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蔷薇 你当然不在乎,你不过是仗着我在……
乔薇顿时大惊, 但此时的她毫无反抗的力量,她甚至连睁眼都非常困难。
乔薇唯一能做的,便是伸出手来, 用指甲快速地在慕私年的手背上一划。她这两天忙碌,指甲忘记剪, 还算尖利, 至少可以让慕私年疼一疼,至少可以让他知道病猫也是有利爪的。
黑暗中, 乔薇也没有睁眼,她只听见慕私年似乎因为疼痛而短促地吸了口气。但这并没有对慕私年有多大的妨碍, 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乔薇的双腕,将它们举高,放置在她的头顶, 放置在她那如丝绸般的天然卷黑发上。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开始继续解那睡衣纽扣,一颗, 两颗, 三颗……
就在乔薇准备用嘶哑的喉咙对慕私年破口大骂时,她忽然感觉到, 自己的颈脖覆盖上了一条温热的毛巾。
原来,慕私年并不是想要对她做什么, 他只是想要用温热的毛巾替乔薇擦拭汗珠——因为高烧,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乔薇现在唯一庆幸的, 就是自己还处于高烧状态中, 不用睁眼面对这尴尬。
这么看来,慕私年之所以不让她锁门,也就是为了预防半夜时她突发高烧, 好来到卧室里照顾她。
原来这一次,人竟是她。
乔薇感觉自己像是沉浮在幽暗的夜色里,神智飘飘荡荡,挨不到边际。就在这番飘忽之中,她听见一个声音,落在自己耳畔。
“陆晚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
那声音非常轻,轻得似乎要融入夜色里,轻得像是幻觉。
但乔薇就是非常确定,这话就是慕私年出来的。
这话击中了乔薇,让她人生当中第二次感受到了“同病相怜”这种情绪。
她曾经不也是想这样告诉陆晚山吗?
秦云淡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乔薇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坏。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同病相怜,乔薇逐渐卸下了所有的警惕,她就这么躺着,任由慕私年为自己擦拭着热汗,任由他为自己贴上了退烧贴,任由他一下下地拍抚着她,哄她入睡。
在坠入梦乡之前,乔薇想,是的,也许慕私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隔天醒来之后,乔薇的烧已经退了,她身体向来如此,都是夜晚时高烧,而在白天时便会好上许多。步出卧室,来到厨房的时候,乔薇发现慕私年早已把早饭给准备好了。
是一碗炖得嫩.嫩滑滑的鸡蛋羹,上面还加了一滴香油,既清淡又能增加人的食欲。
乔薇依稀记得,慕私年昨天晚上一直都在照顾自己,基本没怎么睡觉。可此时的他,身着白衬衣,干净清贵,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半点熬夜的模样。
乔薇也不出道谢的话,于是便在桌边坐下,拿着鸡蛋羹开始吃了起来。
依照他们的关系,两人只要是能够坐在一起和平相处,便是缓和。
慕私年也在对面的餐桌上坐了下来。
“等会我送你上班。”他。
“不用了。”乔薇将口中的鸡蛋羹咽下,表示了拒绝。
那怎么可以?要是被别人看见,可怎么得了。
“等会我送你上班。”慕私年再度重复了这句话。
嗓音仍旧是那样轻轻淡淡,柔和低沉,却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乔薇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她抬起了眼来,准备再度进行拒绝。然而此时,她看见了慕私年的手背。他的手背上,有三条指甲划痕,尖细的,鲜明的,刺目的。
那是昨天晚上乔薇的杰作。
那伤痕让乔薇走了神,当她再度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上了慕私年的车,任由慕私年把自己送到了市三院的门口。
在乔薇解开安全带的时候,慕私年轻声嘱咐:“下班的时候叫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乔薇仍旧下意识进行了拒绝。
慕私年看着前方,轮廓立体而分明,眉眼上罩着层温和的寡淡:“提前十分钟联系就行了,我就在附近。”
如果慕私年硬碰硬,凭乔薇的脾气,怎么的也得跟他闹上一场。可慕私年每次出的都是软招,让她的拒绝如同砸在了棉花上,那一腔子气,没处可发。
不过这个时间段,乔薇也没有精力再去理会慕私年。走入市三院之后,她第一时间来到了ICU病房门前。
罗佳欣的第二次脑死亡评估判断已经出来了。
很不幸地,罗佳欣被医师确诊为脑死亡。
罗佳欣的父亲罗勇铭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不断地恳求着医师。
“再做一次判定吧,不定孩子只是暂时性昏迷呢?不定只是误判呢?”
