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较大型的公共厕所在侧门出口五百米的位置。

    按男左女右划分, 中间有面影壁隔挡, 进到影壁后再选择左拐还是右拐。

    林芝跟着赵庆庆来到影壁后，停下了脚步, 看她想对自己什么。

    因为正是放学时间，进厕所的人络绎不绝, 一对对情侣走过来, 女的进了厕所, 男的就在影壁前拎着包等, 位置还有点挤。

    又是在学校, 人还这么多，林芝并不担心什么，只想赵庆庆尽快把话了，不要浪费时间。

    “我想跟你借个东西……”赵庆庆左右量了一下, 低声问道：“你带了那个吗？”

    就这事？

    林芝冲天翻了个白眼，“没有。”

    “那怎么办？我真的很急啊, 还以为你肯定会有。”赵庆庆沮丧垂肩。

    林芝有些奇怪地看看赵庆庆，感觉她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好使。

    原来她们是住过一个宿舍的, 赵庆庆是月头, 她是月中, 这也能记错？

    因为跟赵庆庆同一同期，同宿舍的另一个女孩总找她借两个顶顶，用了再还，而林芝从来没跟她有过这方面的手续，怎么会以为自己肯定带了？

    要是关系好就算了, 不管确不确定随口问一嘴也没事，但她跟赵庆庆可是八百年都不一句话。

    “你可以到门口去买一包。”林芝记起侧门门外就有家卖部，走过去用不了多久。

    “哦。”赵庆庆往左边瞅了一眼，点点头，“那我去看看。”

    话一完，她刺溜一声转头就走，林芝都没来得及反应，人就不见了。

    莫名其妙……

    林芝皱眉转身，刚准备离开，就听到有人喊她。

    “林姐。”原本靠在影壁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站直了身子，冲着林芝笑了笑。

    林芝警惕退开一步，看见这个男人掩在帽沿下的络腮胡，忽地一道凉气从背心窜上来。

    那天在黑街，就是他撞到了自己，这个人跟赵强他们，是一伙的。

    拒绝了赵强，又换他过来，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万合一并不知道林芝认出了自己，必竟那天他一直隐在赵强身后，并没有跟林芝做过多的交流。

    今天过来，是以古董贩子的身份正正经经做接触的。

    “我没有恶意。”见林芝满脸警惕，万合一摆摆手。

    “是你让赵庆庆引我过来的？”

    万合一讶异于林芝的敏锐，笑着点点头，“不是引，是请。”

    林芝咬咬牙，在心里戳了赵庆庆七八上十刀。

    “这里是学校，你还有保镖在外头守着，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真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谈个生意。”

    “我还以为你是想找我签名的呢。”林芝冷嘲。

    “如果林姐能在合同上签上大名，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万合一一边着，一边从怀里摸出张纸递过来。

    就像万合一的，这里是学校，外面有保镖，厕所门前人来人往，根本不担心他出什么幺蛾子。

    林芝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这是我拟定的合作方式，对林姐是非常有利的。一个月最多修复一件物品，价格按百分比提成。如果东西本身价值不高，林姐也可以自定修复价格，咱们商量着来。”

    林芝看了看纸上条款，又抬头量万合一。

    她的目力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不过轻扫一眼，就看出万合一的络腮胡有破绽。

    胡须边缘很明显有胶水印记，周围的皮肤也扯出细褶皱，鸭舌帽一直压得很低，极力掩饰自己相貌，整个人都透着古怪。

    “我叫万合一，是个做古董收购的。我平时全国各地到处跑，前段时间去香海一趟，看过林姐上的那个节目。”

    万合一笑笑，“林姐的手艺相当不错，王会长擅自降低苏涌诗集起拍价，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没什么，本来就是我手艺不过关。”林芝没料到万合一居然连这个消息都听到了，心中更是警惕。

    “林姐过谦了。”

    “我只是个学生，以学业为重。这份工作，我接不了。”林芝将东西递还给万合一。

    “是价格方面不满意吗？一个月只用修复一件东西，我亲自送亲自取，半点都不麻烦。”

    “为什么非得是我？”林芝忽地问。

    万合一怔了怔，“林姐的手艺……”

    “我老师何教授的手艺更好，如果你能出得起这样的价钱，我可以帮忙引见。”

    “……那倒不必，我的东西都是普通货色，哪能劳驾他老人家。”万合一连忙摆手。

    “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时间也不早了。”林芝拿出手机看时间，很明显不想再跟他继续谈下去。

    “林姐。”万合一上前一步，“我知道你曾经修复过的一只龙泉把杯……”

