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天眼之后, 林卫民果然看到自家闺女身后，跟着一个怪眼熟的黑毛球。

    上次野山里黑，这黑毛球更是黑得和夜晚融为一体, 所以压根没看清楚。这会可不一样了, 大白天的, 能明显看出这黑毛球走过的地方，都留有一道淡淡的黑色粉末。

    “阿嚏！”林皮跟煤球凑得近了，冷不丁觉得吸了一鼻子灰，猛得了个喷嚏, 自己还没怎么着, 倒是把黑子和煤球吓了一大跳。

    煤球一脸谁都看不出的惊恐：……我身上的煤灰是不是不心攻击了神兽大人？

    黑子一脸怕被牵连的避嫌：……那啥，其实我跟这家伙也不怎么熟的, 神兽大人请你相信我！

    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个伙伴，林皮毫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头, 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她怎么会计较这种事, 她可稀罕煤球了，她都闻到这家伙身上散发出代表着‘钱’的味道了！

    作为最爱敛财的神兽, 她对能帮自己挣钱的所有东西都抱有最大的好感！

    林卫民对煤球更是一脸爱怜，从这一天起, 只要没事就跟在煤球屁股后头, 想看看它从哪儿能挖出煤炭来。

    “呜呜。”害羞的煤球对此简直紧张极了，每天躲躲藏藏, 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哭唧唧地到林皮面前去告状。

    “你也真是, 知道人家害羞，还老跟在后头讨人嫌！”吴艳萍被林皮指手画脚一阵咿咿呀呀之后，知道了丈夫最近做的好事, 哭笑不得地了他一顿。

    林卫民被老婆孩子集体鄙视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好，讪讪地给煤球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以后不敢了。”

    煤球哪儿敢接受神兽大人爸爸的道歉，迅速钻到了地里躲起来，这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因为林皮的保护，煤球又恢复了之前躲在林家当透明的生活。

    它在山林里一个人太久太久，已经忘了有朋友的感觉，野猪和林皮对它释放的善意让它不舍得离开这里，却又担心给朋友们添麻烦。

    煤球每天纠结着，总想着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然后……它忽然发现自己的朋友野猪，每天都暗搓搓地把从它身上掉下来的煤块收集起来，献宝似的交给林皮，换得神兽大人充满了祥瑞之气的温柔抚摸。

    煤球震惊了：……这不是会污染空气的垃圾吗？为什么神兽大人会喜欢？而且，而且……那个东西可是……

    对于煤球来，这些从它身体里排出的煤块，和它的‘便便’没有什么两样，这种污秽之物，怎么能献给神兽大人？？？

    妖生观受到严重击的煤球还没完全平静心情，又偶然间看到神兽大人的妈妈，十分珍惜地把一把细碎的煤块扔进灶台里，然后做出了一顿香喷喷的午饭。

    煤球惊呆了。

    它一直觉得这些黑块块又没用又麻烦又占地方，还会把所有靠近的东西变得脏兮兮，可是，可是，人类是怎么发现黑块块还有这么好的用法的？

    烧火做饭、取暖、烧土炕……眼看要冬天了，煤球看到林家人全都把这些黑块块当宝贝，神兽大人的爸爸甚至还专门去城里，去学一种叫什么制‘蜂窝煤’的方法。

    而最高兴的要数林伟和林超了，能烧火的材料里，麦秸秆只有收麦的时候能收集一部分，家里的柴火以前一直是由他们两个负责去野山外围捡的，如今有了源源不断的煤块，减轻了不少他俩的工作量，剩下来的时间都用来放羊喂鸡，就盼着过年的时候能好好吃肉。

    随着天气渐冷，煤球忽然成了林家最受欢迎的存在。

    虽然看不到它，但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黑块块都会第一时间被捡起来，全部都收集在后院的一个竹筐里面。

    煤球总觉得自己身后无时无刻都有人跟着，整颗球都不好了。

    还好，吴艳萍的饭馆总算要开业了，它趁机跟着神兽大人每天都去饭馆那边帮忙/捣乱/凑热闹，这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饭馆在三村交界的地方，紧挨着一条去县城的必经之路，虽然比不上县城里头，但位置已经算是不错，三个村子的人只要去出门，都要经过这里。

    而且吴艳萍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离家近，开饭馆也不耽误她照顾家里，毕竟皮还呢，离不开妈妈。

