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出了区, 走的是一条道。

    临近下班时间，道虽然路程长了一点，但不拥挤。

    陆景眠在问完那个问题之后, 车内有了一瞬诡异的沉默。车窗摇了下来，进入巷子之后，外面的纷扰声夹杂进来。

    路过了一家烤鸭店, 那诱人的香味飘了进来。这一条巷子下去, 都是这种摊。热热闹闹的, 倒是让她很喜欢。

    陆景眠收回目光, 侧目，盯着身边开车的段清迟。

    男人开车的时候，并不如苏乐世那样，身体绷直。而是随意地靠在车座椅上，两只手都搭在了方向盘上。

    “陆景眠。”

    她的名字从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喊出来, 莫名地好听。

    “嗯？”陆景眠眨了眨眼，“什么？”

    “刚才走了一些神, 你的，是什么困扰？”巷子拐出, 段清迟缓缓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在红绿灯面前停下。

    绵长的红灯，两位数字的时长等待, 却卡在了九十九秒，一直不动。

    拉起了手刹, 段清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搭在手刹上。瞧了一眼左右的车辆，目光微转，看向了陆景眠。

    “我……”陆景眠一下子又怂了。

    刚才那一瞬间, 她明明是勇气满满。想要追这个男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结果在一阵沉默之下。心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又掉了下去。

    万一出来，段清迟就对她敬而远之了怎么办？

    “没什么。就是，礼貌的辞。”陆景眠轻咳一声，对上段清迟的黑眸，色心又起来了。

    以前她没觉得男人有什么好的，再帅的男人也会有汗臭味，在家是个邋遢样。

    可是这些点，如果是放在段清迟的身上。她觉得自己能够接受。

    “就是觉得段医生你煮的汤挺不错的，以后想喝的话，能不能去段医生家里蹭一顿？”

    “御枫区离这里有点远，你过来的话，可能不方便。”段清迟拒绝得委婉，瞥见陆景眠眼里的光散了几分，他低吟一声，补充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

    “好。”陆景眠点了点头。

    绿灯亮起，段清迟按下手刹，车子再次缓缓启动。

    选的店有些远了，在市中心商城的二楼。这家火锅店陆景眠倒是来过，大一的时候有过一场高中聚会，选的还是在这。

    “终于来了啊，都等你们多久了，真是的。”吴月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陆景眠寻声看去，吴重和吴月两人坐在的是靠里面的位置。今天是周末，店里面的人不少。

    吴月化了一个淡妆，衣服也不像是上次穿得那么张扬。而是一件很简单的卫衣加牛仔裤，头发高高扎起来。

    她算不上十分好看，只是到底是年轻的女生，画一个淡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眼看过去就很舒心。

    “你个死丫头，你求着人家来吃饭的，什么态度！”吴重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连忙对陆景眠笑了笑：“你别跟这个丫头一般见识。她这几年除了年纪在长，那个脑子像是没发育一样。”

    “你什么呢！”吴月一下子就炸毛了，明艳的脸都冷了下去，“我什么时候求着她来吃饭了，爱来不来！还有，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你管！”

    吴重被气笑了：“不用我管？那你以后别哭着来找我。”

    “谁他妈哭着来找你？！”

    段清迟已经见怪不怪，领着陆景眠在他们对面坐下，神态自若的拿过了菜单，扫了一眼大眼瞪眼的兄妹两，询问着身边的陆景眠：“一个清汤锅和什么锅？”

    “番茄锅吧。”陆景眠道，默默地看着对面闹脾气的两人，轻呼了一下。

    还好段清迟陪她一起来了，不然夹在这两个人的中间，的确是尴尬得很。

    “我不吃了！”吴月着就要起身。

    段清迟督了一眼吴重，后者冷哼了一声：“她爱吃不吃，对谁都是这个态度，还当自己是财神爷吗，谁都得供着她。”

    段清迟有些无奈了，把目光转向吴月：“你们两个再怎么不开心，也不至于和吃的过不去。”