    林芝撩起眼皮瞧他，想看看他接下去要什么。

    龙泉把杯已经卖给了胡先生，另一只对杯的修复工作也交到了她手上，东西跟万合一他们再无关系，为什么又要提起？

    难道是想走赵强的关系？

    可中午她已经严辞拒绝了，既然是一伙的，不会不通个消息吧？

    “赵强你认识吧？龙泉把杯是你帮她修复的，应该记得。”

    万合一果然提到了赵强，和她想得一般无二。

    “嗯。”林芝看着他，点点头。

    “我跟他是同乡，既然干这行，又知道他急着出货交住院费，就把那对龙泉把杯收了。在这行摸爬滚这么些年，我见过许多做修复的师傅，可是没一个人能比上林姐的手艺……”

    “这话就有些过了，比我手艺好的大有人在。”林芝摇头。

    就算林芝在商店里借着时间优势做过不少修复练习，却也比不得那些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精到，人家那是靠多年累积锤炼出来的硬功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赶上的。

    “手艺这种事，当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姐谦虚也有道理。不过……做古董修复，光有手艺是不行的，如果材料跟不上，就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林芝眼皮一跳，总算知道万合一为什么非盯着自己不放了。

    寒假回家时，她根本就没带什么工具材料，临时起意帮赵强修复把杯，用的全是从商店兑换出来的好货。

    不管是把杯杯把用到的修补泥还是描画的漆彩，都是严格按照把杯原材料的年代进行选材的。

    因为材料用得好，就算有些流程简化了，修复后的把杯还是贴近了完美。

    现在搞盗墓的眼光也这么毒了吗？难道他们也跟那些专家一样，有专业的仪器做检测不成？

    “如果林姐没有时间接活的话，能不能把你用过的那些材料的购买方式告诉我？有了好的材料，我才能试试看能不能找别的师傅做到跟你一样……”

    “那些材料都是何教授给我的，具体购买渠道我也不清楚。有些东西好像是他多年累积下来的，用了就是用了，估计也不会再有。”

    “这样啊？”万合一一怔。

    他主要是看中了林芝的手艺，还有她学生的身份，至于材料什么的倒是其次。

    龙泉把杯确实因为修复材料提升了不少品质，但是没有林芝妙手，再好的东西糊上去也不一定好。

    比起他找过的那些修复师，林芝年纪更轻，人也单纯，加上手艺这一点，综合起来简直是完美人选。

    他手上的货都是不能见光的东西，那些好的修复师个个都顶着国家头衔，甚至还跟局子有联系，帮着鉴定检测古物什么的。

    请这些人来修自己的货，那不是狼入虎口么？

    学生就不同了，单纯好哄，多给点钱，什么不能干？

    没想到林芝居然这么滑不留手，什么都像铁板一块，油盐不进的。

    “赵强今天联系过我，我给过他一些修复师的联系方式，真要有需要，你们可以试着去问问，肯定能得到好的解决办法。”

    林芝完冲着万合一笑笑，跟着几个正从厕所出来的女生转身离开。

    万合一在原地怔了片刻，脸色有些难看，抓在手里的那张纸也被他攥成了一团。

    保镖在外面早等得不耐烦，见到林芝出来赶紧跟过去。

    “注意一下，看有没有人跟着。”林芝一边走，一边低声叮嘱。

    两个保镖立刻警觉，转头向厕所方向望了一眼。

    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影壁后走出，目光凶狠地盯着林芝背影，在一群学生中，格外显眼。

    保镖紧紧跟在林芝身后，将她掩住，隔绝了后方视线。

    “林姐……”

    “这个人跟我提了桩生意，我拒绝了。最近可能还会来骚扰，你们得费点心了。”

    保镖们点点头，将警觉性提到最高。

    想到万合一刚刚的态度，林芝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像太过多余。

    这里是京省，土夫子带东西来销货，到哪里都该夹着尾巴，就像上回撞碎了她的泥娃娃那样，遇到事躲还来不及，能赔钱了事就不起冲突。

    做生意，当然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哪有什么逼着干的事儿？

    虽然刚刚的表情不算太好，但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有点情绪也属正常。

    原先一直绷着弦等这些人来找，真正被找到了以后，林芝反而觉得松了口气，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跟陆长风通过电话，知道他在家，林芝兴冲冲地过去了。

    不到六点，还能吃个饭，到处转转，具体要商量的事情其实不多，他遇到的那些难题林芝已经有对应的资料可以背，花不了多久就能搞定。

    多出来的这些时间，当然要用来约会了！

    站到单元楼下，林芝从包里摸出镜子，拔顺头发又摸出润唇膏抹嘴唇，瞧满意了才往楼上走。

    上了三楼，林芝正准备敲门，发现两个保镖居然还跟在身后，赶紧摆摆手，“你们在楼下等，我马上就下来。”

    “都进来吧。”

