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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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静, 气氛中充满不安分的情愫,似有无数个看不见的泡沫在热力的作用下不断膨胀。泡沫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流转着五彩光芒。这些光芒使人眩晕,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咳。”

    燕青一声轻咳,氤氲的泡沫似被什么东西戳破,瞬间烟消云散。只余更加清晰的压迫感, 在一寸寸地往前逼近, 逼得人节节败退。

    萧应漆黑的瞳仁中映着少女的模样, 长发披散, 如云如瀑。微敞的衣襟处, 露出一抹引人遐想的翠色。比之三年前雌雄莫辨的混淆之美, 此时已是显山露水的桃李争春。

    他掌心收紧, 将那一双玉足牢牢握住。

    燕青秀眉微皱, 感觉自己的脚被两只铁钳夹住, 分毫也动弹不得。忆起他摸到玉山湾的那个晚上,似乎也是这样对她的脚爱不释手。她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让自己鄙夷眼前的男人。这个道貌岸然的帝王之尊, 没想到还是一个恋足癖。果然是不走寻常路的神经病,连喜好都这么与众不同。

    就在她思绪跑到天边时,萧应将她的脚塞进锦被之中, 还十分体贴地掖了被子,像是生怕她着凉一般。双脚一得到自由, 她立马往里面缩了缩,紧捂被子的手没有松开,眼里早已没惺忪之色,尽是清澈明亮。

    “亚父, 你,你干什么?”她忽而惊呼。

    只见萧应已经站起,长身玉立矜贵不凡。她惊呼的不是眼前的美色,而是美男的动作。他…他竟然在脱衣服!

    她作出惊恐的样子,眼神却是明目张胆在欣赏。如此美景实属难得,赏心悦目又让人脸红心跳,真是看了还想看。

    美男睨她一眼,道:“睡觉。”

    她的脸腾地起了火,晕生出两朵大红云。这个睡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想不到萧旻天还挺急色的,一见面就急吼吼地想办她。

    这怪难为情的。

    她是从呢,还是从呢。

    在她着了火的目光中,男人先是脱了外衫,接着是内衫,然后是中衣,最后剩下轻薄的单衣。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优雅中带着利落。

    单论外形条件来,她还真不吃亏。恍神的功夫,萧应已经躺在外侧,睡姿和站姿一样笔直如松。她愣了愣,慢慢挨着床里躺下。

    夜更静了,烛芯燃烧的“噼啪”声显得突兀而热烈,像是在欢呼鼓舞,庆祝着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燕青双手放在胸前,感受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她听着那像擂鼓般的声音,心里是不出来的复杂。

    期待吗?

    怨恨吗?

    五味杂陈,无法向外人述。

    一刻钟过去了,萧应没有动。

    两刻钟上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世间万物都陷入沉睡之中,燕青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种感觉竟让她生出一种等死的错觉,难熬又纠结,酸爽至极。

    “睡不着?”

    男人的声音极轻,听在她耳中却如惊雷。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兽一样呈戒备状,身体绷成一张弓。

    “睡…睡着了,我睡着了。”

    一声轻笑从萧应的唇间逸出,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燕青真想捶死自己,怎么这么蠢,恼怒之下迁怒于人。该死的萧旻天,大半夜的不在乾坤殿做他的春秋大梦,跑到外面来吓人,害得提心吊胆好半天。

    她往床里挤了挤,装死一般闭上眼睛,在心里无比急切地召唤周公。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捞了过去,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她下意识用手去推。如此紧密贴在一赶快的姿势,还在一个被窝底下,难免会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萧应大手控制她的上半身,修长的腿不费力气地压制着她的下半身。她整个人被禁锢在他怀中,再也动弹不得。

    “别动,睡觉。”冰玉相击的声音,有着上位都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和霸气,还有听得人心尖发颤的隐忍。

    燕青识相,当真不敢再动。

    少女的幽香如魔如醉,缠丝一般侵蚀萧应的感官。他喉结滚了滚,漆黑的眸中翻起滔天巨浪,势要将一切摧毁淹没。

    一声猫叫传来,一团胖胖的东西悄悄跳上床,在床尾找了一个极舒适的位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燕青努力让自己睡过去,不想周公那个老头原来还是一个磨人的妖精,任她千呼万唤也不肯现身。

    “陛下,可还记得曾问过臣一件事?”萧应突然发问。

    “…什么事?”燕青脑子懵得很,她问的事多了,哪里记得是哪一件。

    “陛下曾经问臣,何为势。不知陛下如今可明白了?”

    燕青闻言,翻了一个大的眼。萧旻天可真会挑时间,居然在这个时候将她一军。这人满肚子都是黑水,当真是腹黑得很。

    “陛下若是还是不知,臣愿为陛下解惑。”

    “不,不用了,我知道,我知道了…”

    “当真?“

    ”真的,真的。“

    ”那就好。“

    好什么好,燕青又翻了一个白眼。

    萧旻天是不是有病,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藏着尾巴装大尾巴狼。如果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让她明白,不惜牺牲色相让她看个清楚明白。这么一想她后悔了,刚才真应该回答不知道,看他怎么办。

    也不知道美人计好不好使?

