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九十七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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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对上元节这个日子很是怵头, 别人都是热热闹闹地逛花灯,唯有她每年跟渡劫似的一步一个坎,不是这儿有点事就是那儿有点事, 依着她的经验, 这一天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安生地待在府里最好。

    思及此,顾宁神色迟疑地瞅了瞅萧夙, 暗自叹了口气,她这时候不去, 只怕又会扫了他的兴,虽她专爱做扫兴的事,但她也得看个眉眼高低,这会儿他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她何必要去触他的霉头,去就去吧, 她跟着紧些, 想来也没什么事。

    走到垂花门前, 萧夙忽然停住脚步朝顾宁看来, 她穿了件鹅黄缎面绣折枝梅花长袄,下面穿着一条嫩绿色的马面裙, 鲜妍柔媚至极, 仿佛一枝开在寒风中的迎春花, 叫人既惊艳于这抹柔艳又唯恐它禁不住严寒跌落枝头。

    见萧夙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 顾宁疑惑地歪了歪头,高挽的云髻上簪着金累丝垂珠凤钗,垂珠轻轻摇晃,“怎么了?”

    顾宁不由得低头去瞧, 她的衣着扮有什么不妥之处么,她又没穿红衣着紫裙,他在看什么。

    顾宁知道自己生得不错,但是她对于这份“不错”的理解远不如旁人来得深刻,她只往穿衣妆扮上想,却不曾想萧夙只是单纯地被她晃了一下眼。

    萧夙往她身上扫了扫就收回了视线,对珍珠吩咐道:“去给世子妃拿帷帽来。”

    “奴婢这就去。”珍珠急忙往回走。

    萧夙让其他人都退下,他侧过头来,牵起她的手,“去马车里等。”

    外头起了风,吹得她耳朵疼,听到他这样,顾宁自然无有不应,跟着他走了几步,她试探地道:“今夜有些冷,还要去逛么?”

    她已经委婉再委婉,萧夙瞥了她一眼,“你不想去?”

    被他这般直白地点明,倒叫顾宁不知怎么开口了,她见他神色淡淡,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违心地了句,“想去。”

    片刻后,珍珠取来帷帽,马车驶出了王府。

    马车里放了一个铜炉,里面燃着炭火,上面温着热水,随时可以提下壶来倒水沏茶,车内暖烘烘的,一坐上马车,萧夙给她塞了一个手炉。

    顾宁拢着手炉,心想他是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要不然怎能这般齐全。

    萧夙撩起衣袍,半蹲在铜炉前,将上面的铜壶提了下来,往里搁了几块银丝炭,顾宁正看着他忙活,忽然见他又抓起一把什么东西,全扔到了铜炉里,炉子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在后面没有看清,顾宁探了探头问道:“你往里面扔什么了?”

    萧夙侧了侧身,抬手往她怀里扔了一个。

    正好扔在了她的腿上,顾宁捏了起来,是颗圆滚滚的栗子,她握在手里,微微倾身往铜炉里瞧,“能熟么?我见人家炒栗子,好像不是这样往炉子里扔的。”

    萧夙挑眉道:“你会你来。”

    顾宁轻哼了一声,她就是会也不给他做。

    “哼什么,嗓子不舒服?”萧夙睨向她。

    顾宁抿了抿唇,就他耳朵尖。

    萧夙拿了一只杯子,倒上热水递给了她,“拿着。”

    顾宁接过来,喝了一口,她拢着手炉靠在车壁上,看着萧夙拿着一根铁签子拨着火炉里的栗子,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不似姑娘家的柔软娇嫩,但又有种不出的好看。

    不多时,顾宁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焦味,她赶紧推了他一把,“快点拿出来,都糊了!”

    闻到焦味就已经晚了,果不其然,十来个栗子烧成了一个个黑炭,竟无一幸免。

    萧夙皱着眉道:“烧得这样快。”

    顾宁拿起一旁的铁签子戳了戳,硬邦邦的,戳下来一些炭灰,她嘀咕道:“你笨死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往火里扔的,你看了吧,全烧成炭了。”

    萧夙捏了捏她的脸蛋,“你不做,还怨别人?”

    顾宁拂开他的手,“我可没怨你。”

    她坐了回去,继续抱起了她的手炉,眼睛往下一搭,看着脚下这一堆黑炭,越瞅越觉得好笑,他那么成竹在胸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有多会呢,叫她都不好意思去质疑他,结果烧出了一堆炭。

    顾宁撇过头,咬着唇忍笑。要是在没人的地方,她绝对要大笑三声,地上的黑炭她都想用帕子包一块回去以作留念,方便她随时拿出来回想一二,看萧夙的笑话可比那话本子有趣多了。

    萧夙将一块帕子沾湿,一边细致地擦手一边瞧着她发间微微晃动的垂珠。

    他眯了眯眼,“你侧着身子做什么?”

