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我没有。”宋榕檀掏出手机，找到他复制的那条评论给方淮看。

    方淮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伸出手指把他的手机推了回去。

    “给我看做什么。队里本来也没有不拿冠军就不谈恋爱的规矩。”方淮道。

    宋榕檀往前凑了凑, 试图把自己这颗金色的大脑袋送到方淮视线里。

    “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 我这不是跟教练汇报一下……”

    方淮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菜单上，漂亮的手指在精致的书页上摩梭翻动，闻言只是冷淡开口：“我是教练，不是保姆。”

    宋榕檀还想再什么, 方淮伸手点了点他面前的菜单, 催促：“不要浪费时间，吃完还有晚训。”

    被拿捏了的宋榕檀只能悻悻作罢，两个初来乍到的新手按着推荐点了些菜。

    服务员送来了第一份餐前甜品, 菜品做得而精致, 方淮和宋榕檀一人挖了两勺就见了底。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菜期，两个人在情侣餐厅里，对着桌上仅剩的一碟残羹剩饭面面相觑。

    服务员几乎十几分钟才会送来一盘菜。而在他送来下一盘之前, 原本的那一盘菜基本就已经被扫荡空了。

    他们的桌子上就没有同时出现过两个以上的餐盘。

    在方淮耐心告罄之前, 宋榕檀先叫来了服务员。

    “您好，请麻烦帮催一下我们后面的菜。”

    服务员面露难色：“先生您好, 抱歉给您用餐带来了不便……但我们餐厅后厨, 是根据客人的需要，保持10分钟出一次菜的频率的……”

    “可你们的菜根本不够吃10分钟。”宋榕檀有些茫然：“这是什么需要？”

    “您是第一次来吧这位先生。”在得到宋榕檀肯定的回答后, 服务员微笑：“先生，我们餐厅的理念是尝遍人生味。每道菜间隔的十分钟, 其中五分钟用来品尝菜味, 剩下的五分钟, 您可以用来品尝爱情的滋味。”

    “噗咳咳咳……”宋榕檀被呛到咳嗽不止。

    方淮抬眼看了他一下，冷淡开口：“抱歉，我们不是情侣。请问可以省略其中的5分钟么？”

    服务员随机应变：“啊，不好意思，您二位是兄弟是吗？啊……那兄弟也可以的，5分钟用来品尝家人亲情的滋……”

    “断绝关系了。”方淮道。

    宋榕檀刚缓过来就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淮哥……！”

    方淮仿佛含着冰凌的视线扎在他身上：“你应该不想尝到晚训迟到，训练加倍的滋味吧。”

    宋榕檀张了张嘴，没敢他觉得他可以。

    见方淮执意要求，服务员也只能有些失望地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这家餐厅的后厨效率可以高得可怕，短短十分钟，两个人点的菜就上齐了。

    两人回到基地时，离晚训还有十几分钟。

    方淮一回来就关门进了办公室。

    比巴卜悄悄把宋榕檀拉到一边问：“好兄弟，那情侣餐厅怎么样？”

    宋榕檀神情复杂地看了比巴卜一眼，道：“除了差点吃成一顿断头饭……都挺好的。”

    比巴卜瞳孔地震：“不应当，钟哥不是和他女朋友去过吗？”

    宋榕檀：……

    再信你们俩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

    夏季赛常规赛渐渐接近了尾声，RTG的积分依然保持领跑，GR和EUP紧随其后。

    某天，宋榕檀凑到方淮面前道：“CRC所有比赛结束了，今天又是0:2输。”

    方淮一愣：“那他们还是倒数？”

    宋榕檀道：“他们积分铁定倒数第一，周元盛已经在准备转手事宜了。你跟方队，如果只是想要CRC这个招牌的话，可以等到他们跌回次级联赛再。不过如果是想把它保在职业联赛，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方淮点头：“谢谢，我会转告方队。”

    “不谢。”宋榕檀弯起眼睛，“就是淮哥什么时候也能叫我一声……这种的？”

    “队长？”方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你的队员。”

    宋榕檀脸上的失望浓到就差把两个大字写在额头了。

    方淮的视线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半刻，才别过头去。

    然而宋榕檀没有看见。

    第二天，CRC即将被转手的事就在电竞圈传开了。

    有人感叹CRC坠落得太快，五年前的冠军就好像流星一样燃尽了这支队伍的生命。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CRC老粉”卖起情怀，老板周元盛最近出了事，名下资产已经转手了不少，即使如此他还是把CRC留在了最后，现在想来是已经支撑不住了。

