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九十五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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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哪是为了金银之事闷闷不乐, 还不是因为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热的时候烦死个人,一味儿地来贴她, 恨不得缠做绞丝糖, 冷的时候又气死个人,把她抛到一边,理都不稀得理她。

    他若是心里不痛快, 她指定躲得远远的,怎会做那等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而且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不都依着他了。自那晚二人有过鱼水之欢,顾宁此前的心虚就跟着烟消云散了,连那事她也肯了,他还有什么道理来挑她的不是,可没成想她还体贴出错来了。

    顾宁埋怨萧夙的阴晴不定, 不好伺候, 但萧夙又如何告诉她, 不是她给得太多, 而是她给得不够,体贴不到正点上, 她那会儿故作贤惠, 颇有站着话不腰疼的意味, 她惹了火, 又不给灭,看着旁人烈火焚身,她还要走过来问一句,你为什么要玩火, 没把人气死都是好的。

    顾宁想要端庄,想要得体,想要一切她曾经羡慕又不可得的东西,可萧夙却偏要把她往那轻浮上拉,她当然是死活不肯跟他走。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烦扰,也从不认为那是个好事,甚至觉得萧夙对那事的兴致也太高了些,差不多就得了,怎么能没完没了呢。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事,向来做不到清楚明白,只能由身在其中的人去体会,这两人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热得像火,撞在一起,可不就呲呲地冒烟。

    此刻他来哄她,顾宁虽然仍是不悦,但也知道该就坡下驴,她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低声道:“给都给出去了,你又补给我算怎么回事,我才不是心疼银子。”

    萧夙将她轻揽入怀,锦袍与长裙相贴,他低了低头,贴在她的耳畔,温声道:“既不是为了银子,那是为何?”

    温热的气息扫得脖子发痒,顾宁侧了一下头,不太想跟他谈这些,拿开他的胳膊就要起身,“先用饭吧。”

    顾宁刚站起身,又被他拉了回去,身子失去平衡,她慌乱地伸手,想抓住点东西稳住身子,当他把她拉到他腿上的时候,她的手也恰好按了下去。

    萧夙闷哼一声,手臂不由得搂紧了几分,顾宁飞快地缩回手,攥成拳头紧紧地按在胸前,心口噗通噗通地跳,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她又是羞窘又是懊恼,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看也不看他,低着头去扯他的手臂,恼羞成怒地喊道:“你拉我做什么?”

    都怪他,都怪他,顾宁一边往外扯他的手臂一边挟私报复狠狠地扭了他几下。

    “别再乱动了。”萧夙喘了口气,语气很是无辜,“我都没怪你乱碰,你气什么。”

    顾宁气得心肝疼,“你怪得着我么,要不是你拉我,我能……”

    她看到他一副等她接着的样子,横了他一眼,把朱唇一抿,忽地撇开了头,云髻间珠钗闪着碎光,耳边水滴状的翠玉耳坠轻轻摇动。

    这一眼看得人心荡神飞,萧夙爱极了她这眉眼生动的爱娇模样,拨过她的脸来,亲了一口,含笑道:“连生气也这般好看。”

    顾宁张了张嘴,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萧夙把她圈在怀里,抬着她的下巴,低头去亲她,从她的鼻尖吻到她的唇,他一边轻啄着一边低语道:“看来是在生我的气。”

    顾宁的玉手轻抵在他的胸膛上,秀眉微蹙,并不言语。

    “别气坏了身子。”萧夙轻抚着她的脊背,一时想起那位孙大夫的所言,七情内伤,年纪轻轻便有“烈火烹油”之兆。他静静地看向顾宁,幽深的眼神直往人心里钻,她有何惶恐不安,有何悲痛哀怨,叫她如此日夜难安。

    顾宁被他看得不自在,心想他还不如继续亲呢,这样看着她,她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似的任他量。

    “今日喝药了么?”

    听萧夙这样,顾宁真怀疑他是在讽刺她有病,否则好端端的他为何要问她喝没喝药。她这番怀疑有理有据,绝不是随口污蔑他,他一贯爱这样讽刺人,以前没少嘲讽她。

    顾宁如此想着,还是问道:“什么药?”

    萧夙皱了一下眉,“孙大夫给你开的药你没喝?”

