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顿时想打死她再打死自己——嘴怎么这么快呢？家里粮食多的吃不完留她吃饭？

    “那我先打死你吧。”芳扬起巴掌迎上去。

    张草吓得拔腿就跑,“大娘，我的事别忘了告诉大伯。回头再来看你。”

    王秋香乐了：“就得芳收拾她。对了，她刚刚学啥？”

    芳：“学兽医以后天天给你打针！”

    王秋香的笑容凝固,抓一把雪团成团就砸她。

    只是积雪不多不好团成团，以至于没等她团好芳就到墙边，王秋香吓得缩回去。

    芳哼一声,转向她娘：“张草难得句人话,你要支持她，她慢慢她就变好了。”

    高素兰无语又想笑，她闺女这个脑袋瓜啊,想干什么的时候特别灵。

    上半天学连支持这样的词都学会了。

    “饭做好了？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芳无奈，又故意岔开话题：“你不听话，饿着！”

    高素兰不跟她打嘴仗,直接去厨房。看到案板上灰溜溜的面条便知道是用高粱面做的。这样的面她不心疼，问方剑平：“咋不下完？”

    “怕吃不完。”方剑平着话就去拿碗,“芳,洗。”

    张芳拿着脸盆过来，方剑平又分帮她舀后锅里的热水。

    高素兰见他这样忙,道：“芳，以后这样的事自己做。没看剑平忙得腾不出。”

    芳没注意到，她以前在家就习惯了衣来伸饭来张口的生活。原来的芳比她还懒，她俩成一个人没懒上加懒已经很好了。

    方剑平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

    高素兰不赞同，直接出以前不好的话，“你又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再了,就算能以后也没空。”

    方剑平想想他得工作，也有可能娶妻生子：“那就先从事做起。”舀半瓢水就把水瓢给芳，让她自己动。

    芳冲他扮个鬼脸,随后端着半盆热水出去。

    “上哪儿去？”高素兰不禁提醒，“没看见在下雪？”

    芳：“不给你用！”

    高素兰笑了。

    要按她以前的性子能把这盆水直接倒了。

    “快点啊。”高素兰进来就闻到一股红薯味，坐下去味道更明显，忍不住看向还有点火星的锅底，“剑平，烤红薯了？”

    方剑平朝破铁盆看去，“留叔回来吃。”

    高素兰不禁：“你这孩子想的真周到。”随即又找块破铁皮把盆盖上，好歹能起到保温作用。

    饭毕，雪越下越大，大的跟棉花似的。

    高素兰担心老伴儿，怕路上打滑拖拉翻车。也担心芳到学校乱跑，再冻生病了。

    “芳啊，下午就别去了？”

    这么冷的天芳也不想出去。

    炕头的被窝多暖和啊。

    可是不学习她怎么进步，怎么恢复正常啊。

    她不想以后帮她爹还得用撞门拆窗这种方式。

    “我不要，我要上学！”芳固执地大声。

    高素兰怕她发脾气，“去可以，但不许乱跑。”

    “我又不是你个二傻，下这么大雪跑出去玩儿。”芳哼一声，挎着书包蹦跶出去。

    方剑平伸把她拽回来，围上围巾戴上帽子，包的只露一双眼睛，又给她一把伞。

    下的鹅毛大雪，不是雨夹雪，芳觉得没必要。

    方剑平也觉得没必要，但是雪花拍到眼睛上不舒服，“咱俩撑一把伞？”

    “你拿着。”

    方剑平点头，“行。”

    高素兰看到方剑平一撑伞，一搂着闺女的臂，不论从背影还是正面都像极了一对关系融洽的情侣，不禁陷入深深地担忧。

    由着他俩这样下去，草的担心有可能变成现实。

    芳要是哭着闹着不许方剑平回去，或者偷偷跟上她，他们可怎么办啊。

    这样想着高素兰也没心思做活。

    她这人一向不爱串门子，以前是怕人问她咋就生芳一个，芳有没有变聪明。后来是怕人嘴窝在家里窝习惯了。

    高素兰不知道去谁家跟谁唠叨这种烦恼，以至于忍不住在院里打圈转。

    王秋香这人有种打不死的精神，比草还像草——春风吹又生。

    在自家院里听到方剑平和芳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就拿着针线筐过来找高素兰，见她魂不附体的样子，问：“大嫂，担心老大？”

    高素兰吓了一跳，回过神才想起她忘了从里面把门别上，“是呀。”

