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燃眉之急解决了, 可问题又来了,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明灯掀开麻布,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他走还没多久,若能招魂回来了问问, 自然知道贼人是谁。“明灯道。
阮今姝拒绝了, “还有更简单的法子。”
散落在城内的符兵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唤, 拍拍土, 把自己从垃圾里面刨出来, 在百姓忽略的角落里, 一路奔向秦府。
很快,成片的符兵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每一个都排好队等待着阮今姝的检阅。
饶是秦老太爷见多识广,也难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差点没有被吓昏过去。
“这是‘人’?”
阮今姝一下子明白了秦老太爷的意思。
普通百姓认知中的人,无外乎就是两种,一种是该拿鞋子底拍去晦气的,另一种就是该拿银针扎的,都是诅咒人的邪物。
阮今姝解释道:“只是探子而已,没有别的用处。”
而且, 符兵的用法也是有局限的。每一只符兵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传递给阮今姝,这个时候,不单在瞬间涌入的记忆过大,而且过于纷乱,得花上一段时间整理。
阮今姝也是头一次派出那么多的符兵, 回来报信的时候, 像极了五百只麻雀在脑子里齐声叫唤, 险些把自己吵得道心不稳。
消化了段时间, 阮今姝揉着发疼的脑袋,总算找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在被更夫发现的时候,王二瘸已经死了。”
阮今姝整理着记忆,“有人杀了王二瘸,特意把尸体带到了更夫必经之地,那时是背对着他的,更夫眼神不好,但鼻子不错,只知道有人杀人了,马上就跑了。”
“但实际上,他看见的应该是凶手牵着野狗让它们啃食尸体的情景,但凶手生得高大,加上夜深和恐惧,他匆匆逃走了。”
“而今早镇民找到王二瘸时发现的血路,并不是野狗拖过去的,而是刚开始杀人时,凶手故意留下来的。”
符兵看到的并不完全,其中许多细节需要阮今姝补充,因此她道:“若是不信,也可以召来王二瘸的鬼魂,还未过七天,尚且可在人间停留。”
“既然道友已有答案,老衲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明灯道,“那道友可有看清幕后之人的面貌?”
“自然。”
许是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回去复命的时候专挑僻静的路,而那些地方,格外受符兵的青睐。
但更加令她在意的是……此时明灯大师。
“明灯大师,”阮今姝道,“你为何要抓捕陆玉知,以你的修行不可能看不出她手上并无鲜血。”
明灯大师双手合十。
“又或者我应该问,大师你是敌是友。”
“阿弥陀佛。”明灯轻叹。
“是闵王爷。”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闵王爷乃是先帝的第十七子,当初皇帝登基之时不过五岁幼儿,为了不落下个“残杀年幼兄弟”的污名,也因为忠王爷动了恻隐之心,他是难得在那场宫变中活下来的皇子。
到了年纪,皇帝便给了一块封地,发出皇宫,可又不放心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兄,只好把他放到了西吉郡——这个离他不太远,又不近的地方。
明灯出这个名字,“老衲不是谁的敌,也不会是谁人的友,老衲所追求的不过是‘无愧’二字。”
阮今姝得了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道:“是晚辈冒犯了。”
明灯依旧和蔼:“听闻世子所言,道友此行所来乃是帮陆玉知翻案,老衲知晓几分内情,若道友有什么想问的,老衲必定知无不言。”
阮今姝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话到了舌尖转了一圈,最后问出的却是最初那句:“既然知道陆玉知是无辜的,为何还要抓她?”
“因为是陆施主恳请老衲帮忙。”
阮今姝微微睁大眸子。
“道友可知闵王爷屠杀七百余人也要掩盖的东西是什么吗?”
阮今姝摇头,这一点她的确没有查到。
明灯却是话头一转:“当初接二连三的灭门案闹得人心惶惶,而太守迟迟给不出一个交代,民间难免怨声四起,而一则关于太守才是灭门案的凶手的流言不知从何而起,是因为最初被灭掉的朝廷命官都是与太守政见不合之人。”
“而后来也有与太守交好的朝廷命官惨遭毒手,流言又变了一变,是太守指使他们犯下惨案,如今正是灭口的时候,最后,太守成了众矢之的。”
阮今姝已经窥见当初真相一角:“所以,陆玉知主动暴露了妖物的身份,帮秦柏揽下所有。”
明灯点点头,“根据陆施主所,当时已经到了危急时刻,所有的局都布好了,只差一点太守就永无翻身之地。所以,她在最后一桩灭门案的府邸前故意被人发现,一边潜逃,一边争取时间把陷害太守的局给破坏掉。”
“这个时候,老衲才听了寺外有妖邪作祟之事,下山除妖。但在看见陆施主的那一刻,老衲便知是冤枉她了。”
“可下一刻,她却跪下来求老衲护她安全。”
阮今姝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件事的真相快要水落石出了。
那天的记忆犹新,明灯觉得自己百年之后也不会忘记那一幕,憔悴又虚弱的妇人跪下来求他,“——她求我,以捉拿残杀七百百姓妖物的名义,护她进京!”
阮今姝记得明灯开始的时候问过一句,秦柏究竟知道了什么,才会让闵王爷痛下杀手。
明灯此时终于揭开谜底:“陆施主,她要为夫君完成心愿,进京向圣上传递一句口信——闵王私吞铁矿,私囤兵器,通外敌!”
这是谋反的死罪!
一月前,秦柏找到了证据,可正准备上京上报的时候,第一起灭门惨案发生,秦柏知道,闵王爷是在警告自己,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法子来,短短半月与他交好的朝廷命官接二连三惨遭杀害,他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如今西吉郡已经被闵王爷把守,插翅难逃,并且收买他的手下,使秦柏身负重伤,而冒着生命危险收集的证据也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而同时,针对他布下天罗地网。
陆玉知能做的,便是把利用妖物的身份,把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
比起真的有人为了一己私利灭人满门,难道不是妖物更加可疑吗?
仿佛一切证据都不再重要,只需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陆玉知恳求明灯大师护她上京,只为完成秦柏未竟之事。
阮今姝觉得这太过儿戏了,“她是妖物,大师难不成如此便轻信于她?”
那可是送到天子面前,难道不应该更加慎重?若是陆玉知突然行刺皇帝,只怕会连累整个西吉郡。
这回轮到明灯大师流露惊讶之色:“难道陆施主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什么伤势?”阮今姝下意识反问,她只在宫宴上远远地看过陆玉知一眼,此后并无接触。
突然,容卿那句话浮现在耳边——“待他脑中的妖气散去了,便醒过来了。”
明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当日太守身负重伤,是陆施主用妖丹救了她,以命换命。”
他被陆玉知大无畏的精神所感动,才应下这差事。
阮今姝心神一震,妖物没了妖丹,非死不可!
陆玉知从来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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