医生告诉罗勇铭,儿童(1至18岁)因为有独特的生理病理特点,因此脑死亡判定比国外标准更为严格,这两次专家评估,临床判定和确认试验完整,确认患者为脑死亡,不存在误判情况。
“也许有例外呢?媒体不是经常报道,有些躺了十多年的植物人都能醒来吗?”
医生告诉罗勇铭,植物人和脑死亡有根本上的区别,植物人脑干功能存在,可以自主呼吸,有苏醒的可能。而脑死亡则是全脑功能不可逆转的丧失,无法自主呼吸。
“一定有奇迹的,一定有奇迹的吧,医生。”
医生最后告诉罗勇铭,脑死亡就代表着,患者已经去世了,永远都不可能再醒来。
医生镇定地出这些话,但心里的某一处仍旧酸软——这次和死神的战斗,他又输了。
医生离开了,留下了悲痛欲绝的罗勇铭。
乔薇知道,这个时候不管再艰难,都必须得是她上场的时候了。
她仍旧在感冒中,所以戴着口罩。乔薇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口罩中传来,嗡嗡的,很不真实。
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劝潜在捐献者家属那样,她告诉罗勇铭,请一定节哀顺变,请一定要保重身体,请一定要向前看,请让孩子以另一种方式在世间存活下去。请一定要相信,孩子的器官是种子,能让她的生命在世间好几处地方发芽,最终开出新的花。
罗勇铭处于情绪悲愤之中,有时根本听不进话。乔薇就这么坐在罗勇铭和亲属身边,帮他做力所能及的事,等他稍微平静的时候,再进行安慰,劝,协调。
这就是器官捐献协调员的工作,大多数时候明明知道会无功而返,但也必须得去做。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透入,先是清透薄的,再是中午浓烈的艳阳,最后,是如血的残阳。
到最后,ICU病房门前,逐渐安静下来。
罗勇铭的眼泪流干了,声音嘶哑了,所有悲愤的情绪也已经倾泻而出了。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最终,他只给乔薇了一句话:“姑娘,我没办法把这话告诉给孩子她妈。”
罗勇铭没办法告诉郑春君,关于捐献孩子器官的事情。
因为医师正式判定罗佳欣脑死亡的那一刻,郑春君便晕倒了。她几天几夜没有吃喝,没有休息,想要把自己困在时间里。可是医生的诊断却破了这场徒劳的冻结,她被席卷着往时间的前方走,而她的女儿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乔薇来到了郑春君的病房前,病床上的郑春君仍旧昏睡着,面色苍白,要不是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不间断地滴着,旁人甚至会误以为她已经死去。
乔薇在病房前徘徊了一个时,最终选择放弃,看来,今天她是不可能询问到郑春君的。乔薇决定明天再来,她并不是想要给郑春君一晚上休息时间,她只是要给自己一晚上准备时间。
对于器官捐献协调员们而言,每一次的开口,都是一场煎熬。
乔薇步出了市三院,她开手机,发现慕私年在一个时之前,便给自己微信里发来了信息,询问她何时能够结束。
乔薇和慕私年的微信和电话,是在早上的时候交换的。是慕私年主动提出的,但乔薇也没有拒绝。
反正他们昨天晚上都在同一个屋檐下睡了,坚持不交换联系方式还有必要吗?