    “没事。大头他们发现的及时，段伊然月份也浅，我觉得就比咱女人来那事严重一点。”

    高素兰不想方剑平和芳，因为俩孩子现在很好，一个暂时回不去，一个也没发疯，多了显得她这人吃饱了撑的。

    “我在想回来咋办。”高素兰就顺着她的话题，“草有句话得对，不管不问她早晚得闹出人命。知青在咱们这边死了，你大哥这个村长也当到头了。”

    王秋香：“你要是不好出面，回头我跟她。刘季新要是不愿意，就让大哥给他老家的村长写信，告诉他们他在这儿干的事。我就不信他不怕。”

    高素兰觉得这主意不错，“先进来。”

    王秋香抖一下身上的雪花，问道：“刚才听你草，她就会写自己的名能学啥兽医？”

    高素兰之前只顾担心自家老伴儿，刚刚只顾担心闺女，还真没想过张草。

    经她这一问，高素兰想到草认识的字还没芳多，咋给牲口用药啊。不会真把人当成牲口，牲口当成人胡乱治吧。

    “她天天上午和下午都过来，等会儿该来了。”

    要搁以往张草没空。

    自打她那次豁出去闹自杀，她娘怕鸡飞蛋打，指望她听话相亲，好让她过年吃上大肥肉，所以不敢再像以前什么活都让她干。

    饭后张草一抹嘴，就让她弟烧热水，她妹刷锅洗碗。

    俩人以前不常干，所以很不乐意。

    张草拉着她大弟走人，由着一家五口自己安排。

    她大弟虽然后来没怎么帮她，但也没跟爹娘和弟弟妹妹一起欺负她。外人欺负她，只要被他知道或者看见就会帮她。

    她还没想好怎么帮这个弟弟，省得跟以前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就紧着她能做的做——把他跟爹娘隔开，免得跟着他们在一起久了越来越不懂事。

    张拴以为有事，到门口就问：“啥事？”

    她想拉着她弟弟去她大娘家，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前干的事，再把她弟弟弄过去大娘又得多想。

    随即想想弟弟能干啥，村里有啥能干的活，“去大头家等着，跟大头学一下木匠活，赶明儿给我打几个柜子。”

    张拴无语，“你都没对象要啥柜子？”

    “让你去就去！”张草推他一把就往西跑。

    到门口听到王秋香的声音，张草赶忙进去。

    高素兰一见她来势汹汹，恨不得跟王秋香干一仗，连忙把俩人隔开，“草，到大娘这边来。”

    张草决定给她大娘个面子。

    高素兰松了口气，挑她和王秋香都感兴趣地问：“草，你学兽医不是吓唬芳吧？”

    张草笑道：“不是。大娘别担心，我天天给她扎针是吓唬她。给牲口打针的针管那么粗咋能给她用。”

    “识字不多也能学？”高素兰怕她多心，补一句，“难不难？不难回头也让芳跟你学学，好歹是门艺。”

    张草也不知道，老老实实摇头，“兽医是以后。我先学给牲口配种。”

    高素兰惊得微微张口。

    王秋香惊得扎到自己的，指头瞬间冒出血滴。可她却顾不上，“你一个姑娘家学给牲口配种？”

    甭姑娘，伙子也不愿学。

    兽医站最年轻的都有三十五六岁了。

    这些人不是精力不济就是上有老下有，忙了工作还得兼顾家里，经常累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张草不认识兽医站的人，空着跑过去人家也愿意教她给牲口配种，就是平时太累不敢挑学徒了。

    “我又不识字，不先学配种还能先学打针？”张草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转向高素兰就扬起笑脸，“大娘，我打算边学配种边学习文化。回头挣的钱大头给我娘，她就不逼我结婚了。”

    廖桂枝是个很会算计的人。

    高素兰：“你能在兽医站工作，你娘也不舍得给你找个农村人。”

    “对！”

    王秋香怀疑，“你是学徒也有工资？”

    “年前没有，但管饭。年后我学会了就给我发。再少也有十块八块。”

    高素兰算一下，“兽医站离咱们这儿近，下雨下雪都能回来，吃住在家十块八块不少了。好好跟人学，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

    张草点头：“我知道。等我学会就教芳。”

    高素兰心里高兴但又怕随口一，“你真这么想的？”

    “对啊。”张草点头，“方剑平要是不要她，就让芳跟我去兽医站上班。大伯认识孙组长，孙组长认识的人多，让他们帮忙证明一下芳干活做事没问题，人家兽医站肯定要。”

