“我不想看到老太婆一家。”
方剑平:“她是二队的人,离咱们远着呢。”
“那好吧。老太婆骂我你得帮我。”
方剑平很想,我再帮你还不得把人打死。
“不帮你帮谁。”
张芳心里舒服点,叹了一口气:“走吧。”
方剑平把布放回去,拽着她出去,免得一眼没看见又跟别人干起来。
粮仓在张芳家东北方向,就是东北角的树林附近。西边和南边是住家户,北边和东边是沟渠,没人半夜打更,外村人想偷粮食也不易。
以前张芳家西边没沟渠。
六二年池塘挖好,六三年张支书就带领全村人在村子东边西边和北边挖一条沟,然后把河里的水引过来,村里人洗衣服洗菜方便,干旱的时候灌溉庄稼也方便。
张庄太大,沟渠要是把村子包起来,北边的人下地干活要绕半个庄。所以就在北边中间段架了一个桥。沟挖的深,以免孩子掉进去还在桥两边种几棵树挡一下。
为了物尽其用,沟边上种树,树与树中间的空隙分给各家,留他们种辣椒,蚕豆等物。不过这些事不是个工程,六五年才初具成效。
起初树苗看起来没精神,农场也没注意到张庄的变化。没几年树长高了,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农场就把方剑平这批知青安排到张庄“学习”。
张芳和方剑平要是从门口的大路往东再往北,得绕大半个村子。张芳不想被一群老爷们老娘们围观,就往被北拐,沿着沟渠往东走三百多米就看到一排房子。
这些房子建的也很讲究。虽然只是临时仓库,张支书也怕有外村人羡慕嫉妒他们使坏,一把火把粮食全烧了。所以三间一个院,院中有大水缸,院与院中间隔有两米。粮食分下去之前都会安排两名男性在偏房值夜班。
从东到西四个院分别是一二三四队的,反倒避免张芳越过三处院的时候被围观。
可是俩人到了粮库还是没躲过去。
正准备干活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纷纷:“芳来了?方同志也来了?”
谢兰更是拍拍身边的位子,“侄女婿,这边坐。”
张芳瞪他:“又想占便宜?想得美。”拉着方剑平朝她四奶奶走去。
这个四奶奶就是王秋香的婆婆。她和谢兰几家住得近都是四队的人,在一块干活。
早上出事的时候四奶不在。上午来干活才听人方剑平险些被冤枉成强/奸犯。还听人她儿媳妇问方剑平,城里还破啥旧习俗。芳没让方剑平告诉她。
四奶奶高兴,也不嫌芳听不懂人话了,笑着:“对,来这儿。老头子,一边去。”
张芳的四爷以前跟张支书的关系很一般。他比较喜欢张芳的二叔,因为是他看着长大的,又会讨巧卖乖。不像张芳他爹,十七八岁就参军走了,分开多年关系淡了,刚回来那几年冷的跟冰块一样,做事一板一眼惹人厌。
早些年二侄子和他大嫂闹分家,谁劝都没用。这个四爷就觉得老二不懂事。
张老二不要爹可把他几个叔叔气得不轻。张支书要爹,自己有一口喝的他爹就有一口吃的。老哥几个这才幡然醒悟,不要看一个人什么,得看他做什么。
这几年别的村的日子半死不活,村民一个个跟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农场都拿他们没办法。张庄却在张支书的带领下红红火火,人气越来越旺。
托了张支书的福,张家老老四不用担心像他大哥一样吃喝拉稀拉死。以至于不论面对张支书还是张芳,这个四爷都跟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一样。
听到老婆子的话,张四爷笑着移到一边给俩孩子让两个空位。
张芳坐下就交代方剑平:“别傻干啊。你看着五叔,他揉几个你揉几个。我看着五婶,她揉几个我揉几个。”
方剑平顺嘴问:“为什么?”