乔薇给慕私年发去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结束。随后她便站在了市三院的门口,抬头看着天空。
暮色四合,整片天空都仿佛被血给染红,日本把这个时间段称为逢魔时,他们认为,此时妖魔鬼怪最容易出没。
乔薇想,明明这般景色很美的。只是太美了,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可怕吧。
乔薇正抬头看得入神,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乔薇下意识便认为是慕私年来的电话,也没看,便接听了。
“我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你在哪?”
话筒那边停顿了三秒,传来的却是林书兰的声音:“薇?你是在跟谁话呀?”
那瞬间,乔薇浑身血液乱窜,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她这么紧张,也不过是因为做贼心虚。
不过这几天,经过了和慕私年的心理交战,乔薇恢复镇定的速度快上了许多:“兰姨?没什么?我以为是我同事呢。”
乔薇声音很自然,林书兰自然也相信了,笑问道:“你看你,每天就想着工作,对了,昨晚我让晚山给你送来的鸡汤,好喝吗?”
昨晚上,乔薇喝了慕私年的粥,也就没有再喝林书兰给的汤,她只把汤放在了冰箱里。
那汤毕竟是林书兰的一番心意,乔薇不好辜负,便撒了谎:“好喝啊,又香又浓,鸡肉也嫩,我都喝完了。”
话筒那边,林书兰停顿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些:“是吗?我昨天给你的汤,是雪梨川贝炖燕窝,能吃出鸡肉,也真是不容易。”
乔薇这才知道,自己三言两语地,又被林书兰给套出了话。
不过乔薇觉得,这事确实是自己做错了。那无中生有的鸡肉仿佛卡在了她的嗓子眼里,让她不出话。
林书兰倒也没有责怪乔薇的意思,只笑着嗔怪道:“你呀,和晚山一个样,整天都忙工作,也不注意身体。我今天还让阿姨炖了汤,等会回家来,必须得来,
我得看着你喝下,不然不放心。”
其实林书兰这么做,倒也是有自己的理由。昨晚上她让陆晚山给乔薇送汤,也是为了让他们两人有多的时间相处约会。只可惜,陆晚山很早便回了家来。林书兰疑心他们两人是闹了矛盾,于是便决定今天把乔薇叫回家来,给他们时间相处,让他们关系缓和。
听林书兰的意思,乔薇是必须得回陆家。事已至此,乔薇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从就知道,不能惹兰姨生气,这样不利于她的病情,于是便应了。
挂上电话之后没多久,慕私年的车便在乔薇面前停下。乔薇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弯下了腰,敲响了车窗。
车窗玻璃降落,乔薇对着里面的慕私年道:“兰姨让我回家一趟,我必须得回去。”
乔薇的后半截话没有出来,但她确信慕私年是懂的——“今天晚上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走吧。”
其实乔薇也不清楚,慕私年今晚究竟要接她去干嘛。但不论如何,他们有个约定,而现在,她失约了。
乔薇在医院门口看久了金色的夕阳,此时再看向幽暗的车内,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也就看不清慕私年的表情。她只感觉到慕私年正望着自己,那一眼,很长很深。
“上车吧。”他道,声音清清沉沉。
乔薇愣了下,听慕私年这话的意思,是要送她去陆家?但这多危险啊,要是被陆家人发现,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乔薇也知道,慕私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如果她拒绝的话,他可以安静地站在这里,跟自己耗到地老天荒。
当下,乔薇只得做出了决定,她想先上车,之后让慕私年在陆家的前一个路口停车,自己走去陆家就可以。
上车之后,乔薇告诉了慕私年陆家的地址。当然,这应该是多此一举,毕竟慕私年怎么会不清楚仇敌家的地址呢?