    “喝了。”

    萧夙盯着她不放,顾宁慢吞吞把话补完,“喝了两次。”

    萧夙冷笑了一声,其中一次还是他守着她喝的,合着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碰过。

    顾宁解释道:“那药苦得要命不,而且也没什么用嘛,晚上照样睡不着,还不如我自己做的安魂香管用。”

    “是啊,把自己迷晕了,能不管用么。”萧夙语气平淡。

    他话怎么这样不中听,什么迷晕,那分明是助眠的,不过是剂量大了些,顾宁深觉夏虫不可语冰,故此不与他争辩。

    萧夙把她放到榻上,起身走到外间,唤了珍珠几个丫鬟进前。

    顾宁好奇,便悄悄走近了些,隔着帘子听到萧夙那厮对她的丫鬟厉声道:“世子妃不知轻重,你们做丫鬟的就不知道规劝主子?她不喝药,你们就由着她胡闹?若是伺候人都伺候不好,留着你们有何用,王府里不养无用之人。”

    顾宁蹙了一下眉,他居然对她的丫鬟她不知轻重。

    “还不去熬药。”

    珍珠几个立马走了出去,走下石阶,几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惊惧未消,她们真没想到因为这件事会令世子发怒,世子妃无病无灾的,只是夜间难以入睡,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世子妃不想喝药,她们也没当回事。

    走远了些,玛瑙心里颤颤地道:“吓死我了,世子不会真要撵我们吧?”

    这温柔郎君一变脸瞬间成了玉面修罗,吓得人两腿发抖,大气都不敢喘。她那会儿还想找机会侍奉,亏着早就消了念头,世子一发怒,她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也没见世子如何疾言厉色,但就是有种莫名的威压,压得人战战兢兢,不寒而栗。

    珍珠亦是心有余悸,“姐不会撵我的。”

    珊瑚和玛瑙相互看了看,人家有情分,她们有什么。

    珊瑚催促道:“咱们还是快点把药熬好吧。”

    萧夙掀帘进来,顾宁道:“你吓唬她们做什么?”

    萧夙慢悠悠道:“谁吓唬她们,既然她们做不好,那就让能做好的来。”

    “我自己的丫鬟自己管。”顾宁觉得他有些题大做了,那药喝不喝有什么要紧的,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冲她的丫鬟发火,就是落她的面子。

    萧夙抬眸看她,“你倒是护上她们了,我难道不是为了你?”

    “我……”

    顾宁正欲开口,他抬了抬手断她的话,“算了,你一向没良心。”

    闻言,顾宁垂眸看着紫檀几怔怔出神,不知为何被他这句话搅得有些不是滋味,但要究其缘由她也弄不清楚,单因“良心”二字,似乎不足以令她心生波澜。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片刻。

    萧夙牵起她的手,把玩玉器般轻轻地摩挲,问道:“成日在竹园里待着会闷么?”

    顾宁摇了摇头,“习惯了。”

    萧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拉起了她,“先去用饭,一会儿再喝药。”

    顾宁跟他到外面用饭,那点莫名的心绪在心头萦绕不去,她迫切地想弄明白,又怎么也抓不到那个点。

    “再吃些。”萧夙对她的饭量直皱眉。

    顾宁道:“吃饱了,晚上不宜多吃。”

    听她谈养生,萧夙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跟她反着来,就是最好的养生之道。

    不多时,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光是闻着味儿,顾宁就有些受不了,之前在永安侯府喝了大半个月的汤药就把她喝怕了,如今又要她喝药,要是治不好,她还得一直喝下去不成。

    顾宁将心中疑惑问出,萧夙道:“先把剩下的几副药喝完再。”

    这话了跟没差不多,顾宁想了想道:“其实我晚上扰不到你,你要是起身,我也能服侍你。”

    没有必要非得给她治过来。

    萧夙淡淡道:“你想怎么服侍我?”

    一句话让顾宁乖乖地端起了药碗。

    夜里,她刚躺下,萧夙忽然掀开了她的被子。

    “你做什么?”顾宁揪着被子不放,“我还没……”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萧夙捏了捏她的手,眉头微挑,“撒手。”

    顾宁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被角让他揪了出去,他俯着身,衣襟敞开了几分,顾宁撇开头,他身上的清冽气息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她的脸上发烫,“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非要跟她挤到一块。

    萧夙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在她的颈间吸了一口气,“阿宁,我们话。”

    “什么?”顾宁往里挪了挪,挨到了床围,退无可退。

    萧夙的仰躺着,又把顾宁揽了过去,他沉吟片刻,“你喜欢什么。”

    顾宁被他这样揽着,只能靠在他身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将他的体温传了过来,她仰头撑了一会儿,脖子都酸了,还是靠了上去,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顾宁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她闭了闭眼,答道:“什么都不喜欢。”

    他的手在她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胭脂水粉不喜欢,绫罗绸缎不爱穿,头面珠宝不稀罕?”

    这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句句戳到了她的心坎上,谁不想把自己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她没兴致跟他谈这些俗气的喜好。

    她不话,萧夙捏了捏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我该送些布衣荆钗投其所好。”

    “……”顾宁看出来了,他就是闲着没事在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