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七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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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萧夙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文雁和文思把东西送了过来,一溜人进进出出搬了好一会儿才搬完,都快没地下脚了。

    居然比她的东西还多, 还什么给他留一半柜子, 留一半够他使的么,顾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缓神。

    “世子妃, 世子的日常之物皆在这里了,世子您看着办即可。”

    文雁和文思交代清楚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玛瑙看这二人容貌姣好、身姿曼妙, 丝毫不比她和珊瑚差,她便暗暗留了心,她们是在世子身边伺候,也不知是否已被收用过,昨日跟珊瑚的那些话,让她想了大半夜, 今日又见着文雁、文思二人, 更觉前途渺茫, 不提有个天仙似的世子妃在那摆着, 即便有机会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玛瑙之前想着,她和珊瑚也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 论起亲疏, 虽比不得珍珠, 但也比其他人近些, 若是世子妃有孕或是身体不适无法伺候世子,这时候不就用得着她们了么,总比把人推出去便宜了外人好,但是昨晚她站在世子妃身后, 世子爷看都没看她一眼,一下让她清醒了许多,即便是将来得了机会,不能让男人有几分怜惜,那还不是用过就扔,到时候可就两头都讨不了好了。

    珊瑚拉了拉玛瑙的袖子,这个时候愣什么神,没听到世子妃的吩咐么。

    顾宁命人把东西开,她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她走过去挨着瞧,这边是日常的衣物,那边是鞋袜,发冠玉带、玉佩香囊等物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连薰衣的香料也给她送来了,果真是对她委以重任,生怕她没事做。

    抬了抬手,顾宁吩咐道:“快收拾着吧,别在这儿摆着了。”

    珍珠等丫鬟迟疑地看向顾宁,世子的东西该怎么收拾,还得问一下世子妃的意思。

    几双眼睛看着她,顾宁做不成甩手掌柜了,只好领着人往里间里走。

    “把我的衣裳收到一边,中间隔一下,再把世子的衣物放进去。”必须要隔开,她和他薰衣的香料不一样,她可不想自己的衣裳沾上他的味儿。

    顾宁看着珍珠几人将萧夙的衣物往里放,她走过去,摸了摸那衣物上的绣纹,又拿起一件衣袍正着反着瞧了几眼,绣工好,衣料好,裁剪得也好,她将衣袍放了回去,算给哥哥也做上一件。

    东西不少,一股脑儿堆到屋子里,显得逼仄杂乱,她只叫人取了一部分,把剩余的东西都搬到了耳房,随用随取就是了。

    顾宁往内室扫了一圈,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若是细心些,又会发现处处都不一样,好像到处是他的痕迹。

    衣架上搭着他的衣袍,另一边则是她换下来的一件大红罗衫,因为是新婚,这两日天天都是穿红,这颜色鲜亮明艳又有些刺眼,让顾宁想起那晚她也是穿了这么一件薄衫子,被蹭了一身水,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洇成了深红。

    疾走几步,顾宁扯下罗衫,卷成一团快速地塞进了柜子。

    晚间,萧夙回来,睃巡了一眼,含笑道:“辛苦世子妃了。”

    顾宁自然要贤良淑德地来一句,“都是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他要真觉得她辛苦,就不会把事往她身上推,这话顾宁是不会的,一来这点儿事算不得什么,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自有人按着她的意思整理妥当,所以她还真不好意思承认这份辛苦,二来这也的确是她这个世子妃的分内之事,人家肯给她嫡妻的位置,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对方有所付出,她也得有点表示,不能光吃闲饭不干事。

    事理顾宁都明白,但落到实处,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要不怎么是“知易行难”呢,能做到知行合一的都是圣人,绝非她这等凡夫俗子可以达到的境界。

    萧夙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轻笑了一声。

    顾宁的耳朵动了一下,她自问这话虽然没多讨喜,但也是中规中矩,他这笑是何意,是好还是不好,直叫人费解。

    晚上萧夙没再让她饮茶,自个倚在榻上,饮着清茶看书,衣袍下一双长腿斜搭着,把她的位置都占了,留出那么一点空,她要是坐过去,腿都要贴着他的腿了。

    顾宁睇了他一眼,实话是有点来气,但这种事又没法计较,她转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没叫珍珠几个伺候,自己抬手将发饰一件件取下,素手轻抬,红袖垂腕,缎子似的乌发披于肩上,顾宁拿着梳子细细梳理,心想着以后她也拿几本书搁到内室里,省得这种时候无事可做。