乔薇完之后,慕私年也没什么反应,只发动了车,匀速往前行驶。
在车上,乔薇也没有闲着,她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器官捐献需要的各种文件资料,进行整理。虽然器官捐献协调工作大多数都不能成功,但器官捐献协调员们都会将文件工作提前进行。
因为一旦潜在捐献者的亲属们决定捐献,器官捐献流程一旦启动,那便是人命关天,分秒必争,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整理完文件资料之后,乔薇又开微信,在工作群里,回复了同事们咨询的一些工作问题。
好不容易,终于把事情忙完,乔薇松了口气,抬起了头来,看向前方。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慕私年并没有把车驶向陆家的方向,他正带着乔薇往南山上走。
“你走错方向了。”乔薇道。
慕私年没有答话,只是继续将车开在盘山道上。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算送我去陆家是吧?”乔薇问。
这个时候,也不知怎么的,乔薇就想起了林书兰对自己的评语——【薇这孩子,白长了个聪明样,心里糊涂着呢。总是记吃不记,把人想得太好。所以我哪里能不操心,必须得护着她呀。不然哪天,她得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慕私年还是沉默着,只继续踩下了油门。
“你这样真没意思。”乔薇冷笑了声。
其实乔薇觉得,自己才没意思。昨晚上,慕私年不过是对她好了那么一丁点,她就觉得他弃善从良了?居然就认为自己能使唤得动他?
她也不想想,这慕私年本质是什么样的人,她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车最终在山坡上停下,这是南山有名的观景台,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此时,夕阳把云层染成了橘色血色交融的海。海下面,便是繁华的钢筋城市。
这一次,乔薇相信了,果然,这个时间段是逢魔时。
慕私年似乎烟瘾犯了,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烟和火机,低声道:“山上风大,你才刚好,就别下车了,免得又着凉,我下去抽根烟。”
乔薇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慕私年走到了车前不远处。他一身高定西装,干净矜贵,十足的衣架子,随随便便站着,倒像是副明星海报。
他唇边衔着烟,用手拢了火,微偏了头,将烟点燃。他深吸了口烟,猩红火光闪烁,线条明晰的唇里吐出了苍白的烟。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眼睑半敛着,每根线条都显得淡薄。也许是被那烟给衬着,竟有些寂寥的意味。
乔薇就这么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慕私年,直到他抽完了半支烟时,她终于有了动静。
乔薇开始解开了安全带,她要下山。
她才不管这慕私年到底是发什么疯,她就是要下山。她知道山上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但没有关系,她可以走下去。
就在乔薇解开安全带的同时,慕私年也有了动静。他将烟丢在地面上,用脚撵熄,随即不慌不忙地朝着乔薇走了过来。
乔薇开车门,一只脚跨在地面,正准备起身时,慕私年也来到了副驾驶车门旁。他大掌握住了车门,挡在了乔薇的面前。
慕私年弯着腰,望着她,乔薇前方没有空间,站不起来,被迫坐在驾驶座上,被迫与他直视。
“我可以自己走下去。”她盯着他,很不愉快的模样。
“那你得走一晚上。”他同样也盯着她,嘴角勾着,像是在笑。
“没关系,我能走下去。”她仰着头,脸更了,眼里有倔强孩的神色。
“那你得吹一.夜的风,走一晚的夜路。”他笑得更深了些,腮边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梨涡。
“我不在乎。”她作势便要站起身来。
可就在这时,慕私年反而压低了身子。他们一个起身,一个矮身,双颊几乎相碰。两兵相交,乔薇溃不成军,重新坐回了座位上,想要远离慕私年。但慕私年还是靠得她很近,他的呼吸喷在了她的面庞上。
慕私年的呼吸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清冽的乌木沉香。这一次,他的气息不再灼热,反而有些冷。
他的声音也是冷的:“你当然不在乎,你不过是仗着我在乎。”
他的眼神也是冷的:“你仗着我不敢让你走一晚夜路,你仗着我怕你出事,你仗着我怕你着凉。”
他的笑也是冷的:“但凡我对你好一点,你就会逼近一步,试探我的底线。你要试探我到底能对你好到哪去,要试探怎么才能战胜我。蔷薇,你就是个习惯被宠爱的孩,你根本不稀罕宠爱。”
慕私年的目光和话语都太直接了,震撼得乔薇不出话来。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他在胡八道。
但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难道不是这样吗?
乔薇自然知道,靠着脚是不可能走下山的。她刚才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威胁慕私年把自己送下山吗?
