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越界
祁阔:“我够不到。”
严朗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就能够到的玻璃门的上沿儿,纳闷地挠挠头,好吧,好面子的研究员不愿意用力把浴巾抡过来,严朗脑内自动补全祁阔的动机。他将门开一条缝,露出脑袋,浓密的头发被花洒的水淋湿,软塌塌地贴着头皮,几撮软毛不服输地翘起,配合他清澈明亮的黑眼睛,看起来像……祁阔猛抽一口气,像炙热的夏天卖力球的英俊体育生接过他递来的冰镇雪碧并冲他爽朗的笑一下表示感谢,门缝间漏出的柠檬味洗发水的味道熏得祁阔一阵恍惚。
“浴巾给我啊。”严朗催促。
祁阔抿唇把浴巾递给他,热气蒸红了他的耳朵,玻璃门毫不留情地关上,研究员落寞地站在门外,他只想看狼犬洗澡,看个尾巴尖也可以。
奈何玻璃门内的严朗听不见祁阔的心声,他拧开花洒冲洗洗发水的泡沫,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欢快地晃晃脑袋、抖抖肩膀,将沐浴露挤在手心吹个泡泡。
七彩泡泡越过玻璃门,晃悠悠地飘到祁阔的白大褂旁,骤然破裂,祁阔挪动脚步移到门口等待。即使他非常想看刚出浴的严朗,为了保持他在严朗心中高冷的研究员形象,他不得不牺牲一点福利。
祁阔:心痛到不能呼吸.jpg
严朗手执浴巾揉搓头发,把发丝擦到半干潮湿的状态,穿上短裤拉开门走出玻璃隔间。他拿起长裤单脚跳着穿好,祁阔开口:“转过来我看看。”
狼犬老实地转向祁阔,握拳展示自己上半身优秀的肌肉曲线,:“我以前应该有健身的习惯。”
祁阔眼睛发直,他喉结上下移动,欣赏一番后憋出一句:“你有健身房的权限。”
“健身房在哪?”严朗问。
“你的房间出门右转,一直走到窗户旁边那间。”祁阔,“平时没人去。”研究员们的日常工作费脑费精力,一到休息日纷纷闷在房间里补觉,少有人有毅力坚持运动,普遍身体素质不好。严朗上半身流畅的肌肉曲线漂亮极了,平时只让人觉得宽肩窄腰,用力时爆发力十足,像头伺机而动的猎豹。光看着严朗,祁阔心中烧了一团火,火舌燎得他干渴难耐。
“那我明天去看看。”严朗拿起T恤套在身上,“走吧,去吃饭。”
祁阔挪不动脚步,他拢了拢白大褂,用尽全身力气把身体的冲动压下,严朗浑不知情地凑近研究员,潮湿的发尖蹭蹭祁阔的脸颊:“好闻吗?海盐柠檬的。”
“好闻。”祁阔努力忽略脑中腾起的尖叫,害羞的蛇类将自己的尾巴成中国结,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出通讯室,浑身上下被严朗蹭满柠檬味。
严朗心情出奇的好,他给祁阔讲了一路地表的见闻,讲巨型蜈蚣和型直升机猫头鹰捕猎,讲坐在卡车上欢呼“先回家啦”的守城军士兵。他眉眼弯弯,黝黑的瞳仁纯然的好奇和新鲜感,头顶翘起的一撮柔软的头发左摇右摆,他询问:“祁哥什么时候休假,我们一起到处看看。”
“我一周休一天。”祁阔,“到时候我带你去守城军驻扎层。”
得到想要的答案,严朗不再重复刚才的话题,拿起餐盘去窗口饭,排队的间隙,严朗状似大方地问:“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
“没有。”祁阔否认。
严朗低头琢磨一会儿,:“好吧。”他的记忆像接触不良的电视机,时断时续,他和祁阔之间的契合不会骗人,他总有种把祁阔圈进怀里蹭一蹭的冲动。
严朗个激灵,目光钉在托盘中,不能这么想,祁阔和他只认识两天,而且祁阔有个去世的恋人,他怎么能这样,这太变态了。
祁阔纳闷地看着狼犬往前鼓涌两步,高昂的情绪倏忽低落,严朗垂下脑袋抱着餐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朗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沉默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夹上两筷子。祁阔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严朗碗里,问:“今天的饭不合你口味吗?”