    身随心动,美人计三个字一冒出头的时候,她的手便不安分起来。先是试探着摸了摸,然后慢慢往下移。

    “最近好好休息,别急。”一只大手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

    这话意有所指,饶是她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此时也有点发臊。看来自己对萧旻天还是有点吸引力的,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即使她拼命告诉自己没有吃亏,也不排斥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有点难过,难过自己被萧旻天算计到渣都不剩之后,还要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不敢往深想,更不想回忆从前。现在的她比三年前还要被动,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是燕氏夫妻。思绪的野马被她勒住,尽量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什么都不要去想。一直到子时都过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觉醒来,自然是不见萧应。

    王氏顶着黑眼圈过来,声告诉她床太软了,睡得不习惯。又他们全家都搬到明安城了,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亲家。

    燕青一听她亲家,脑壳有点大。

    “娘,咱们是女方,就算是两家长辈要见面,也得是他们家的人先登门,要不么显得咱们不矜持。”

    王氏立马反应在过来,“对,对,是这个理。都怪娘,差点糊涂了。”

    燕青知道她是嫁女心切,又心思纯朴,宽慰了她几句。母女二人了一会儿话,便有宫人来传话。

    不多会的功夫,太医赶到。

    燕青看这太医眼生,也没有多问。想来萧旻天改朝换代之后,给大祁宫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换血。

    太医先是给王氏看诊扎针开了方子,又给燕老头看诊扎针,也开了一个方子。扎过针之后的王氏自己能看得清楚一些,不知是真有效果还是心理作用。

    燕青扶着她在府中逛了一圈,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她的眼神还是没有焦距,却多了希冀与开心,不停感慨自己家真大。

    太医来过之后,又是流水的赏赐。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看得人眼花缭乱,还有一应补品山珍样样齐全。

    随着太医和赏赐过后,几乎明安城所有的士族大户都知道新增了一个留恩侯府,且很得当今陛下的看重。不管陛下是图名也好,图利也好,燕家实实在在备受龙恩眷顾。

    帝王的喜好,便是臣子们的风向标。

    人们纷纷听这个留恩侯的事,争相传开。

    两家相交,女眷开路。

    最先登门的是赵夫人和赵娴母女,赵夫人端庄温婉,一看就是世家大户出来的主母。赵娴气质出众,秀雅文静一如三年前。

    王氏不知道太保是什么官,燕青也没解释。她眼神不太好,认不出赵氏母女戴的那些低调不显却价值不菲的首饰,只觉得不晃眼,还没有乡绅家穿金戴银的姨娘瞧着气派,认定赵大人不是什么大官。

    赵夫人在看到王氏时,眼神中并没有一丝看不起。等她看到扶着王氏的燕青时,眼眸微微闪了闪,暗自赞叹一声。

    别管出身如何,单凭这张脸,足可进高门大户。纵然为妾,也比在土里刨食强上百倍。这样好相貌的姑娘,若是一直呆在乡野之地也就罢了,没成想陛下仁慈,竟然封赏了燕家。

    家世好,长相好,这姑娘怕是前程不。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女儿,心道长得再好,家世好了又如何。整个明安城,就数她家娴儿最出色。

    赵娴一直在看燕青,早前在城外的京外一瞥让她记住了这个村姑。原以为这村姑不过是空有貌美,万没想到如此淡定从容,完全不似乡下长大的女子。

    她的心沉了沉,莫名不喜。

    两对母女见了礼,话题自是赵夫人起的。夫人们交际,孩子们都是绕不过的事,也是最容易开交往最好的方式。

    王氏还算放松,也没隐瞒自家女儿的年纪。

    赵夫人听到燕青今年二十有四,目光略为惊讶,夸了几句。她心里暗自欢喜,有了燕家这位老姑娘,她家娴儿便不是明安城年纪最大的未嫁女。

    “可许人家了?”她随口一问。装装样子端起茶杯之后闻子一下,眼神若有所思。这茶是云山清雾,产量极少,向来只供皇家。以前赵家也得过赏赐,自家老爷宝贝至极。没想到燕家不识货,居然拿出来待客。

    王氏一听她问起女儿有没有许人家,顿时来了底气,苍老的脸上欣慰又欢喜,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出来的庆幸,“许了。”

    赵夫人略惊,燕姑娘许了人家,那自家女儿岂不是还是明安城最年长的未嫁女。

    赵娴却是心下一松,心里的那股不安散去。

    母女俩都以为,燕家以前是乡下人,燕家的姑娘许的人家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人家。

    “许的是什么人家?”赵夫人不怎么在意地问道。

    王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也是明安城的后生。”

    还是明安城的?赵氏母女相视一眼,都在想是不是陛下要给燕家姑娘赐婚,也不知道赐的是哪户人家。

    “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赵夫人露出得体的微笑。

    王氏更是开心,“姓萧,人勤快,长得也精神,和我家青青般配得很。”

    萧?

    赵氏母女齐齐心惊。

    “哪…个萧家?”赵夫人的声音不自觉带着紧张。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萧家,那后生叫萧应,你们认得吗?”

    萧应!

    那不是陛下的名讳吗?

    赵夫人大惊失色,失态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