    “他倒我胃口。”吴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段清迟权当做没有听到，划了一些招牌的肉类之后又问了一句，“吃不吃毛肚？”

    “吃啊。”吴月来火锅店必点毛肚，“还有那个馒头我也要。”

    似乎是觉得这样麻烦得很，吴月索性直接朝着段清迟伸手：“清迟哥，我来点吧。”

    “等会。”段清迟把菜单递给陆景眠：“想吃什么就点，你忙一天也没怎么吃吧。”

    那倒是。

    就喝了杯奶茶和鸡汤，还有一些吃的。一下午的脑力和体力消耗，这么一点点的东西，实在是不够。

    只不过段清迟也点了不少，陆景眠实在是无处下手，最后只能随意地点了一些素菜。

    “来来来，给我给我。”吴月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爪子，从陆景眠手里接过那菜单，大手一挥，在上面又落下了几个勾。

    把点菜的事情弄好了，吴月这才提起一旁的水壶，给段清迟和陆景眠倒了一杯水。

    “谢谢。”陆景眠礼貌地道谢。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吴月声地嘀咕一句，有些别扭：“那个，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于羲和就是随便拿了你的照片敷衍我。”

    陆景眠点了点头，和她解释：“我们只见过一面，所以不可能……”

    “但是他是真的喜欢你！”吴月到这个，又有些咬牙切齿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以为这个为难你。”

    陆景眠：“……”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回一些什么话。

    吴月的这个性子对于她来，就像是以前中学时期遇到的叛逆少女一样，有点中二，还有些叽叽喳喳。本质是不坏，但是性子过于的跳脱，不怎么讨人喜欢。

    只能礼貌地笑了笑，陆景眠开始有些后悔答应过来了。

    虽然能见到段清迟，但是这种需要配合假笑的场面，是她以前最讨厌的。

    看出了陆景眠的不自然，段清迟抬了抬眼，主动地开口：“江州大学有不少好看的男生，你要是真想好好谈恋爱，回头让方未沉给你介绍。”

    “我现在不想谈了。”吴月脸色别扭起来，视线落在了段清迟和陆景眠身上，惊讶道：“清迟哥，你和她穿的是情侣装？”

    吴月这么一，吴重这才仔细地定睛一看。

    的确，虽然两人穿的衣服款式截然不同，但是却是同样的牛仔外套。乍一看，还真有点情侣装的意味。

    心思被拆穿，陆景眠有些心虚地握住了杯子：“只是外套都是牛仔外套而已。”

    “也是。”吴月点了点头，“你和清迟哥年龄差有点大，也不像是情侣。”

    不像吗？

    陆景眠顿时感觉，自己费劲千辛万苦使出的那点心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否定。

    下次，她要不要弄个成熟一点的妆容？

    吴重在旁边调侃一句：“你这是在你清迟哥年纪大？”

    “不大啊，男人四十一枝花，除了你。”吴月还不忘踩一捧一，“但是谈恋爱大八岁，这个观念想法各种都不一样。我觉得啊，五岁年龄差以内就行了。”

    吴重忍不住笑道：“你懂什么，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看我们清迟，现在有房有车有颜值，我们医院多少女护士想追他。”

    “懒得和你，不通。”吴月翻了一个白眼，不搭理吴重了，又把目光放在陆景眠身上，“你们学校下个月是不是校庆？”

    “嗯，在十八号。”陆景眠收敛了一些情绪，看了一眼吴月：“你要来吗？”

    “我过去玩玩，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呗。”吴月倒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也没觉得尴尬和不熟，直接提出了要求，“我听有不少的活动，你陪我到处走走拍些照片，我期末作业要交的。”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期末作业啊？”吴重忍不住插嘴道：“反正你挂了那么多科，也不在乎这么一科什么期末作业。”

    眼看着吴月又要炸毛，段清迟适时地开口：“难得吴月想好好学，挺好的。”

    “就是！”吴月高高地扬起了头，很是嫌弃：“清迟哥，要不我和你弟弟换一下？这只会风凉话的哥，谁爱要谁要。”

