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第一百四十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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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只是睡了一觉, 外面的天都变了,萧夙登基称帝,而她也在昏睡中被册封皇后, 因为不曾参与其中, 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虽萧夙登上那个位子是或早或晚的事,但上辈子直到她死,萧夙都安安稳稳地当着他的太子, 这一次却是直接登基称帝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已成定局的事情, 顾宁没心思多想,让她忐忑不安的是,她这一睡究竟睡了多久。

    不一时,萧夙听到顾宁醒来的消息,疾步走了回来,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瞧瞧, 像是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够。

    顾宁拨开他的手, 不满地捂住脸, “干什么?”

    萧夙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坐到她身边,含着几分笑意道:“你够能睡的, 把朕的登基大典也错过了, 这也就罢了, 到封后大典时可不能再错过了。”

    他的语气轻松, 笑般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炫耀,还特地用了“朕”,顾宁听得好笑又觉得新鲜,不管他承不承认, 他总想跟她立一立夫主的威严,即使是低头服软也是因着妥协退让,并不愿意把脆弱的一面示人,或许在男人看来,在女人怀里讨安慰是极其没出息的,但女人往往会因为男人流露出的脆弱而心疼。

    至少顾宁就挺吃这一套的,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是她在意的,要不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就是头破血流地倒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感觉。仅仅是这一个前提就把绝大多数人卡在了外面,毕竟也没几个能让顾宁上心的人。

    每当顾宁想着自己可能是病入膏肓的时候,萧夙轻松的态度都让她觉得她不过是题大做,喝几副药就能好,被他影响的,顾宁都快对她那时不时昏倒的毛病习以为常了。

    顾宁不是第一次当皇后,但仍然生出了几分期待,她不是因为登上后位而欣喜,而是萧夙对她的心意,他愿意将这份荣耀给她,生同衾,死同穴,此后祸福同享,荣辱与共。

    在封后大典上,顾宁戴着九龙九凤冠身着礼服,一步步朝萧夙走去,她看着那个在高台上等着她的男人,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四周的一切皆是虚无,唯有他是真实的。

    顾宁生怕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但总算没出岔子,回宫的路上,她刚这般想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最后一眼她看到萧夙焦急地朝她奔来,顾宁想安慰他,让他不要着急,她睡一会儿就好。

    ……

    景元三年,初春。

    床帐之内,一个仙姿玉貌的美人安静地躺着,忽然这美人的手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顾宁翻了个身,身上腰酸背疼,这样的情况她几乎要习惯了,在封后大典之前,她动不动就昏过去,在床上躺久了,醒来就是浑身不舒服,这一次的情况严重些,她好像听到骨头响了,缓了一会儿,顾宁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人。”顾宁张嘴唤了一声,声如蚊呐,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微微诧异,用力地喊了一声,比刚才好了些。

    在如此安静的宫殿内,即使是这点细弱的声音也足以让那些训练有素的宫人听得清楚,主子有需要,他们却不能及时上前,这就是他们的过错,有能耐的人,连地上落一根绣花针都可以听到,不练就一身本事,如何出人头地。

    因此顾宁安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一个人也没过来,她忍着嗓子的疼痛,再次呼唤了两声,依然没有人回应,掀开帐子才发现这不是在凤仪宫,而是在承明殿,难怪她觉得这张床有些大。

    双腿从床上挪下来,踩到脚踏上,顾宁再次愣了一下,睃巡了一圈也没找到她的鞋子。

    不太高兴地嘟了嘟嘴,这就是不上心的表现,既没有宫人也没有鞋子,把她一个人往这儿一搁就不管了。

    闷闷地坐了一会儿,等身上有了些劲儿,顾宁光着雪白的玉足踩到了地上,烧着地龙倒也不凉,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萧夙,他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朱笔正在批折子。

    原来他在外面,那她喊了那么多声,他也不理她。

    “咳咳。”顾宁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笔尖微微一顿,萧夙抬眸看了她一眼,清隽的面容不带半分悲喜,轻飘飘地扫过去,无波无澜地收回了视线。

    顾宁心里蹭的一下窜出了火苗,往下压了压,颇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她醒来时,他对她可是嘘寒问暖,又亲又抱的,她表面嫌弃,心里却是喜欢他这样紧张她,甚至觉得没事晕几次也不错,可是谁成想他这么快就不耐烦了,这次居然直接把她当空气!