    微博上一时间充斥着对周元盛的惋惜。

    然而很快，就有一个名为[SHENG]的黄v博主发文，他的微博认证是前CRC电子竞技俱乐部突击手，全球总决赛冠军队队员。

    他的微博很长，却每段每行都像是在击碎众人的认知重组。

    [SHENG]起两三年前CRC换血重组的前情。俱乐部用合同逼迫大家直播、接代言、跑通告，愣是要把一帮游戏的网瘾少年包装成娱乐圈明星。

    被逼着接广告的人训练时间急剧压缩，竞技状态急速下滑，这才导致夺冠第二年，他们在比赛里被粉丝路人骂成一条狗。

    而宁死不屈的那些人，被CRC捏着手上的合同，以比赛严重失误的名头，按在冷板凳上直到落寞退役。

    还有些，就是周元盛日后还需仰仗的选手，对于他，周元盛起初不敢轻举妄动，颇有些投鼠忌器。可惜那位选手也是势单力薄，在强压之下独木难支，最后甚至被抓到台面上做了周元盛黑心的替罪羊。

    [SHENG]提到，他们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周元盛的威胁之下。不是没有尝试过法律手段，可对方身为老辣的商人，身后更是有公司的专业律师团队，显然比他们更会设计和找到合同里的漏洞。也因此，[SHENG]辗转了许多律师事务所，得到的回复都是：对方的行为明显是对法律很熟练，所有条款都游走在违法的边缘，却保证合法。

    时至今日，周元盛似乎终于遭到了报应，CRC经济周转不过来，周元盛自己分身乏术也没空理会他们这些人，他才敢一起站出来谈一谈当年的事。不求得到来自周元胜的补偿，但希望能还自己问心无愧的职业生涯一个清白。

    ……

    [SHENG]的微博很快被转发出去，带着#CRC老队员澄清#的话题，飙上了热搜尾巴。

    转发列表之中，有CRC得冠军那年的主力队员和替补，也有当时无能为力、含恨辞职的CRC教练组副教练。

    几时后，甚至有三四条和[SHENG]联动的微博接连发出来。

    职业圈的吃瓜群众们全都沸腾了。

    ［我靠……我知道CRC的老板是个傻逼，不会经营俱乐部，没想到还是个坏批？］

    ［我人傻了。法学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合同才能这样找不到漏洞？？这不河里吧。］

    ［是找不到漏洞，其实里面肯定还有那种红红的票子点吧（摊手）］

    ［楼上好熟练啊，老无良商人了/doge］

    ［等等，所以他们的那个被周元盛忌惮的顶尖选手不会就是……］

    ［？？？我靠］

    ［是方淮？］

    当消息传到方淮耳朵里的时候，RTG正在他们夏季赛常规赛的最后一场比赛。

    后台休息室，经理把CRC老队员和工作人员爆料的事一一跟方淮了。

    “方教练你是什么算？”经理问。“如果需要的话，RTG法务部会全力支持你。”

    方淮有些微微的惊讶：“这件事和RTG没有关系。”

    经理坦然地笑了笑：“起来可能有些得罪您……方教练，中午的时候俱乐部管理开了会叫我去了，可我当时并不建议他们掺和这件事。”

    方淮颔首，神情平静：“您的想法是对的，我能理解”

    经理摇了摇头：“但最后大家还是决议通过了另一位股东的提议——这件事我们站在你的身后。因为方教练，你是RTG的主教练。没有你的话，也不会有RTG的今年。”

    方淮忽然想到中午宋榕檀没有回寝室休息，反而是上楼去了RTG的会议室。

    “是不是Ring什么了？”他问。

    经理愣了一下，神情忽然带了些高深莫测的意思：“他……算是了。但是具体不太方便告诉方教练……”

    “会议内容，我理解。”方淮道。他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对这个答案的半分期待。

    经理的神情有些尴尬地凝滞。

    这和宋榕檀之前跟他叮嘱的反应不一样啊？！

    中午散会之后，宋榕檀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的后背，一副哥俩好商量的语气跟他。

    “经理，今天我在会上的话，麻烦借你的口跟方教练两句呗。”

    经理有些受宠若惊：“嚯，怎么着？你子不是我们RTG……哦不，整个职业圈出名的刺头吗？现在也学会人情往来，讨好人了啊。”

    宋榕檀轻嗤，一副你想得美的表情，道：“只他一位，其他人免谈，别想着让我哪天能讨好你。”

