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他一直在看你,也只看得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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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比你知道的, 更早听过你。我爸跟陆教授是同事,他们经常组织家庭聚会,我跟谈星桥经常会碰见, 那时候我早恋,我爸妈拆都拆不散,对着陆教授长吁短叹, 我不如谈星桥听话省心,你知道陆教授什么?”

    “她, 她家谈星桥啊, 没开窍呢, 一门心思斩断妹妹的桃花, 我妈问你家还有女儿?陆教授, 不是啊是我朋友家的,谈星桥跟人家姑娘青梅竹马, 人家姑娘也早恋,谈星桥傻不拉几地就给人家告家长那儿去了。”

    “我一听, 好家伙,谈星桥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啊, 也太损了, 我问他,你这样做就不怕报应以后一辈子光棍?他这事儿还早呢, 我不能让阿鸾被谈恋爱耽误了学习。我觉得吧,他的阿鸾妹妹要是知道了, 能死他!”

    “我们创业之前,谈星桥就找我,跟我,让我好好看着你, 别让你被人骗了,有动静记得告诉他。我问,你喜欢她,怎么不跟她呢?”

    “他,你不喜欢他那样的,他太闷了,你喜欢的东西,像摩托车,他就不懂,也不喜欢,你跟他一起生活会很闷,对哥哥对朋友的要求,跟对男朋友对丈夫的要求不一样,他还,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以后也一定会分手的。”

    “我那你干脆放弃嘛,他舍不得,秦鹊,谈星桥其实……不算结婚的。”

    “以前陆教授有个学生,管他叫师兄,看上他了,跟他表白,他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给人家姑娘感动坏了,觉得师兄也太长情了,想嫁,于是一直纠缠他,他就自己心里有人了,姑娘问他那你们怎么没在一起,谈星桥就跟人家我们没办法在一起,姑娘偶像剧看多了,以为他的心上人死了,谈星桥竟然也没反驳,就这么认了。”

    “那会儿他才二十岁吧,咱们大二还是大三来着,我知道这件事之后问过他,他是你,你早就谈恋爱了,他没机会了。”

    “后来你分手,他其实挺高兴的,你别怪他冷血,要是我,我也高兴。”

    “秦鹊,你考虑考虑呢?给他一个机会吧,风险是大了点,要是分了,可能没办法做回朋友了,但怎么呢……珍惜眼前人吧,别学我,喜欢一个人不敢,等啊等,人家就走了。”

    从日料店回去的路上,车窗开着,呼呼的冷风灌进车厢里,吹得人脸生疼,秦鹊却根本顾不上,脑子里一直回放着乔磬跟她的这些话。

    初初听完这些,她先是尴尬,好家伙,她早恋的事流传得这么广吗,广到当时根本不认识的乔磬都知道了?

    她得没错,要是自己当时就知道谈星桥是个内奸,他的狗头早就被爆了!

    太损了,太损了,大熊猫今年过冬都没竹子吃了!

    尴尬完,她才觉得茫然,甚至是不知所措。

    谈星桥竟然是喜欢她的吗?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甚至都没有感觉出来?

    是,他们平时相处的模式是很亲近,亲近到谈星桥甚至有换洗衣服放在她住处的客房,可是……

    那不是因为他们是从到大在一起的朋友,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吗?

    车子在区的车库里停下来,秦鹊透过车窗看见灯光撒在旁边的车顶上,这里很安静,她坐在车里,仔仔细细地回想起她和谈星桥的成长过程。

    包括那段过家家似的初恋,她一共谈过两次恋爱,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她懂,那种按捺不住的甜蜜气息,和黏糊糊的默契……

    她想想,又觉得疑惑,干脆问乔磬:“他真的喜欢我?可是喜欢一个人,眼神是掩饰不住的吧?”

    乔磬直接回了她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然后:“你等着,我给你找证据。”

    没多久,她发过来好这张图片,全是她的证据。

    这些照片,有的是他们一起出游时拍的,有的是谈星桥去看她拍摄产品物料时拍的,前者是乔磬拍的,后者是从拍摄现场的花絮里直接截的图,唯一作用是用来嘲笑谈星桥是胆鬼。

    照片里的谈星桥,一直都在注视她,眼睛弯弯的,似乎心情很好。

    乔磬:【他一直在看你,也只看得见你。】

    秦鹊看到乔磬发过来的这条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心忽然一酸。

    这人怎么这么傻啊?真傻,傻透了。

    她吸吸鼻子,翻出谈星桥的电话号码来,拨了过去,嘟嘟嘟的提示声响起,却始终没人接听。

    “您拨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电子女声响起,秦鹊的呼吸一顿,整个人忽然就清醒了过来,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什么呀,她在做什么呀?!

    这样贸贸然地电话给他,什么呢?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还是直接他是傻子?