张芳知道争工分的年代很多人喜欢偷懒。刚刚就回忆一下,原主个傻不隆冬的,人家夸她几句她就不要命的干。谢兰不看原主干多少,只看她年龄,十七八岁就争整工分。她就找张老六闹,她也得是整工分。
张老六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给她这么记。别人也想闹,只是没谢兰力气大。谢兰能抗一百二十斤的粮食袋子,王秋香和廖桂枝抗一百斤的都吃力。
抗粮食的时候谢兰没法偷懒。揉玉米的时候可没少偷懒。
张芳道:“咱们跟五叔五婶一样都是整工分啊。”
方剑平笑了:“芳,揉玉米的时候不分整不整,大家都一样。”
“那也跟她学。”张芳看向谢兰两边的人,“你们离她和五叔远点,别让他俩偷你们的玉米棒子。等六叔记工分的时候我让六叔数。”
张芳力气太大,抗的粮食袋子比她们多一倍,她争整工分别人只能干羡慕。谢兰就比她们多二十斤,凭什么她们半工分,谢兰整工分啊。
王秋香立马让谢兰旁边的人让开,自己坐过去盯着她。
揉玉米不是多揉多得,谢兰这些天确实没少偷懒。王秋香过来,她别想把玉米棒子往她那边扔,然后糊弄过去。
“你啥意思?”谢兰不高兴地问。
王秋香今儿心情不错,因为她们婆媳仨同心协力把高氏那个难搞的吓跑了。
这可是她嫁到张庄第一次干过高氏。
现在又能盯着谢兰给她添堵,心里越发高兴:“我喜欢你啊。五嫂,你不喜欢我?”
谢兰的鸡皮疙瘩出来了,“别恶心人。”没她不要脸,就找张芳:“你个傻丫头故意的吧?”
张芳二话不,抄起完整的大玉米棒子就砸。
谢兰条件反射般挡一下,臂生疼生疼,“半吊子!”
“我还二百五呢。”张芳当然不能她以前干活的时候没少欺负原主,故意瞪大眼睛:“再敢占我家方剑平的便宜,我打死你。”
谢兰顿时想骂人,她就这个缺心眼咋突然这么有心眼,还知道针对她。
“五嫂又占侄女婿的便宜?”王秋香吃惊,“啥时候?”
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四奶奶知道老五家的臭毛病,不光喜欢占伙子的便宜,芳时候长得好看,没少被她捏的哇哇叫,“老五家的,你多大了?快当奶奶的人了,传出去像啥样。老五,你也不管管你媳妇?”
张庄以前穷,男人讨媳妇不易。好不容易弄个媳妇自然是当成宝一样捧着。这也导致张庄的老爷们一个比一个怂,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不止张芳这一一大家子。其他张姓人家也差不多。
张老五嘿嘿嘿讨好地笑道:“谢兰也是喜欢侄女婿。像那个刘季新,谢兰见着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谢兰点头:“对。”
张芳瞪眼:“方剑平还得谢谢你?”
“一家人,谢啥。”谢兰摆摆装大度。
张芳抄起玉米就砸。
这次谢兰有所防备,砰地一声,玉米掉在地上,滚到门口。
“谁扔的?”
看热闹的人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去装孙子。
随着人进来,有人偷偷抬头瞄一眼,一看是村支书立马告状:“你家芳。”
“张芳,不好好揉玉米干啥玩意?”
张芳指着谢兰:“她又想占方剑平便宜。”
张支书转向弟媳妇,“你这啥毛病?改天碰到个愣头青,人家打你别是我张庄的人。”
谢兰跟王秋香一样怕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杀过很多人,上沾满了鲜血。
王秋香嫁进来的时候张支书已经像个庄稼汉了。
谢兰嫁进来那年,张支书那身军人气质还没褪去,走路都带着血腥味。他一严肃起来谢兰就不由地想起二十年前的光景。
谢兰立马老老实实:“没有的事。大哥,还是早上那次。芳这妮子忒心眼——”
啪!
谢兰脚上挨一下,痛的抽一口气,“张芳,给我差不多得了!”