乔薇这时才清楚,就如慕私年所言,她在潜意识里,是拿了自己来威胁他。
乔薇心跳如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更不知道,慕私年是何时看出了这样的想法。
就在乔薇心神俱荡时,慕私年把她的腿重新抱回了车内,关上了车门,而他自己则坐回了驾驶座上。
慕私年平视着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着。
乔薇的心弦像是被挑断,余波震荡不已,至面皮都麻木,可慕私年还照旧是一副淡漠的神色。
乔薇早听陆晚山过,慕私年因为身世的原因,性子很古怪,却也没想到,会古怪到这个份上。
面对慕私年,乔薇彻底承认自己输了:“慕私年,就是让人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你缠了我这么久,到底是要我怎么样?你就是想要把我逼疯是吗?”
慕私年终于停下了敲动方向盘的手指,那食指悬在半空,隔了好一会,终于落下。轻轻的“啪”的一声,像是终于掀开了某个秘密的口子。
“你刚回家,但陆家不是你的家,以后不要再跟陆家的人来往了。”
“不可能的。”乔薇的拒绝是斩钉截铁。
她怎么可能跟陆家断绝关系呢,她从长在那里,她的根已经扎在了陆家的土壤里。
他们又再度沉静下来,谁都没有话,因为不管谁了一句,都可能发生争执。
而就在乔薇以为这寂静会延续到地久天长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兰姨”两个字,是林书兰的电话。
乔薇戒备地看向了慕私年,在他提出了要她远离陆家的人之后,乔薇没胆子在这个关头接林书兰的电话。
但她同时也没胆子挂上林书兰的电话,所以她最终只能把手机调整为震动。
调整完震动之后,乔薇抬起头来,发现慕私年仍旧是平视着前方,面容沉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做了什么,没有注意到是谁来了电话。
但很快,乔薇便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慕私年轻声道:“是林书兰的电话吗?还是我帮你接吧。”
慕私年完后,便伸手过来抢。乔薇慌了神,忙将手机用双手紧紧握住。他们争夺得激烈,可谁都没有发声。寂静的车厢内,只有手机在掌心里抖动的声音。
乔薇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要保护那支手机,她不敢想象,当林书兰听见慕私年的声音从话筒另一面透出时,会是怎样的惊惧,她心脏会遭受到怎样的伤害。
乔薇同样也知道,慕私年并没有用全力,他甚至只用了一只手来抢。可饶是如此,与他对抗的乔薇照旧累得精疲力竭,满额是汗。
她的刘海被汗贴在了光滑白皙的额头上,蔓延出了一股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娇媚。她双颊绯红,清澈的眼眸也因为这番争抢,而变得水雾蒙蒙。
慕私年的手在抢夺乔薇的手机,而眼神则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漆黑的眼眸,一点点地深了下去,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但乔薇却浑然未觉,此时的她只想抢回自己的手机。她低头,看见了慕私年手背上的伤痕。她什么也没想,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兽,不管不顾,用力地咬上了他的手背。
她咬得那么狠,唇间溢出了铁腥的气息。
这个举动发挥了作用,慕私年放开了她的手机。乔薇松了口气,正待庆幸,但这时,她发现自己所靠着的副驾驶座位被陡然放倒。
原来,慕私年放开手机,只是为了按下副驾驶座位调整的按钮。
乔薇随着座位倒了下去,她慌忙想要起身,可是为时已晚,他已经压了上来。
在昨晚,乔薇给慕私年开门时,她在想,如果慕私年强吻她,那她一定会咬上他的舌头。然而当这事真正发生时,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慕私年的侵略感是如此之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着唇。她只能严防死守,压根不能做任何的反抗。
乔薇的掌心里,那电话始终在震动着,那震动沿着手臂的经脉,敲击着心脏,让她感觉到疼痛。而乔薇的唇上,慕私年的唇在浅尝辄止,那温热潮湿也到达了她的心脏,让某种东西破土而出,同样也让她感觉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