    现在只是乔磬跟她了,还不算正式挑破这层窗户纸,如果她问了,他也回答了,接下来呢?

    她会和他在一起吗?如果她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自如吗?如果她和他在一起,那她喜欢他吗?

    这些问题,秦鹊都不知道答案。

    在这一刻,她忽然庆幸,幸好他没有接电话,兴许是忙吧,幸好,幸好。

    秦鹊遇到了二十八年来最棘手的问题,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头绪。

    谈星桥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正忙着上手术。

    因“意识昏迷5时余”被送到急诊的老年女性,经过谈星桥会诊,以“脑干梗死”收住神经外科,进来做完了术前检查,就做了急诊手术,在全麻下行经皮颅内动脉取栓术。

    这是神经外科最常见的手术之一,手术将脑梗患者的治疗时间窗从原来的 4.5 时,延长到 6-8 时,很多患者脑梗以后如果能及时手术,大多数患者术后第一天神志就能恢复清楚,四肢肌力对称正常,比没做手术的患者情况好很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几十斤的铅衣穿在身上,谈星桥早就习惯了,他的动作非常灵敏精确,华锋甚至敢让他独立操作这一台取栓手术,一边给他下手,一边道:“其实介入室最好就不要你们这些未婚未育的进来,搞不好影响生育哟,到处都是电离辐射。”

    搭台的护士应道:“那有什么办法,你做这份工的。”

    “是嘛,我听有些医院,是尽量不让未婚未育的女医生做介入的。”

    “那护士咧?用男护士?”

    “啊这……人家科室能管自己的医生,管不到手术室护士吧,这不是护理部管的吗?”

    “惨还是护士惨,你们医生只张嘴,我们护士跑断腿,钱还拿得比你们少,哼哼!”

    “哎哟,那我们不出医嘱,你们也干不成活啊,医生只张嘴,但担最大责任啊,你看医闹,死的基本都是医生,大家分工合作,混口饭吃而已。”

    “话是这么讲,你知道多少人看不起护士吗,觉得我们干的事情又脏又累。”

    “那是他们蠢嘛,没有你们,活谁干?你去问问,医生里会针的有多少,以前咱们医院还会考核实习生的注射和抽血,后来都不考核了。”

    他们絮絮地着这些闲话,丝毫不影响谈星桥的操作,他的每个动作都又稳又准,取栓装置穿过血栓路段,开,回拉,栓子被取出,堵塞的血管重新畅通,撤鞘,缝合,穿刺处加压包扎,手术结束,复查头颅CT未见明显出血,送ICU病房,手术完全结束。

    手术结束之后,谈星桥脱下手术衣和铅衣,里面贴身的洗手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深一块浅一块的。

    “栓子多大来着?”华锋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谈星桥回答:“0.5×1cm吧。”

    华锋点点头,了个哈欠,嘱咐谈星桥把术后医嘱开了,“我先上去,困死了。”

    夜晚的手术中心虽然亮着灯,但很安静,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但是恒温的,倒是不冷,等谈星桥洗完手,从更衣室走工作人员通道出来,迎面就被从电梯间窗户吹进来的寒风吹得一抖。

    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摁亮,发现竟然有一个未接来电,一看,秦鹊的。

    看见未接来电,谈星桥心里先是一喜,随即有些得意,哼哼,这次是秦鸾输了,她先电话来的,就算他没接到,那也是她先的!

    但得意过后,他又忍不住心酸,这都多少天了,她才电话来,而且他不用问,肯定不会是什么道歉认错的话,大概率是随便找一件事,就当这事儿翻篇了,他还不能继续怪她。

    秦鸾向来就是这样没有心的,谈星桥忿忿地想道,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来。

    他回了个信息,问秦鹊电话给他做什么。

    结果她回了一句:“错了。”

    谈星桥:“???”

    你他妈现在连借口都找得这么敷衍了吗?

    谈星桥本来心酸着心酸着都要服自己把这件事略过去了,结果秦鹊来这么一下,他登时又不乐意了。

    立刻阴阳怪气地回了句:“啊那我真是荣幸,能让秦大姐错电话,还是响铃几十秒的那种。”

    秦鹊本来就因为听了乔磬的那些事感到有点心烦意乱,不知怎么面对他才好,看到他回复的信息,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复。

    回复的信息在输入框里,都要发送了,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然后抿着唇重新编写。

    秦鹊觉得自己头都要秃了,这辈子头一回面对谈星桥这么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真是烦人。

    “对方正在输入…”亮了许久,谈星桥以为她写什么长篇大论呢,结果她回了一句:“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谈星桥:“???”

    就这?就这?他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一句?她什么时候改用手写输入了,速度还这么慢?

