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合伙做生意而已,你道德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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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容城大学经年, 旧时同学早就没什么联系,偏偏这个月热闹,继宋丽之后, 岳林清也出现了。

    旧人出现的意义,大抵是给人提供一个缅怀曾经的机会,只是别人想起从前多数是感慨, 而谈星桥想起来,却是郁闷和慌乱。

    他在十七岁那年某天夜里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的主角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伙伴, 醒来便开窍, 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秦鹊的。

    可是这种心思在当时是不敢的, 一是开窍的过程不出口, 二是快要高考了,这种心思别付诸行动,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罪大恶极。

    一切都要为高考让路。

    高考结束, 他确定读医,被祖父和父亲带去门诊和实验室, 美名其曰让他提前熟悉日后的职业环境, 秦鹊呢,成绩还没出来, 她就收拾包袱出国了。

    那是秦鹊第一次独自旅行,还是环游欧洲多国, 她的心一直到上了大学都没有收回来。

    接着是大一,那一年,起初他们各自忙着适应新的校园生活,紧接着秦鹊有了新的爱好, 岳林清也出现了。

    他总觉得还不到时机,应该等空闲一点了再和秦鹊自己的想法,可是一等,就直接错过了时机。

    他看着秦鹊和岳林清关系越来越密切,她会为了岳林清放弃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她会为了给岳林清准备一份礼物而跑遍整个城市,她也会岳林清折许愿星和织围巾……

    她做了许多以前高中时她嗤之以鼻觉得幼稚至极的事。

    谈星桥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喜欢岳林清,“他自由不羁的灵魂让我觉得酷毙了,我喜欢这种感觉,特别是他穿赛车服的时候。”

    那时候秦鹊沉迷于摩托车,疯狂地追逐一切与之相关的东西,车型、用具、车手、比赛,只要跟车有关,就能得到她的关注。

    而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课本、实验、见习,他总是需要通宵达旦,才能更好地完成功课。

    和岳林清一比,他的生活无聊至极,根本不值得秦鹊给一个眼神。

    秦鹊后来沉迷恋爱,和他开始疏远,那是他们在过去二十八年里唯一和对方渐行渐远的时光。

    但很快,热恋期过去之后,秦鹊和岳林清之间的矛盾开始出现,每次和他吵完架,秦鹊就会去找谈星桥,和他数落岳林清的不好。

    他每次都想:“既然这么不好,干脆分手吧。”

    可是都没等这话出口,她就又原谅了他,仿佛骂完哭完之后,一切都雨过天晴。

    这场恋爱秦鹊太认真了,以至于谈星桥从此就认定,她喜欢的人,一定是和她一样热烈又张扬的,要长得好,要风趣幽默,要喜欢极限运动,要和她一样热爱激情和自由,要有痞痞的气质。

    那是和他的温和内敛情绪稳定截然不同的人。所以后来,尽管秦鹊和岳林清已经分手,他也没有敢趁虚而入。

    哪里敢呢,他怕自己趁虚而入之后,秦鹊又回过神来了,发现实在不喜欢他这样的人,到时候分手,他就不是失去女朋友这么简单了。

    青梅竹马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可以白头偕老的爱人,可是有几对青梅竹马可以这样?谈星桥不敢去赌。

    再后来,秦鹊毕业,创业日忙,他读研,正式开始临床轮转之路,两个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在工作上团团转,见面次数急剧减少。

    他拖啊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了,可是又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场合搁置下来,每一年春节,两家都会按照他们的休息时间聚餐,每次长辈都催,每次秦鹊都糊弄,信誓旦旦的要先立业。

    “男人影响我挣钱的速度,我不能对我的员工不负责,再,我还没到三十岁呢,着什么急。”

    于是他也就跟着:“随缘吧,工作太忙了。”

    今年过年时长辈们又问,当时他想着,今年就要升住院总了,那可是一个忙到饭都来不及吃的岗位,还是等等吧,等住院总任期结束,等闲一点了,他再。

    而且那时候,他们也要三十岁了,他就可以跟她:“你看,咱们都三十岁了,你没嫁我没娶,要不然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他计划得很好,但他的计划跟他的性格一样,不温不火的,还没怎么样呢,秦鹊的老情人出现了。

    看到秦鹊发的朋友圈,谈星桥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虽然上次宋丽来住院时他问要不要听岳林清,她自己不会吃回头草,可是谁能保证呢,万一她听岳林清了几句好话,就改主意了呢?