方剑平拉一下芳:“好好揉玉米。”
张芳瞪她一眼。
谢兰暗暗松了口气,她要是不依不饶,她还真得受着。谁让她为老不尊呢。
王秋香一看这边消停立马把芳刚刚的主意报告给村支书大哥。
张支书也知道有人偷懒。不过三岁孩都知道太过分了年前没法分玉米,没法做窝窝头,大家都得饿肚子。
他也让几个队长统计过,慢悠悠的揉,到腊月二十三年前能揉完。所以偶尔看到人偷懒他全当没看见。
王秋香既然这样了,张支书道:“我等会儿给几个队长一下,从明天开始记玉米棒子。”
张四爷问:“像你婶这样的咋记?她左使不上劲,揉一会儿就得歇歇。”
张支书:“村里像四婶这样的不少,四婶别跟她们差太多。”
谢兰忍不住嘀咕,“揉那么快干啥去?冬天又没啥事。”
以前确实没什么事。
张支书去农场一趟弄来了事。
“过几天我带人在知青点那边再起几间房。顺便给刘季新和段伊然盖两间,让他俩单住。”
中午张支书跟方剑平讨论咋安置他俩,村里其他人也在聊此事,因为都知道就算能把他们退回去,一通续下来也得年后。
张支书此话一出,众人放心了,分开住好啊。
随后想到他前一句,有人忍不住问:“谁结婚?”
这事没法隐瞒,张支书实话:“年前或者年后还得再来一批知识青年。”
“啥?”谢兰惊叫:“凭啥?”
王秋香也忍不住嚷嚷:“就是!咱们村都有十个了。咱们的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能生的?”
张老九连忙扯一下媳妇。
王秋香朝他上一巴掌:“别拦我。大哥,你这个支书咋当的?”
张老九又扯一把她。
王秋香皱眉:“干啥玩意?”
张老九朝对面努努嘴。
王秋香看到方剑平,怒气稍减:“剑平,我不是冲你。别你现在是我们张家人,就算没跟芳结婚,你这么好的伙子来多少我们要多少。可要是再来个刘季新那样的,被算计可能就是咱村的姑娘。芳傻不隆冬的,你也不想外来人欺负她吧?”
张芳想笑,她可真会捎带。
方剑平也挺无语,王秋香什么毛病啊。怎么什么都能捎上芳。
“农场的安排叔不同意也没用。”
王秋香:“那就不给他们起房子。”
张支书道:“农场能把人安排到这儿来。”
王秋香想了想,“那就不许他们进村。回头你挑几个壮劳力在村口守着,我看他们敢硬闯!真当咱张庄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想揉就揉。”
张支书坐下,拿两个玉米棒子开搓。
谢兰怒问:“你还坐下?”
张支书被她吼得莫名其妙。
他四爷忍不住:“不赶紧想法子去?你在这儿干啥。”
方剑平不想他为难:“没什么好法子吧。”
四奶奶很笃定:“他有法子。”
王秋香等人也不干活了,一个个直勾勾盯着张支书。
张支书无奈地沉思片刻:“哪天抽空再去一趟,让农场想想办法把现在这批送回去,然后再跟农场商议商议来年多种玉米少种棉花。”
一床棉被能盖好多年。粮食吃了就没了。村里人希望麦收上来之后只种玉米,多分点口粮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能吃几顿饱饭。
张支书这样,大伙儿勉强接受。
王秋香问:“他们都回去剑平是不是也得回去?”
方剑平想回去看看。
可整个知青点都没人能回去,这又要来一批,回去的名额就更紧张了。
张支书想把他弄回去,又不是以上大学的方式,除非有通天的本事。
方剑平不想他为难:“你刚刚还我是自己人。”
王秋香被噎了一下,就想什么,看到丈夫的眼色又把话咽回去,“大哥?”
张支书:“我的回去是指分批,一次两三个。”看向方剑平,“你可能得最后。你当我自私也好,有别的也罢,我希望你等等。不定过两年还有上大学的名额。改天给家里写封信,告诉他们你在这边很好。现在贸贸然回去,没工作也没法上学,还有可能天天写检查。”
张家四爷赞同:“在咱们村没人敢欺负你,到了城里就不准了。”
这个道理方剑平懂。
他想回去也不是因为想父母,想念首都的生活,而是他爷爷奶奶七十多了,他怕他们的身子骨熬不过这场革命。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方剑平微笑着:“叔,能回去先让跟我处的最好的那几个回去吧。他们到了首都还能去我家看看。”
张支书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张老五忍不住问:“这事有啥好犹豫?”