    谈星桥气得要呕血,忍了忍,干脆眼不见为净,恨恨地关上手机,连手一起往衣兜里一插,就搭电梯回科室了。

    秦鹊心慌又心虚,根本没注意到谈星桥没有回信息这件事,就算她注意到了,这会儿也绝对不敢追问他的。

    她想躲一躲,希望能想出个一二三四来以后,再面对谈星桥,于是周五晚上,她包好梨花,又跑回了紫荆园。

    然而谈星桥这个周末根本没回来。

    周六下午,姚菲弄回来一箱新鲜的大闸蟹,叫李姨处理了,让秦鹊去隔壁叫谈家人过来一起吃晚饭。

    秦鹊抱着猫就过去了,给她开门的是谈星桥的奶奶,老太太是国内文学界颇负盛名的俄国文学翻译家,一辈子优雅温柔,见她来了,就笑眯眯地叫她:“阿鸾来了呀,奶奶给你拿巧克力吃好不好?”

    秦鹊忙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妈让我来喊您和叔叔阿姨过去吃大闸蟹呢,爷爷在家不?”

    “在家呢,你妈妈就是客气。”老太太一边笑,一边同她往屋里走。

    刚进门,就听见陆女士在讲电话:“什么培训要花两天?你不用休息啦,哎哟,我还盼着你谈恋爱结婚,这下你不如直接跟工作过一辈子好啦!”

    一听就是在谈星桥,秦鹊想到乔磬告诉她的,谈星桥算以后不结婚了,顿时有点心虚。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

    陆女士数落完儿子,挂了电话,抬头见秦鹊来了,立刻换上一副她最熟悉的笑脸,问道:“阿鸾来玩吗?”

    秦鹊摇摇头,乖巧地明来意,陆女士一面答应,一面拉着她吐槽:“要不养闺女贴心呢,他总太忙了不回来,可是你不忙吗?你手底下还一个公司呢,不比他忙?早知道我就跟你妈换了你俩算了!”

    要是平时,秦鹊肯定就附和着哄她陆阿姨了,可现在嘛……

    秦鹊:你看我敢话吗QAQ

    一直到谈家四位长辈都上桌开始吃大闸蟹了,他们还在声讨谈星桥,数落他多么不顾家不贴心,他:“连阿鸾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真是造孽了!”

    主要是陆女士在,谈奶奶笑眯眯地听,谈爷爷和谈叔叔父子俩一声不吭认真吃蟹,这种时候,他们不好开腔的,尽管他们觉得儿子没错,但是不能帮他话,因为只要他们一开口,那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这种戏码秦鹊这几年看得不少,原本也没在意,听着听着心里忽然一动,问道:“阿姨,既然这样,你当时怎么还让谈星桥读医啊,读医就是好忙的,期末复习那一个多月,谈星桥连吃饭都在背书,我都听懵了。”

    “他喜欢读医呀,而且子承父业也没什么不好。”陆女士解释道,着又看她一眼,“就是没想到他会选容城大学,这都是为了你呀,阿鸾。”

    秦鹊一愣,继而吓了一跳,手里的螃蟹都掉了,“啊这……这个这个……”

    “哎哟,你吓孩子做什么!”谈奶奶见状立刻开口嗔了儿媳妇一句,然后对秦鹊解释道,“其实是星桥不愿意去容医大,他爸爸和爷爷都在那里,到处都是熟人,他觉得压力太大了。”

    万一考试成绩不咋好,人家就会,哎哟谈教授的儿子也不怎么样嘛,比不上爷爷就算了,连老爸都比不上,啧啧啧。

    那心理压力真是绝了。

    而且,“你挑了容大,你们之前读书一直读一个学校的,要是他也去容大,你们就能互相帮衬,适应起来比较快嘛。”

    秦鹊听了点点头,目光轻闪,“……这是谈星桥的?”

    陆女士应道:“是啊,我还跟你妈笑过他,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不信你问你妈。”

    姚菲闻言就笑呵呵的应声道:“容大也不差嘛。”

    可是,秦鹊默默地在心里,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报外地的高校呢?她记得他的高考成绩,明明足够的,而且,既然怕去容医大被人拿来跟父辈比较,那研究生,他怎么又肯去了呢?

    因为有了乔磬的那些事在前,她隐隐约约地知道,谈星桥选择容大,原因到底还是因为她。

    一时间觉得有些惶然起来,这份感情实在是太重了,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吃完饭,大人们在一楼喝茶聊天,她借口累了,带着梨花和肉肉一起上楼。

    她从书房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标着年份的相册,翻开,一张又一张地看着老照片。

    高一高二拍的照片里,有几张她和谈星桥的合照,那时候他们都是笑着看着镜头,中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可是到了毕业照,却有了变化。

    毕业照里,他站在她斜后方的位置,却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她,当时不知道,后来也没有留意过的细节,今天突然就清晰起来。

    【他一直在看你,也只看得见你。】

    想起乔磬的这句话,秦鹊心里忽然觉得酸涩,忍不住低声了句:“谈星桥你这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