    王秋香又忍不住打量她：“兽医站虽然是给牲口看病，转正了也是铁饭碗，就这么好进？”

    去兽医站学的人多，但能撑三个月的极少，能干一年干出兴趣来的人就更少了。

    兽医站和医院还有一点不一样，农场的医生不需要出诊。兽医站的兽医需要经常到各个村庄给牲口看病，指导防疫工作。

    这份工作不体面还这么累，感兴趣的人也很难坚持下来。

    张草不想跟王秋香这么多，“你要去肯定不好进，我就不一样了。”

    王秋香想拿针扎她。

    高素兰拦住，对张草：“等芳回来我就告诉她。让她好好学文化，到时候也能帮你看一下明书啥的。对了，要不要剑平帮你补习文化？”

    “先让拴帮我补习。”

    高素兰很欣慰，这孩子真变了。

    看来也真没想过打方剑平的主意。

    这一发现让高素兰很高兴，芳到家她就忍不住把张草的事告诉她。

    芳要是个正常人，听到有这个出路肯定很高兴。

    可她现在不正常，也不想当兽医。

    芳嫌弃地：“不要！我要上大学！”

    高素兰忍不住：“你知道大学是啥吗就上？”

    芳认真想想。

    方剑平不禁看她，总觉得她语出惊人。

    “我也不知道兽医是啥啊。”芳理所当然的话让高素兰心梗，怒气上头，指着她：“等你爹回来让他收拾你。”

    芳别的自信没有，这个自信还是有的，“爹要知道你让我跟张草在一起，挨收拾的不是我是你！”冲她哼一声，“你就死心吧。方剑平，咱们回屋写作业去。我要跟你一起上大学。”

    方剑平不由得多看她一下，芳兴致勃勃，好像大学想上就能上一样。

    “芳，大学名额有可能两年才有一个。”

    芳：“那我先去你后去，我在大学等你。”

    方剑平乐了，谁她傻，她精着呢。

    “为什么不是我先去你后去？”

    芳想想，“我知道我想跟你一起上大学，不知道你想不想啊。所以还是我先去等着你吧。”

    “我过啊。”方剑平奇怪，平时那么聪明，这事怎么就没记住呢。

    芳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过。可是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可以相信！”

    方剑平顿时想骂人，又是这个张草。

    “她什么时候又找你了？”

    芳胡诌道：“我去打水的时候。”

    “以后我跟你一起去！”方剑平暗暗决定，以后她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别信草的话，她骗你的。”

    芳很想笑，但她得忍住，“她还想咱俩离婚啊？”

    方剑平毫不迟疑地点头：“对！”

    “你也不会为了别的女人扔下我不管？”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他。

    方剑平注意到眼中都是他的影，忽然不敢胡乱答应。

    认真思索好一会儿，芳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才听到他，“我以后要是找对象，或者喜欢上别的人，会先问问她能不能接受你。”

    芳很意外他会这样：“不能接受呢？”

    “那就不要她。”方剑平出来，突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便遵从内心的想法道，“咱俩搭伙过。反正咱们的结婚证是真的，没人敢什么。”

    芳顿时觉得鼻头有点酸眼角有点涩心里发虚愧疚。

    这么好的人，她也舍得骗呐。

    可是要让她和盘托出，芳也做不到。

    她只是他生命中的配角。

    能不能成为女主角还得等以后啊。

    革命还未结束，她和他都没考上大学，他的父母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以后的变化太多。

    芳不想让方剑平看到她失态，欢呼一声抱住他：“谁不算话谁是狗！”

    方剑平被她扑的身体不稳，条件反射般搂住她：“不拉钩了？”

    “拉钩二傻打我。”芳把眼泪憋回去，又使劲眨眨眼，恢复正常就推开他，嫌弃地：“方剑平，你得吃胖点，身上硌人。”

    方剑平看看自己，里面穿着秋衣毛衣，外面的大棉袄还没来得及脱，她能察觉到硌人，她是公主吗。

    “你皮肤太嫩，刚才又太用力。”方剑平到此，怕她以后抱习惯了谁都抱，“芳，只有家人亲人才可以这样抱。陌生人或者朋友都不行。”

    芳：“别人我才懒得抱。那么臭！”着还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方剑平越发担心，“香的也不能。你觉得人好也不行。好比拴和杨解放，你要是抱住他们别人会你比大傻还傻。”

    芳乐了，想故意逗逗他，“你也叫爹大傻啊？”

    作者有话要：　　本来想十一点更新，写着写着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