有人懂:“大爷是想把刘季新弄回去吧?”
张支书点了点头,“我上午去农场就是为了他的事。你们也都知道。”
王秋香顿时忍不住:“早知道还不如不去。”
张支书不禁:“我不去你们还不得指着我的鼻子骂?”
王秋香被的心虚,声嘀咕:“谁敢啊。”
老五道:“既然还有知青要来,那也不差刘季新和段伊然两个。先紧着剑平的事。那子吃咱几年粮食,还敢算计芳,看我回头咋整他。”
谢兰赞同:“打扫猪圈牛棚的活全交给他和段伊然。”
张支书:“这事回头再。指不定没等他出来首都那边就有——”
“广进叔,咋在这儿?”
张支书回头看到一队的队长,他负责三队的工分,“三队出事了?”
“这个时节能出啥事。公安来了,让你过去。”
众人的僵住,讨论声停下。
张支书反应过来霍然起身,担心地问:“又咋了?”
“看样子没啥大事。不过我没敢问。”
张支书下意识看一眼方剑平,“不是来找剑平?”
“不是。没提他和芳。”
张支书放心下来,“带我去看看。”
四爷立即:“多带几个人。”
张支书摆,在他的地盘上公安还不敢胡乱抓人。
他四叔不放心,给张老九和老五使眼色。
两兄弟立即跟上去。
王秋香爱东家长西家短,正想跟大伙儿聊聊这事,注意到对面的张芳,忽然意识到她很安静,安静的不像她。
“芳,不担心你爹?”
张芳的眉头微蹙,又想惹她犯傻?
真是三分钟不打上房揭瓦。
“我爹是村支书,有啥好担心?又不是你!”
王秋香噎得喘不过气。
其他人忍俊不禁。
王秋香不过她,转向方剑平:“不担心你老丈人?”
方剑平无语,揉玉米不累吗。
“要是叔犯了事公安肯定亲自过来。让别人通知他,应该跟刘季新和段伊然有关。”
有村民不禁问:“还没查清楚?他俩到底搞了多少事?”
方剑平见他着急,赶紧补一句,“可能征求叔的意见,比如关几天合适。”
那村民奇怪:“关几天不是法院的算?”
方剑平:“没到法院那一步。”
那人忍不住问:“能让他们在里面过年吗?”
方剑平摇头。
那人倍感可惜:“太便宜他了。我就应该多踹几脚。”
张来富接道:“那你不如我。我踢了四五脚。怕踢出个好歹赖上咱们,都是朝屁股上踹的。我估计他的屁股这会儿肿的得给发面馒头一样。”
谢兰顿时忍不住问:“可别恶心了。我还想过年蒸几个白馒头呢”
张来富想象一下也觉得挺恶心,“当我没。咱干活。别回头老六看到芳揉一百个,我揉七十个,给我记半公分。”
张芳皱眉,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啊。
阴阳怪气仗着原主好欺负咋地。
张芳可不惯他们,“话不捎带我能死啊?”
张来富怕她突然扔来几个玉米砸的他骨折,赔笑道:“我这是夸你厉害。”
方剑平忍不住瞥他一眼,何必呢。
张芳瞪眼:“我傻的好赖话听不出来?”
拿起一个玉米掂量掂量。
张来富瞳孔紧缩,忙不迭道:“我的错,我道歉?”
张芳收回视线。
方剑平倍无语,真欠啊。
张来富暗暗松了口气,不经意间看到高素兰进来,立即转移话题,“你今天咋这么晚?”
高素兰朝自己闺女看一眼,“给她洗衣服呢。”
王秋香又逮住挤兑芳的会:“你都多大了,还让你娘洗衣服?咋这么不懂事。”
张芳不想搭理她。
可是不回,她肯定不依不饶,数落起来没完:“你的衣服自己洗?”
王秋香:“谁的衣服不是自己洗。”
张芳摇了摇头,一脸同情地:“那你真可怜,都没人给你洗衣服。”
作者有话要: 新文不够看可以看看我完结文,也是年代文后娘(穿越),六零再婚夫妻等等,专栏很多,还有清穿,穿到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