    越想越觉得害怕,谈星桥想要找秦鹊问清楚她这条朋友圈到底什么意思,可还没等他拨通电话,办公室的电话就先响了起来。

    “谈总,有几个车祸的患者,有颅脑外伤的,你们让人下来看看吧。”

    谈星桥应了声好,挂断电话之后沉默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工作永远最重要,因为他面临的,永远是生命和感情的选择,根本不对等,该选哪个一目了然。

    这次车祸送来的患者有三个,都比较严重,需要立刻急诊手术,车祸的原因也很简单,大半夜的在外头飙车,结果一不心,连环撞上了。

    忙了几乎一夜,等从手术室回来,已经是下半夜,谈星桥尽管累,可还记得秦鹊和岳林清的事,在床上摊煎饼地翻来覆去。

    睡上铺的同事还问了句:“老谈你不累啊,睡不着?”

    吵到了别人睡觉,他有些不好意思,嗯了声,随便扯了个理由道:“……你,3床还能醒吗?”

    他的3床,是个在工地受伤的建筑工人,特重型神经重症患者,治了三个月,还是昏迷不醒,他的妻子还在苦苦坚持。

    同事闻言叹气,“都几个月了,谁也不好,不过早上查房不是神经系统有好转吗?可能吧……但你再怎么想他不可能现在就醒,赶紧睡吧。”

    谈星桥嗯了声,躺着不动了。

    但他也没有什么睡意,睁着眼,借着一点光线看着床顶,静静地发着呆。

    好在第二天就是周末了,谈星桥一大早就坐立不安,隔一会儿问一句:“怎么值班的还没来?”

    “今天谁值班?老俞……他不是住得不远吗,怎么这么晚还没来?”

    同事对他异于平常的举动感到大为不解,“老谈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是有的话,你先回去吧,交班我来交就行。”

    谈星桥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弄清楚秦鹊和岳林清的事的急迫占据了上风,他点点头,“……病区的病人基本没什么特殊的,那就……麻烦你了。”

    看样子他的确有急事,同事忙道:“行了你走吧,有问题我会给你电话的。”

    谈星桥于是把病历夹往旁边一放,签字笔往口袋一插,转身就匆匆出了办公室。

    迎面是值班护士,“谈总,6床的血糖……”

    话还没完,就被谈星桥断,他一边解白大褂扣子,一边道:“跟值班医生,对症处理一下。”

    完一阵风似的进了更衣室,值班护士惊讶地看一眼他的背影,然后进了办公室,“刘医生,谈总这是怎么啦?”

    在等早餐送过来的同事应道:“老谈有急事,先走。”

    值班护士哦了声,“那看来应该是特别着急了,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可不么,谈星桥也是头一回觉得岳林清简直阴魂不散呐。

    这几年也不是没有人追过秦鹊,但大多数时候是她没那心思,直接就拒绝了,有那么几个想要以坚持不懈的精神动她的,都被谈星桥暗戳戳地挤兑走了。

    有一一,很少有男人能接受女方有这么一个处处不差,并且在女方家里如入无人之境般自在的“男闺蜜”。

    总的来,他偷偷护食护得鬼不知神不觉,相当成功,直到岳林清再次出现,他的神经感觉到了滑铁卢的危险。

    回到颐景花园,是上午八点三刻,还不到九点,按理平时这时间秦鹊应该没有起床,但他已经顾不上许多,直接就上前敲门。

    秦鹊其实是起了的,因为梨花绝育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而且变得非常黏人,非要上床来睡,秦鹊也没阻止它,结果睡到半夜就被一阵呼噜声吵醒了,再也睡不着,只好早早起来。

    到现在,秦鹊的脑海里都还回荡着梨花的呼噜声:“呼——呼——噜——”

    全程就是这种有节奏的呼噜声,那动静大得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房间里有个野男人呢!

    “你是女孩子啊,怎么能那么响的咕噜?”她抱着它出了卧室,往沙发上一放,转身去点暖炉的火。

    天已经冷了,可以生炉子取暖了。

    炉子上烧着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还开着空调,客厅的温度慢慢就上来了,梨花在沙发上又开始瞌睡,没多久便再度发出噜噜噜的呼噜声。

    秦鹊刚想给它拍个视频,就听见急促的拍门声,她愣了一下,这么一大早,会有谁来找她呢?

    她颇有些警惕地走到门后边,提高声音问了句:“谁呀!?”

    刚问完,门外就传来应答声:“是我,阿鸾你开门!”

    是谈星桥?

    秦鹊有些惊讶,凑到猫眼处往外一看,果然是他,连忙开门让他进来,“你这次怎么下班这么早?”

    谈星桥进门,带进来一股冷嗖嗖的凉气,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有点发干。

    “怎么啦?碰上什么事了?”秦鹊不明所以,错愕地看着他。

    “阿鸾。”谈星桥死死地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又忽然停了下来。

    秦鹊嗯了声,问他什么事,一面问,一面转身要去厨房煮早餐。

    还没走,胳膊就被他一把拽住,“阿鸾,你别走!”