    她气不过地走到他面前,刚要开口控诉,眼睛一搭,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他可能是太忙了。

    顾宁没找到坐的地方,于是跟他挤了一下,坐在了他的身边,她拿眼一瞬不瞬地瞅着他,想让他理一理她,但是她挨着他坐得这么近,他也没往她身上瞥一眼。

    什么奏折看得这么入神?顾宁悄悄地扫过去,不瞧也就罢了,这一瞧顿时把她气得不轻。

    “不准!”刚册封了皇后,就广纳后宫,这不是欺负人么?!让她瞧瞧这是谁在背后挑拨人家夫妻的关系,这样的官员万万不可重用,不干好自己的事,光盯着人家的家事算怎么回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被萧夙的手挡着了,顾宁看不到是谁上的折子,她不甘心地盯着瞧,见他执朱笔,在上面御批了两个字“不准”。

    顾宁忽地嫣然而笑,倾斜的身子缓缓坐直,害羞地低着头揪衣带,细细的带子在葱白似的玉指上缠来绕去,宛如她此刻鹿乱撞的心,顾宁脸颊发烫,心里满是甜蜜。

    凭着这份甜蜜,她安稳地坐在一旁等他,可是这么多折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批完呢?顾宁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多折子?”

    那些人怎么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上折子,当地下了几场雨,刮了几次风也来上个折子汇报一下,也有那什么事没有,单纯想上个折子来请安的,要不就是长篇大论地来拍马屁,顾宁随便瞥了几眼都觉得闹心,一想到萧夙成天就看些这玩意儿,便心疼了起来。

    这要放到以前,顾宁哪会心疼他,指不定就在旁边看笑话,心里偷着乐,但此一时彼一时,自从心境转变后,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真是谁家的男人谁心疼,她过去没把他当自己的夫君,只考虑着她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和麻烦,如今想来,她对他是有些薄情。

    顾宁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温声细语道:“歇一会儿吧。”

    萧夙没有回应她,顾宁转头看向他冷峻的侧脸,曾经华贵俊雅的少年,经过岁月的陈酿,变得沉稳内敛,至高无上的权势让他年轻时盛气凌人的傲慢变为压人的气势,那是山川风骨、日月凝辉。

    这一刻顾宁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宰,从此抚度四方,福庇万疆,以垂万世之功。他身上的气度无疑是令人着迷的,但不知为何,顾宁觉得他变了许多,要是这个变化是潜移默化的,那倒没什么,可是她不过是睡了一觉,依着她的经验,撑破天也就六七日的工夫,他这样严肃冷漠,让她还有点不适应。

    顾宁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忙完了么?”

    要是忙完了,能不能理一理她。

    她不是想烦他,但是以往只要她在跟前,他的眼睛绝对会落在她的身上,可现在呢,他看了她一眼,就没往她身上扫第二眼,跟他话,他也不理她。

    萧夙放下了朱笔,顾宁脸上的笑容还未绽开,就见他起身往里间走去了。

    拉着他衣袖的手落了空,顾宁瞅了瞅自己的手,又抬头去瞧他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深吸了一口气,她绕过御案,追了过去。

    气势汹汹地掀帘而入,追着他走到了床边。

    “萧夙!你――”

    顾宁喊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萧夙坐在床边,抬手在枕头上方轻轻地抚着什么。

    他侧着头,眼睛凝视着枕上,缓缓地开口道:“阿宁,你怎么还不醒?”

    顾宁瞬间睁大了眼睛,她随着萧夙的目光看去,床上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但在萧夙眼中,那里的的确确是有人的,他微微失神地道:“你还要睡多久?外面的迎春花开了,娇嫩鲜妍,缀满枝头,那年上元节你也穿了那么一身衣裳,鹅黄缎面的长袄,绣着折枝梅花,下面穿着一条嫩绿色马面裙,像开在寒风中的迎春花,很是好看。”

    顾宁坐在脚踏上,水盈盈的眼眸望向他,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仰头道:“萧夙你看看我,我醒了,我真的醒了。”

    别这样,别这样。

    萧夙转头看向她,顾宁满心期待地看着他,还仰着头凑近了些,让他看个清楚,然而他看了她一会儿又移开了眼。

    顾宁愣住了,见他又深情地望向那个空床榻,她使劲儿拉他的胳膊,“萧夙,你在看什么呢?我就在这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