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身相思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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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这坝沿村地处河道低洼之处,离龙山只不过几十里地。而这儿本有良田沃壤,奈何水患常常袭扰,这儿的村民多有逃离,如今所剩不多的都是些猎夫在此安家。他们自然无需担忧水患毁坏农田,反正男子们去山林捕猎,女人家们在门前随意耕作些田亩。有的收成就自家留用,若水患来临,他们便将捕获的猎物变卖换了米粮也能度日。

    哪怕只此十几户人家,寥寥炊烟起,平原山丘,一派落叶索寞的干枯景致。可,如此的枯萎时节,枯黄枯黄的枝叶、草木在庄禹眼中皆有些别致的恬静安然。

    留在坝沿村迟虎家中已然四日,加之来时昏迷不醒,总计七日。在迟虎的隐瞒之下,村人皆以为他庄禹是迟虎的远房表亲,就连告知庾胜知晓的不过都是龙山下来的英雄好汉,究竟姓何名谁暂且守密,亦未全数抖露。

    北风飕飗,眼见着盲云攒聚,怕是雨水就将来临。可如此凌兢,指不定便是会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呢!

    寒风之中,庄禹远望沃野千里,如此安然之所在,猎夫们安居乐业多好呀!

    近来,命迟虎打探消息得知官府放了一些龙山被掳的各位好汉,而更多的则受严刑拷打,斩首示众。不消,那些被释回的都是些烧火做饭的爨人,还有各好汉的家眷妇孺。鉴于此,庄禹愤恨自个无能为力去救出那些好兄弟,怪责自个贪念美色招致兄弟们的惨死。

    想及此,全数的怨恨唯有嵇浒乃至他最亲的家人和族人的死绝恐才能化解庄禹的怨气。

    天地苍茫,冷风狂驰。比之寒风更冷的内心如刀割、刺扎般痛彻。月余的今日,他愧疚的不再只有周兰儿了,亦对山寨上兄弟们惨死而无法谅解自个。

    果不其然,正待庄禹渊思之际,鸣雨来袭,随即那冰雹倾泻砸来。来不及逃遁,又着冰雹凶猛,他无奈只好双臂护向头顶,这才迈步速奔。

    雨水精湿了棉袄,他以极快的脚力奔向一避雨的山丘林密之中。哆哆嗦嗦,寒气侵身。好在,林密之间有这许多树木遮蔽,雨水打到庄禹身上遂减持七八成。

    眸光四扫,他想寻得最佳避雨之处,突兀间瞧见十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土包,上头密植树木,而目光下看,那儿仿似有个洞口。他不知为何如此,或许就如同龙山那处乃是人工凿挖而成。容不得多想,他急奔就去。

    洞内黑布隆冬,然,亦未瞧出不妥,想来能容下一人弓着身子入内,必定暗有乾坤。不清便是谁人在此挖掘而成的。

    自个可是大名鼎鼎的龙山寨主,这些奇奇怪怪往昔见着多了,遂他不必惧怕,从身旁折一枝条便探身入内,以作必须防备。

    不敢妄自揣测,走一步估算一步。洞中黯无光泽,却一缕缕温和之气萦来。他寒噤不歇,而后渐渐舒缓了几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鸣雨才有所减弱,豆大的冰雹才停泄。眸光外看,这天地之间依旧黯黩不明,盲云滚涌,树木摇撼。

    蓦地,他想起画舫沈覆的那夜;蓦地,他又想起周兰儿才做他新娘区区两月就惨死。

    一颦一笑,兰儿娇媚淑丽,琴棋书画无不精到。记起,某回打家劫舍之后,他觉着闲来无事便去瞧瞧秦淮风光。脚下湿滑,正是春雨绵绵之后的气爽人轻。又着吃了酒,飘飘然,缓步轻迈,眸光也毫无打家劫舍那会的狠戾。

    心下舒然,二十有六的年岁,从未与谁个女子有过牵连丝缠的,如今倒也想开了,不若就瞧瞧这儿最出名的第一美人---周兰儿究竟什么天仙模样。

    越行越美,仿似仙子对他柔媚巧笑。穿过一巷陌,锐耳听来断断续续的啼泣之声,顿时,他诧异,迈步赶去瞧个究竟。

    “姐,您不回去哪成啊?妈妈若亲自找着必定会严惩您的呀!”