    他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变得十分急促,秦鹊一愣,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谈星桥看着她,突然间想起那时候,他下课后去找秦鹊,原本是要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回去,可是还没走到她宿舍楼下,就看见她和岳林清手牵手的站在树下,她踮起脚,轻轻地吻在他侧脸。

    然后回头看见他,脸红了起来,却还大大方方地叫他:“谈星桥你来找我吗?”

    那时她疑惑的眼神,和今天的她如出一辙。

    谈星桥忽然间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忍了又忍,才勉强没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状似平静地问道:“你跟岳林清怎么回事?”

    秦鹊闻言一愣,“……啊?什么我跟他怎么回事?”

    “我你的朋友圈。”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他为什么会来找你?他跟你了什么?阿鸾,他背叛过你的,你就这样原谅他了吗?”

    他完,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里汹涌的情绪,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看起来十分生气。

    秦鹊回过神来,颇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他是来跟我谈合作的,给我送钱啊,我也不想原谅他来着,但怎么呢……”

    她耸耸肩,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笑道:“他给的太多了,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原不原谅……这个也没意义了,因为不管我原不原谅,他的生活不会因此有任何的不好。”

    语气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淡然坦诚,仿佛在讨论今天吃什么菜比较好,但谈星桥接受不了。

    “什么合作这么重要?你不能找别人合作吗?”他急急忙忙地问道,语气里甚至有一点哀求,“阿鸾,你换一个人合作好不好?”

    秦鹊觉得他这要求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当然不行啦,我是乙方,轮得到我选甲方吗?你知不知道是什么项目,那可是京市电视台的节目,跟他的节目合作,我们不仅能挣一笔置装费,还能进一步开知名度,你知道现在汉服商家有多少吗?裳荷集是卖的好,但跟老牌商家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弟弟,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谈星桥没怎么听进去她的解释,只又问道:“京市电视台那么多人,不能换一个吗?为什么要是他,他背叛了你,难道你不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谈星桥,你今天怎么这么幼稚?”秦鹊被他的话逗笑了,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叹口气,“人和人之间,很多时候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他是背叛了我,但我也跟他分手了啊,现在合作,也只是基于这个项目,没有其他……”

    “我不相信!”

    她话没完,谈星桥就迫不及待地断了,“他肯定会借着项目的机会,给你电话,跟你联系,然后约你吃饭,阿鸾,你不要被他骗了!他能背叛你一次,就能背叛你第二次!”

    “我知道,放心吧。”秦鹊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会心。

    谈星桥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又问道:“真的不能不做这个项目吗?明明还有很多机会,没有这次,还有下次……”

    “没有!”秦鹊见他还在纠缠这个问题,顿时就烦了,“没有下次!”

    谈星桥一愣,错愕地看着他。

    “谈星桥你别逗了,你让我放弃这个项目,想过这个项目能给我们带来多少的利益吗?”秦鹊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明明还是很平静的脸孔,却多了几分冷然。

    “第一,我们已经签了约,如果我现在要毁约,对方并没有任何违反合同条款的情况下,我要付出百万的违约金,是不多,但根本没必要。”

    “第二,谈星桥你醒醒,我是个生意人,我手底下几十个员工,我要为他们负责,你知道这两年因为疫情,有多少公司倒闭有多少人失业吗?我既然不想裁员也不想降薪,那就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才能让工作室顺利趟过这个难关。”

    “我不管他是不是我前男友,是不是在感情上背叛过我,哪怕他是我前夫,只要给得够多,只要我觉得我能做到,就一定会跟他合作。”

    谈星桥被她的话惊呆了,“……阿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原则?”

    他以为秦鹊那种眼里不容沙的性子,是不会为了钱跟岳林清再有瓜葛的,可是现在,她亲口告诉他,只要岳林清给的够多,前尘往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秦鹊听到他的质问,冷笑一声,“原则?什么叫原则?明知道接下这个项目可以做,做好了就是共赢,我却为了自己N多年前那点男女之间的破事放弃这个项目,这才叫原则?”

    “谈星桥,如果是你,假设背叛过你的前女友车祸了送到你们医院,需要你的救治,你会不救她吗?”

    “救死扶伤是你医生的责任,保住员工的饭碗,让他们能够多领年终奖回家过个好年,将公司经营好,也是我的责任!”

    “合伙做生意而已,你道德要求别这么高啊,谈医生!”

    谈星桥一时间哑然,他想这根本不一样,毕竟项目怎么能跟人命比?

    可是他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对更多人来,一份工资一份奖金,也非常重要。

    这一刻,他的情绪跌到了谷底,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突然就萎靡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秦鹊见他没动静了,就去厨房煮早餐,刚想问他要吃什么,就见他回过神来,默默地转身往门口走。

    秦鹊忙叫住他:“你吃早饭没有啊?”

    “……阿鸾,你让我静静。”他声地了句,塌着肩膀就拉开门走了。

    秦鹊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皱,忍不住嘀咕道:“这一大早的,就这?都什么破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