    ‘林记包子铺’是个平房，里面一大一两个房间，房间用来做厨房，大房间就是大堂了。

    林卫民找了腻子自己动手，亲自把里里外外重新粉刷了一遍，又找了工人把两个房间的墙了一半，中间镶成了玻璃。这样一来，从大堂里能看到干干净净的厨房，食客们吃着也放心。

    至于桌椅板凳，更是用不着别人动手，他自己就是个木匠，手艺在方圆百里可是一等一的，没啥的，全部由他一手包办了。

    就连招牌都是他亲自动手的，找了块结实的好木头，磨成平滑的、一点儿毛刺儿都没有的木板，再让人在上面写上‘林记包子铺’这五个大字，最后用黑色的油漆填进里头。

    写招牌也不用找别人，林福根就写得一手好字，连请人的钱也省了。

    等招牌做好了一看，原木色的木板，墨黑的毛笔字体，带着一种古朴稚拙的模样，竟然意外的好看。

    时隔一个多月，林卫民献宝似的把媳妇领过来，指了指已经放进相框里挂在显眼的墙上，新鲜出炉的营业执照，双手叉腰就等着挨夸。

    吴艳萍看着焕然一新的平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破烂、平平无奇的农村自建房呢，卫民不用她管，她还就真的没操心，谁知这一转眼，这竟然真的有个饭馆儿的模样了！还有营业执照！卫民啥时候去悄悄办好的？她咋一点儿都不知道？

    看着能干的丈夫，吴艳萍眼眶一红，在外头不好意思表示啥，只能带着感动悄悄捏了捏丈夫宽厚的手掌。

    被媳妇软和的手触碰，林卫民也是耳根子一红，老夫老妻的，竟然生出一些年轻时候的缱绻来。

    ……

    这个月初，林爱国找路子帮虎子转了学，每天骑自行车亲自接送他上下学。

    没几天，就遇到了一桩糟心事。

    他这几天早上送完虎子，一般都要去个几个老伙计商量开修车行的事儿，一帮子大男人也不差钱，往往中午就到国营饭店吃饭了。

    可那个胖婶服务员嫌他们吵得慌，明明有时候到得早，限量的烧鸡还没卖完，她却偏偏不卖给他们！要问，人家就直是给别人留的，早就给过钱了的！

    这年头服务员、供销社营业员都是牛哄哄的职业，欺负你就欺负你，一点儿理由都不需要找的。

    要林爱国在林家村大也是个村长，到哪儿都有人递烟的，即便年轻时候在汽车连，因为能帮人捎东西捎信儿，那也是人人捧着的存在，还真是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冤枉气了。

    可那几个老伙计跟他一样，家里都不在市里，大家一起到市里商量着办事，又要跑着找开修车行的地方，到了中午饭点儿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而但凡要吃饭，他们又没有在工厂里上班的亲戚，也没个食堂啥的，除了国营饭店，竟然还真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

    林爱国只得压着脾气，委委屈屈地点了二十个肉包子，跟三个老伙计一人五个，另外还有一大盆酸辣汤。

    “碰”“碰”几声闷响，胖大婶冷着脸，往桌上一扔盘子就算是上菜了，让几人本来就没消的火气更上一层楼。

    咬包子的时候林爱国犹自气得不轻，心要是有别的地方选，看老子还来受你这个冤枉气？

    “咳，味道还是不错，不然这顿饭吃的就不是饭，而是气了。”一位老伙计边咬包子边叹气。

    “出门在外，哪儿有不受气的，习惯就行了。要不……咱明天出来都带点吃的，还能省点粮票呢。”

    “带饭好啊，杂粮馒头玉米饼都行，再带个军用保温壶，里头灌点茶水，对付对付不就是一顿饭了？没必要天天吃这么好的。”年约四十、当年的‘王’如今已经是老王了，性子倒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乐观。

    他因着早年吃过苦，如今能有肉包子吃已经感觉是顶好的日子了，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一口一口吃得欢快，再加上呲溜呲溜一碗酸辣汤下肚，更是笑得跟过大年了一样。

    嘴里鼓鼓囊囊的，老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哎，起吃饭的地方，我今儿来的时候路过林哥他们村儿附近，发现路边新开了一家包子铺，叫什么林记的。”

    “林记包子铺？一听就是私营的，那能好吃吗？”一个老伙计面露不屑，“再，国营饭店虽然态度不好，可看看人家这大包子，料足面皮子发得也好，多实在！味道更是没得挑！”

    “就是，私营饭馆，那可不能去。虽然私营的不要粮票，可万一难吃的要死，钱也是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