    顾宁的动作极慢又极为认真,一下又一下,消磨了大半时光。

    各自洗漱之后,萧夙仍是独自睡去,他这态度叫顾宁如同踩在云彩里一般没着没落的,生怕一脚踩空。

    一日如此两日如此,再过三四日仍是如此,顾宁起初还绷着弦,后来就逐渐松懈了,枉费她一次次地做准备,原来他根本没这心思。她心里也是疑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想想,想他是不是因为她在那事上惹他不悦了,但依着他平时的样子也不像是恼了她。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直接问他,要让她问他为什么不跟她行周公之礼,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话回来,眼下的状态倒让顾宁挺舒适的,日子忽然归于了宁静,即使在永安侯府的时候她也没什么事,但那种清闲能磨得人发疯,她不停地忧虑焦灼,担心哪一日她忽然就被一顶轿抬了出去,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后来跟萧夙成婚,除去最初的忐忑,陈王府的日子却让顾宁生出几分尘埃落定的安适。

    凭着这一点,顾宁对萧夙是有几分感激的,至少他对她伸出了手,虽然一开始她并不想接受甚至是抗拒抵触,气得要死的时候也曾冒出过,谁都可以,唯独萧夙不行的念头,气归气,冷静之后,不还是乖乖嫁了。如今的日子,她不能昧着良心不好,因此她愿意学着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天气一日日转凉,眼看就要入冬,花园里银杏树的叶子被深秋的风染成了金黄。

    顾宁发现了一件事,萧夙有时候会在半夜里起身喝茶,还得要凉茶,之前她就提醒过他,但他不听她的。

    大半夜喝茶不好,又是放凉的茶,既伤脾胃又影响睡眠,顾宁弄不懂他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这个她管不着,她考虑的是怎么从这事上体现出她的贤良来,一次的失败不足以击到她,顾宁裹着被子开始琢磨了起来。

    这天夜里,顾宁在浴室待了半天才出来,萧夙已经睡下了,这几日皆是如此,起初他还等她出来,后来见她慢吞吞的一待就是大半天,他也不跟她耗着,径自睡去了。

    顾宁瞅了瞅他,轻轻地提起茶壶,搁到了床头边上,她看了又看,很是满意,虽然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想喝茶,但她每晚都备着,总有用得上的一天,也不用他当晚就发现,过段时间再发现,方能体现她的诚意。

    “还不上来。”

    萧夙突然出声,把顾宁吓了一跳,动作极轻地上了床。

    她一进来帐子里就弥漫开淡淡的暖香,萧夙撩起墨玉般的眼眸,瞥了她一眼,缓缓道:“身上抹什么了这么香?”

    顾宁正要躺下,轻声回道:“用了一点香膏。”

    见他不再什么,顾宁就躺了下去,她在被子底下悄悄地抬起手闻了闻,这香膏哪有什么香味,他是狗鼻子不成,如此想着,她还是决定换一种香膏用。

    夜色渐深。

    顾宁听身边有了响动,她头一次做这事居然就给碰着了,竖起了耳朵,多了几分期待。她做好事向来都是要求回报的,不求别的只要他记她个好,以后能和睦相处就行。

    萧夙看了看床头上的茶壶,又往帐子里瞥了一眼,“顾宁。”

    “嗯?”顾宁轻柔地应了一声。

    静了几息。

    他坐在床边,身影朦胧,淡声问道:“你晚上不睡觉么?”

    怎么是问这个,顾宁准备好的辞用不上了,有些失望,她抿了一下唇回道:“不是很困。”

    他问完她睡不睡觉竟然没别的话了,顾宁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他再开口,他给她的这个反应不太对,她气闷地想着,他平时不是挺会琢磨的么,怎么这次就看不出来了。

    顾宁觉得他呆笨,不能体会其意,萧夙却觉得她的心思偏得离谱,榆木脑袋不开窍。

    双方各自歇下不题。

    隔日,苏嬷嬷来见顾宁,要赶制冬衣,又带了裁缝来给她量体。

    世子的大婚其实是有些仓促了,谁都没想到世子会突然带人回来成婚,一接到消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为大婚忙碌了起来,紧赶慢赶才布置得差不多。

    忙完了大婚的事,天气冷了下来,苏嬷嬷没有顾宁的尺寸,这才赶紧叫裁缝来量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