严朗摇头:“没有。”筷子戳戳面条,将排骨夹起放进嘴巴,显然不准备解释断崖式坠落的情绪。
心情不好导致没有食欲,幸好面条份量不大,且严朗地表巡游一圈确实饿了,他吃干净碗里的食物,托着下巴看祁阔吃。狼犬严肃的表情搭配洗浴后歪七倒八毛茬茬的头发,惹得祁阔挪不开眼差点用筷子戳到下巴。
吃完饭例行将碗筷放到收残处,严朗偏头看到祁阔右手无名指上的白圈,尴尬地移开视线,愈发觉得自己应该离祁阔远一点。
纠缠有夫之夫是不对的,即使祁阔的前夫已经一年前去世。
严朗踏进走廊往右拐,祁阔跟在他身后。
“你的宿舍在哪?”严朗问。
“明天我会搬到你隔壁。”祁阔,“为了方便辅导你操作模拟机,以及进行模拟机的调试工作。”
“所以你今天不住我隔壁。”严朗。
祁阔没明白严朗着重强调的意图,点头:“是。”
“我知道我住的房间。”严朗,“就不用送了。”
祁阔愣住,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狼犬怎么变脸就变脸,他心中盘算送到门口讨个拥抱,再不济摸摸头发也可以。这下别摸头发,半径一米内狼犬都会呲牙,这可不行,祁阔伸手抓住严朗的手腕:“你怎么了?”
“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祁阔,“我改。”
“你没有错。”严朗丧气地,“我越界了。”
祁阔飞速运转起业界誉为“宇宙之子”的大脑,三百六十度剖析严朗口中的【我越界了】是个什么意思,越界,越什么界,指具体的一件事还是虚指一种状态?祁阔自己有没有表现出让严朗误会的动作?想了一大圈,CPU过载导致祁阔用力拽着严朗不撒手,话不明白他绝不放严朗回去睡觉。
鬼知道明天严朗又会想些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严朗盯着祁阔拉住他的右手,准确地是右手无名指上白色的环状皮肤,祁阔顺着严朗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他悟了。
严朗在纠结他一年前死去的“恋人”,祁阔不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搬起石头砸死自己的心都有。
“我和他早就分居了。”祁阔往谎言上补丁,“我们三年前就在协议离婚,同性恋人离婚必须去国外,我们俩工作忙没空,一直拖到他生病去世。”
严朗狐疑地看向他,祁阔举起左手,三指并拢向上:“我发誓。”地下一百八十层老天爷总不会雷劈死他。
研究员虔诚的模样动了严朗,狼犬支棱了下耳朵,给祁阔一个台阶下:“我宿舍是往前走第几个门来着?”
“我带你去。”祁阔松口气,他没有松开严朗的手腕,甚至得寸进尺地握住手指。
严朗将祁阔不老实的手拢进掌心,翻过来仔仔细细地看四个整整齐齐的结痂的月牙状伤口:“你手心的伤怎么弄的?”
“没控制住情绪。”祁阔,“我昨天回去就把指甲剪了。”昨日他站在单向窗户外竭力维持冷淡的表情,望着严朗接受痛苦的记忆清洗,即使严朗不记得遭受了什么,祁阔免不得把这笔账记到自己头上。
如果没有末世,他和严朗应该在三亚的沙滩上过周年纪念日,他不需要编造无数个谎言欺骗严朗,严朗也不会因为莫须有的“前夫”生闷气。
2087年6月5日,端午节,太原延宁国际机场发生一起化学器皿破裂事件,他和严朗平静的生活刹那间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