    陆长风似乎就在门后站着，林芝话音未落，他就把门了个大开。

    林芝正想话，被陆长风抓着手拉了进去。

    保镖目不斜视，跟着进了客厅，一左一右站在玄关处，像两尊门神。

    人都进来了，林芝也不好意思再往外赶，必竟保镖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没关系，二人世界时间多得是，不在乎这一会儿。

    “你吃了没？”林芝看了眼厨房。

    房间里笔记本还亮着，一看就是正在忙，厨房里也空空的，不像是在煮饭的样子。

    “没，我还有点事儿，马上就好。一会儿咱们出去吃。”

    “好。”

    既然陆长风还有事，林芝为了不扰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时不时探头往房里瞧上两眼。

    从这个角度，能很清楚地看到他修长双手在键盘上弹跳。

    屋内虽暗，但屏幕亮着荧荧的光，光线照在指节上，明暗交错，越发显得骨节分明，雪白如玉。

    牛仔外套是林芝上次帮着选的，因为工作的关系，被拉到了臂处，露出一截格纹衬衫的袖子。

    好看的手连着笔直的腕，再配上极具气质感的格纹衬衫，林芝瞬间脑补出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庞，还有那双蕴含温柔笑意的眼睛。

    哎呀，还要等多久！

    林芝靠上沙发，嘴嘟到了半天云里。

    以前陆长风认真工作，她都很开心的，做得越多，表示自己离二代管家就越近，是件好事。

    可是现在，她却希望陆长风赶紧扔下工作过来陪他。

    那么漂亮的手，键盘不是浪费了吗？当然要过来牵一牵！

    眼睛盯着屏幕多没意思，看看她不好吗？

    歪在沙发上等了半天，林芝连看手机心情都没有，简直是数着秒过。

    她来了都快半时，晚上十二点前就得回去，相处时间眼看着缩短，百分百的好心情也降到了百分之九十几点几。

    “好了没？”虽然一万个不想扰他，但林芝实在忍不住了。

    “差不多了。”

    陆长风探头，冲林芝招招手，“这个地方你过来看看，就是你上次提出的那个意见，我做了点优化。”

    林芝起身进了房间，回头看保镖又有跟过来的意思，迅速摆手阻止。

    能不能有点私人空间？头都没秃呢，别太闪亮了！

    走到陆长风身边，林芝弯腰看他指的那处。

    “这个啊。这个数据库不需要太严格，因为有基础检测，后期自动就可以推算身体数值，直接调取相对应的数据就可以了。你在这边做个接口……”

    林芝虽然不太懂人工智能，但最近看不少这方面的书，昨天也讨论过今天要解决的一些问题，临时恶补一下还是能帮着解决的。

    这个问题也不是特别深，陆长风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相当于一个填空题差了最关键的一步，林芝照着答案念出来就能完事。

    在她眼里看着简单，陆长风却并不这样认为。

    林芝简单几句提醒，就把他思索了两三天的问题解决，听完后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真不是盖的！

    “你没有考虑换个专业？我觉得你也可以加入我们的研发团队，做一些更细化的工作。”陆长风敲着键盘，对林芝提出建议。

    “我就是个半瓢水，学了也不会。”林芝摇头。

    她对自己可是很了解的，照着背答案她会，搞创新就不行了。

    还是文物修复比较适合她，照着前人老路走，不需要那么多新花样，安安稳稳。

    “好了。”陆长风伸个懒腰，将笔记本上盖合上。

    “吃饭吧！”

    林芝一脸兴奋的样子，把陆长风逗笑了。

    他仰起头，伸手拧了把林芝柔软面颊，“饿了？”

    “当然了，这都几点了，你看看？”

    “六点半不到呢。你的瓜子呢？不是那个能顶饱吗？”

    “吃完了，一会儿得再买点儿。咱们一起去啊。”

    陆长风起身，“我换件衣服。”

    走到衣柜前，见林芝还望着自己，陆长风笑着摇摇头，没提醒她出去。

    “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干嘛？”林芝期待地问。

    工作上的问题陆长风自己已经解决了大半，刚才她查缺补漏了一下，差不多没什么要弄的了。

    接下来整块时间，都可以用来约会！

    陆长风脱掉外套和衬衫，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因为紧贴身型，腹肌轮廓若陷若现，肩头和胳膊也有肌肉曲线，身材好得没话。

    看他弯腰翻找衣物，林芝盯着欣赏了一会儿，忽地觉得有些不对。

    自己是不是该出去等着比较好？

    要是陆长风一会儿要换裤子呢？

    想到这里，林芝脸有些红，身子也慢慢偏过去，人往屋外挪。

    “今天嘉年华有夜场巡游，我买了两张票。”

    陆长风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林芝注意，“真的？”

    她猛地转头，两只眼睛迸出欣喜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