    吴重投降了：“得，我不了，我安静地吃火锅行了吧。”

    推车送了上来，上上下下三层东西。四个人吃，分量已经足够了。

    吴月是个话痨，也难得和一个同龄的女生在一起吃火锅，这话就多了不少。

    “你真就是涂了层散粉？”吴月不相信，还凑到陆景眠的面前，仔细地看着，“你这皮肤那么好，美容院做了什么项目，回头我也弄弄？”

    “什么都没做。”陆景眠一边着，捞了一点牛肉上来。见吴月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想了想道：“就是天生长得这么好看。”

    “自恋。”吴月忍不住撇了撇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于羲和？”

    这个话题，怎么又跳到于羲和身上了？

    陆景眠有些头疼，她对于于羲和的记忆，实在只是停留在那一次两个年纪的班级轰趴，他们一起唱了一首让她很尴尬的歌而已。

    “是不是于羲和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这里的男人有好多，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下。”吴月开始当起了热心市民。

    “不用了。”陆景眠摆了摆手，如实道：“我对同龄的男人，没什么兴趣。”

    闻言，段清迟的眼眸里闪过了几分幽深。

    上次在饭店大厅见到的那个男人，穿着颇为成熟。的确，和陆景眠不是同龄人。

    “喜欢老的呗。”吴月哼了哼，态度倒是和刚才的截然相反：“大的好啊，会疼人，挺好的。”

    吴重在一旁呛了一下。

    这丫头，变脸变得真快。

    “那我们清迟也大啊。”吴重随口了一句。

    陆景眠下意识的，朝着身侧的男人看过去。他吃得不多，又或者这里的火锅不合他的胃口，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吃了两口，便已经放下了筷子。

    注意到她的目光，段清迟也顺势看了过来，眼里的光带着几分温柔。室内的灯光，把这个男人的面容衬托得越发地好看。

    是挺好的……

    就是，难追。

    若是年纪一点，还容易哄骗。毕竟男生的心思，她还是懂得几分的。

    偏偏她喜欢的是段清迟，这个年岁比她长了八岁的男人。自己的那点心思和经验，怕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八点。

    趁着吴月去了洗手间，吴重这才赶忙道：“陆啊，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不等陆景眠开口，吴重又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我家这丫头性子讨人厌得很。从就没有个朋友，今天你来了，她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面那么活泼。”

    陆景眠抿了抿嘴道：“她的为人很善良。”

    她见过不少伪善的人，吴月比她们要好太多。

    “善良有个屁用。”吴重忍不住骂了一句，意识到面前的是陆景眠，又赶忙改了口：“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愿意来赴约。”

    “真的不用，我只是过来吃了火锅。”陆景眠不懂得寒暄，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身边的段清迟身上。

    段清迟适时地接过了话：“时间不早了，我先送她回去。”

    “那行，你们路上心点。”吴重摆了摆手。

    从商城下来，陆景眠跟在段清迟的身后，去了地下停车场。

    “吴月的性子和你天差地别，如果做不成朋友，也不用勉强。”段清迟低叹了一声：“吴医生作为一个哥哥，只是想让自己的妹妹有个朋友，还希望你能体谅。”

    陆景眠点了点头：“我知道。哥哥都是这样，表面嫌弃，实则最关心最在乎的就是他们。”

    而且……

    段清迟表面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刚才在饭桌上，他对吴月的态度，明显是关心的。

    这个男人，是面冷心热。

    “累了吗？”段清迟回头看了一眼陆景眠，放慢了脚步，“停车场比较大，别走丢了。”

    他的身形高大，陆景眠比他矮了不少，要是男人不刻意地放慢脚步，她还真的有点跟不上。

    听闻这话，陆景眠忍不住浅浅地笑了笑。

    听到身后的笑声，段清迟停下脚步，微微低眸：“怎么了？”

    “没什么。”陆景眠抬头，声音轻轻和和的：“只是觉得，段医生，你比外表看起来的，更温柔。”

    所以，让她更想把这个男人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