    经理不屑的哼了一声，但还是道：“你那么多句我转述哪个？”

    “这样……你随便挑两句，但是最好不要直接告诉他原话。”宋榕檀道，“淮哥很聪明的，不然他一下就能听出来是你故意在他面前提我。”

    “那怎么？你教教？”经理上下量他，摸着下巴，“没看出来啊，你子这么了解方教练了吗？那看方教练明年还能不能继续留在RTG？”

    “肯定能留。”宋榕檀嘴角抬了一下，神情略微有一些得意，“我很努力的。”

    “你到时候呢，就先不能告诉他，或者不方便……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再旁敲侧击地……”

    经理一边回忆自己和宋榕檀的对话，一边看了看眼前明显无甚兴趣的方淮，只觉得宋榕檀不靠谱。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那个啊……不过方教练，有两句话，不涉及会议内容的，还是能跟您的。也挺有趣。”

    方淮极淡地笑了一下，像是九天之上无欲无求的仙人：“没关系，不用了。”

    经理尴尬地闭上了嘴。

    就在他思考要怎么才能把宋榕檀的话不着痕迹地转述出来的时候，方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淮平时冷淡得像是没有交往需求，交友圈似乎更是只有RTG这几个人。

    他手机里据没有任何娱乐软件，就像是个不会响的黑盒子……只是他身上的一个摆设而已。

    难得有人给方淮电话，经理也有些好奇。

    方淮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显示出赵子初的名字。

    GR的最后一场比赛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目前积分稳坐第二，如果RTG今天这场比赛以0：2输掉的话，他们就会超过RTG成为夏季赛常规赛积分第一。

    可惜RTG已经赢下一场，坐实了自己的第一名宝座。

    方淮有些疑惑赵子初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电话接通，赵子初活泼的声音传来：“前辈今天我生日，在附近餐馆订了一桌，前辈来吗？”

    “生日快乐。”方淮道，“今天可能不行，RTG要聚餐。”

    赵子初道：“我还联系了胜哥他们……今天没叫我队友，就咱们几个老熟人。”

    方淮一愣。

    赵子初口中的“胜哥”就是微博上那位[SHENG]，和方耀明同期，是他退役那年的副突击手。

    “我叫了胜哥、飒飒……哦还有魏副教练。”赵子初扳着手指头数过来。

    “你们还有联系？”方淮问。

    CRC的老队友，除了转会的几个人，退役的全都像是人间蒸发在网络世界里，即便是做主播，也只能到不温不火的程度。

    赵子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我也是这两天才联系上他们的。”

    “胜哥……对不起你，想跟你道歉。”

    方淮垂下眼睛，沉默了许久才发出一声轻笑：“没什么道歉的，胜哥这些年辛苦。”

    赵子初叹了口气，才道：“那前辈你来吗？”

    犹豫片刻，方淮还是应了下来：“好，地址发我吧。”

    挂了电话后，经理试探地问：“方教练……晚上有事？”

    方淮点头：“麻烦您和队员们一声，赛后我就不和大家一起回了。”

    经理也没敢多问，只是点头好。

    RTG以漂亮的2：0结束了自己在夏季赛常规赛的赛程，mvp依旧给到了宋榕檀。

    “赛后RTG有什么庆祝活动吗？”主持人问。

    宋榕檀道：“在基地附近的饭店随便吃一顿吧。”

    主持人讶异：“这么随意的吗？”

    宋榕檀噙起笑容，语气淡淡地开口：“好餐厅还得留给拿到夏冠的时候。”

    他这句话几乎就是在“一个积分第一而已，事儿，我们RTG不太看得上”，语气越淡，只会显得越狂傲。

    台下RTG粉丝的热情瞬间被点燃，哄地高喊起来。

    宋榕檀轻笑。

    只是回到休息室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教练呢？”他愣在门口问。

    我那么大个教练呢？？

    “哦……经理教练去给First过生日去了。”比巴卜解释。

    宋榕檀带着质询的眼神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经理。

    经理抬头，目光幽怨地看着他。

    “宋啊，这就是你跟我的……你在努力了？”

    你努力了个屁！人都跟别队的队长跑了！！

    *

    作者有话要：

    珍惜一下现在还会装乖的狗，这孩子很快就要思想滑坡了。

    （不是要虐的意思，是那个，就是那个（比划）

    这章掉落10个红包~！晚上的加更也有红包w（一个是补昨天的，一个是今天晚更新的补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