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一百一十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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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夙一离开, 府里便只剩下女眷,本就无聊的日子愈发没有了生气,这样的日子对顾宁来却是习以为常。她大部分时间待在屋里, 有时会在傍晚时分到园子里走走, 只是从来不去郑老夫人的椿萱堂,萧夙在府里时顾宁会跟着他去给郑老夫人问安,他不在府里, 她就没往椿萱堂踏过一步。

    入秋之后天气依然酷热难耐,夜里热得人睡不着觉, 像顾宁这样本就少眠的人更是睁眼到天明,晚上睡不着,白天又倦怠,此刻她正半躺在榻上,望着外头的荼靡架。

    几个丫鬟里只有珊瑚心细,比其他人考虑得多, 她想了半天, 对顾宁道:“世子妃, 您要不要去老夫人那里问个安?世子不在府里, 您要是一趟不去,只怕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人的名树的影。郑老夫人是世子的外祖母, 她们这会儿又是在郑家住着, 不昏定省也该多去走几趟, 看那素心姑娘, 可是天天在郑老夫人面前待着,不仅有了好名声,都成了半个主子了。

    世子妃要是不去,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少不了要闲话, 昨个她就听见有人拿素心姑娘跟世子妃做比较,什么世子妃长了一张天仙似的脸,但素心姑娘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听听这话,合着是世子妃就模样好看,比不上素心姑娘心地善良呗,听得她上火,世子妃如何是她们配的么,刚想几句,那两婆子看到她就立马走了,让她这口气堵着心里没撒出来。

    顾宁听着珊瑚的话,轻摇着扇子道:“就吧,只要别让我听到就行。”

    这就是不去的意思了,看着顾宁万事不放到心上的样子,珊瑚微微诧异。

    玛瑙嘟了嘟嘴,“不去就不去嘛,外头这么热,走一趟要出一身的汗,回来还要沐浴更衣,多累人啊,怎么比得上在屋里舒舒服服的。”

    每次去给郑老夫人请安,那老太太都不理世子妃,把世子妃当空气似的撂在一边,干嘛去受这个气。

    珊瑚看了玛瑙一眼,怎么越来越不动脑子了。

    珍珠把冰镇酸梅汤端给顾宁,转头跟珊瑚道:“世子妃这两日一直没睡好觉,还是让世子妃好好休息吧。”

    珊瑚被这两人噎住了,她劝世子妃去请安,成了折腾世子妃了。

    顾宁的视线扫过她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个人同时看向顾宁,顾宁笑得眉眼弯弯,不出的动人心弦。

    珊瑚脸颊微红。

    珍珠迷茫地去看玛瑙,这是笑什么?

    玛瑙耸了耸肩。

    椿萱堂内,周素心正伺候着郑老夫人用早饭,老人家年纪大了吃得清淡,清粥菜清爽开胃。

    郑老夫人没什么胃口,用了半碗粥就停下了,周素心将帕子递上去,忽然丫鬟进来通报孙妈妈来了。

    最近这一两年,郑老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有个头疼脑热,汤药不断,因为精神不济,就让周素心把府里的事情揽了过去。

    郑老夫人有意抬举周素心,那些婢仆也都尊着捧着,府里没什么大事,一些平常事,丫鬟婆子不会来扰老夫人,而是去知会周素心,这次孙妈妈找到椿萱堂来,那就明不是平常事。

    孙妈妈一进来对着郑老夫人和周素心行了一礼。

    郑老夫人看向前方,“发生什么事了?”

    孙妈妈一脸为难地道:“原本这事也没算惊扰老夫人,可事关世子妃,想着还是跟老夫人一声为好。”

    闻言,周素心微微一怔,不由得看了过去,听着孙妈妈继续道:“老夫人,世子妃每日都让人来取冰,前些日子还好,也不多拿,可这两日不停地让人来取冰,冰窖里的冰已经所剩无几,这样下去,连老夫人屋里的冰也没有了,只能到外面去买,如此一来所花费的银子就不是数目,所以还请老夫人拿个主意。”

    郑家以往只有郑老夫人和周素心在夏日用冰,郑老夫人的身体不能受凉,用的冰不多,所以府里采冰的下人也就偷了个懒,没有照着定下的量采,反正没人会去冰窖里瞧,即使素心姑娘去瞧了,多了少了她也看不出来。

    然而今年凑巧了,萧夙带着顾宁来住,多了一处用冰的地方,后来周素心将江心月带入府里,极为敬重优待,江夫子那边也没少了冰。各处都用,储存的量少,自然就不够用了,恰好这两日世子妃常来取冰,孙妈妈有了头,趁机将事情禀报了上去。

    孙妈妈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郑老夫人早对顾宁心有不满,只是一直引而不发,夙哥儿才离开两日她就先暴露了本性,如此娇纵挥霍,不识大体,怎能配得上夙哥儿!