    “这样靠着舒服些。”顾宁不敢回头,怕他瞧出她在幸灾乐祸。

    可她不想回头不管用,萧夙一扔帕子,环过她的腰肢,把人搂了过来。

    “诶,你做什么?”顾宁倒在他的臂弯里,攥起拳在他的肩上捶了一下,推着他要起身。

    萧夙收紧了几分,牵了牵唇角,语气危险,“有这么好笑么?”

    “谁笑了。”顾宁才不会傻乎乎去承认,她笑了又怎么样,他又没看见。

    萧夙俯下身,黑眸映出她的娇颜,鼻尖几乎挨着她的鼻尖,“没笑脸怎么红了,唇怎么翘了?”

    车内燥热不已,顾宁歪了一下头,垂珠扫过雪腮,她轻声道:“你压着我裙子了。”

    萧夙低下头来,声音沙哑低沉,“回去赔给你。”

    他的吻落在她的粉颈上,灼热的温度让顾宁轻颤了一下,她里面穿了件立领的衫子,将纤细雪白的颈子遮了个严实,他的唇落在领口边沿,像是碰到了她的肌肤又像是吻在了衣领上。

    他抬头来寻她的朱唇,唇瓣甫一相触,马车也停了下来。

    余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到地方了。”

    顾宁身子一松,往后缩了缩,分开了相贴的唇,“下去吧。”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对她亲亲抱抱的,不过是唇贴着唇,还能上瘾么。

    萧夙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拉了起来。

    顾宁抚了抚衣裙,又抬手去摸自己的发髻,没有镜子可照,她也不知道乱没乱,摸着大概是没乱的。

    萧夙正要下去,顾宁抬头一瞥,急忙拉住了他,提醒道:“你嘴角上……”

    她今晚涂了口脂,他来亲她,被他沾去了点,唇角便多了一抹浅红,这要被别人看到,一猜就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萧夙曲起手指拭过唇角,轻笑道:“之前不是喜欢果香的,今日倒是换成玫瑰香了。”

    顾宁的脸上染开红晕,帕子朝他扔去,羞恼道:“你快擦干净!”

    萧夙捻起帕子,放入她的手里,弯起了唇,他一笑起来,墨玉般的眼眸便撇去了寒冰,多了些细碎的光,“你来给我擦。”

    顾宁捏紧了帕子,照着他的唇角狠狠地擦去。

    “你够了。”萧夙轻嘶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瞅着她来了句,“我早晚得被你气死。”

    巧的是顾宁也是这么想的,这两人也算有种心有灵犀了。

    萧夙从马车上下来,又来扶顾宁下车。

    今冬雪灾严重,顾宁还以为外面是一片萧条景象,却不想仍是游人如织,流光溢彩,虽不像京都那般盛景,也称得上十分热闹。

    “不是灾情严重,怎么瞧着没什么事的样子?”顾宁看着灯市里各色花灯,照得黑夜犹如白昼一般。

    “挨饿受冻的是那些贫苦人家,你瞧着对这些人可有妨碍?”

    顾宁看向往来之人,从他们的衣着扮便知是些富裕人家,对他们来顶多埋怨几句米贵薪少。

    “南市那边多得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没带你去罢了。”萧夙牵着她往前走。

    那种地方萧夙是不会带顾宁去的,外面涌来的一些流民聚集在那儿,若不是看管得严,早就闹起来了。

    萧夙在一个卖糖炒栗子摊位前停住,买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递给了顾宁。

    顾宁捏了一颗,上面开好了口,轻轻一剥就可以剥开,吃在嘴里软糯香甜,可比他做的黑炭球强上几百倍,不,这两者根本没法比。

    当顾宁又拿起一颗时,萧夙轻飘飘地道:“我买的栗子,自己还没吃上一口,你倒先吃上了。”

    顾宁脸上发烫,她还以为是给她的,原来是他想吃,让她拿着而已,面上挂不住,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给你!”

    谁稀罕吃他的破栗子。

    瞧瞧刚才还夸香甜软糯,此刻就成了破栗子了。

    萧夙接过来,剥开一颗栗子,笑着拿给了她,“你可真不禁逗。”

    顾宁什么也不吃了。

    她不吃,萧夙也不给她了,自己悠闲地剥着栗子吃。

    正走着,顾宁的胳膊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低头去瞧,发现地上有一个香囊,往左右睃巡,只见一个秀美可人的姑娘咬着唇往这边睇来,那叫一个欲还休。

    此情此景,与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那时她被萧夙这厮抱着招摇过市,当了一路的挡箭牌,一点没沾到他,全扔她身上了,还有差点扔她脸上的。

    顾宁憋了一口气,这些姑娘们要扔能不能扔准点,但凡眼神好点,手头准点,不定早就成事了。扔她身上做什么,她还能做主都给纳进来么!

    瞥了萧夙一眼,仗着戴了帷帽,顾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沾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