    郑老夫人沉下了脸,“去把世子妃叫来。”

    ……

    来传话的丫鬟离开后,顾宁起身道:“给我更衣吧。”

    珊瑚仍在想着,郑老夫人突然叫世子妃过去是有什么事,那丫鬟只老夫人让世子妃过去,却没清缘由,让人禁不住地担忧。

    想到这儿,珊瑚抬头看向世子妃,只见她神色淡然,不以为意,让珊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顾宁把一个白釉盖盒开,指尖沾取少许口脂点在唇上,瞬间将唇瓣点染得娇艳欲滴,仿佛碾碎的花汁滴在了唇上,艳光逼人,璀璨生辉。

    她换了一件海棠红的对襟褙子,对着铜镜扶了一下发簪,不急不缓地出了门。

    周素心看到顾宁走进椿萱堂时,着实愣了愣,平日里只觉得世子妃仙姿玉貌,今日这身扮,又是瑰姿艳逸,灿如春华。

    郑老夫人皱了皱眉,顾宁上前请安。

    “坐吧。”

    顾宁在一张椅子上落座,弯起了唇,“不知外祖母叫阿宁来是有何事?”

    郑老夫人看向周素心,“素心你先下去。”

    对上郑老夫人的眼睛,周素心想起老祖宗跟她过的话,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口怦怦地跳动,她看了顾宁一眼。

    顾宁对她微微一笑,随即垂下了眼眸。

    周素心收回视线往外走去,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郑老夫人又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她和顾宁两人。

    “你和夙哥儿成婚已有一年,至今还没有身孕,光是无子这一条,就能让夙哥儿休了你。”

    顾宁捏了捏手,疼痛压着了那丝酸楚和难堪,即使对郑老夫人的话有所预料,她也没想到郑老夫人连几句客套话都懒得,一点都不给她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妻子,你也要大度些,为着子嗣着想,给夙哥儿纳一房妾,也好早日开枝散叶。”郑老夫人见顾宁始终不话,便有些微怒,但凡是个心胸宽广的,便是夙哥儿不,也该劝着他,哪像她这般仗着男人疼她就心安理得地不闻不问,“夙哥儿虽疼你,你也不要恃宠而骄。”

    原来她是恃宠而骄,顾宁抬眸看向郑老夫人,“老夫人可有人选了?”

    听她开口询问,郑老夫人的语气缓了下来,“素心就很好,与夙哥儿相识,模样性子都没得。”

    顾宁听得想笑,她都不知道郑老夫人对周素心是疼爱还是苛待,有正头娘子不做,要让她去给人做妾,明媒正娶,三媒六聘不好么,妾室连条红裙子都不能穿,何苦呢。

    “老夫人这话怎么不去跟夫君?”顾宁第一次唤萧夙夫君,心里有一点儿别扭,但看到郑老夫人的脸冷了下来,她便将那点别扭抛到了脑后,牵起了明媚的笑,“我想起来了,是夫君不答应,这可如何是好?他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老夫人连外孙的房里事也要管么?”

    顾宁的笑刺到了郑老夫人,郑老夫人气得手发抖,几十年都没人顶撞过她,却被顾宁讽刺插手别人房里的事,郑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你这个妒妇,夙哥儿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女人!”

    “可能是他眼瞎吧。”顾宁站起了身,直视着郑老夫人,“老夫人今日这话,我听明白了,不过是想让夫君纳周素心为妾,至于原因我也不问了,或许是因为子嗣,或许是您瞧不上我,都无所谓。今日我也把话明白,只要有我在一日,周素心就别想进门。”

    郑老夫人怒火冲天,抓起茶盏朝她掷去,顾宁躲了一下,仍被到了额头,茶盏在地上碎开,微烫的茶水沾湿脸颊和衣裳,顾宁抚了一下额头,转身向外面走去。

    听到屋里传出的动静,周素心正要去瞧一瞧,却见顾宁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那件海棠红的衣衫被水沾湿后变成了深红,头额有一块明显的红印子,周素心愣了一瞬,顾宁没有停留,与她擦身而过。

    “老祖宗!”周素心看到郑老夫人脸色铁青,呼吸急促,赶紧走了回去,“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郑老夫人喘着粗气道:“这样的女人如何能要,一定要让夙哥儿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