    “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随之那啼泣之声再起。

    原来是某位姐在伤怀呀!庄禹提起胆识更前几步,果然,他就瞧见两位女子在阴暗之中藏匿。

    只听丫鬟再劝。“姐,万事总有个商量的余地,何必一怒之下逃走,且姐您一人能逃去何处?不若先个回去,求妈妈再斟酌一番,毕竟姐的头牌能耐暂且无人能及呀!”

    “闭嘴!月儿,瞧你急切的模样,枉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亏你还想把我往火坑里推,且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姐,哪对哪啊?月儿对姐的照庇从不敢忘怀,但您执意冒险逃遁,奴婢怕您被妈妈逮着了受罚才好意规劝的呀!”

    “够了,莫要当我髫龀儿,你早有心思让我去接客,而你则趁间邀功,而后便想取代我的位置。想我不曾保留,教习你懂了这些技艺,今个想来可悲啊!哼哼!日后你归你,我归我,咱们各分东西,你就回去告密我在这儿匿身好了。”

    听着主仆二人言,庄禹猜出大体,便是这所谓的姐乃是头回遭老鸨子逼着接客,她却誓死不从,遂逃来此处。那劝的丫鬟必定是贴身丫鬟,是故也跟着撵来至此。且一旁劝姐回去听从妈妈的示意接客呢!

    虽,庄禹从未近过女色,单凭他那一众兄弟总有人去寻花问柳,自然知道些青楼女子的秘辛。

    毋庸置疑,此刻,他猜出这位姐必定还是完璧之人,若今个从了妈妈,日后便会惨淡无疑,不准不死也会身染重疾,不得好下场。

    英雄气概暗自生成,庄禹打家劫舍,而后接济穷困庶民,理当不闻不问这些红粉俗世的,但他一转念,想想那些老鸨子逼迫良家女子跳入火坑就气恼不打一处来。

    “姐,别我今日瞒着妈妈,就算我肯让您逃去,那您又无活计本事,日后怎好安身?若在逃遁的路上遇上山贼歹人,您还不被活活逼死。”

    “胡扯,一派胡言,好你个刁钻的丫鬟,不侍奉待你不薄的主子,却包藏祸心,你是想死在此处是吧?”不等兰儿诘责贴身丫鬟,庄禹忍无可忍,兀地开口痛吓月儿。

    他这抗声惊呼立时便让兰儿与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欲再度逃脱。因着她们猜不出庄禹何人,来此何故?万一是妈妈派来的人就遭了。

    不过追撵一个巷道,庄禹便撵上了两位女子。“前方那位姐莫怕,我乃济贫救困的好人呀!”

    “好人?”兰儿边跑边听言,心扉思忖。也是,自个岂能跑得过身后的壮实男子?若他的确是妈妈派来的人,她今个就难逃劫数,若非,倒可听听这人意欲何为的辞了。

    停步,兰儿回面,清凌凌的双眸瞧去。

    然,月儿可惧怕着呢?她拽着兰儿的臂膀欲再度与她一道逃去。

    三两个劲步,庄禹近至二位女子家身后,一把就钳住月儿的臂膀,用力一推,那月儿便如弱不禁风的髫龀儿随即踉跄退步,倒地。

    幽幽的银月和那灯笼的暗华泄在周兰儿的韶颜之上,如此出乎意料,这女子竟貌若天仙,真真比之他内心渴慕的模糊美人儿还要美上许多。

    “姐你太美了”他不知如何话了。

    熏风和润,气若游丝,身轻体柔,若同飘然天地之间。花香蜂舞,采撷甘蜜,而他便是那一只寻得百花丛中最艳这朵花的蜜蜂。

    “啊!救命啊!”但听丫鬟扯开嗓子叫唤。

    不待庄禹上前动,周兰儿俯身立时柔荑便伸出阻在丫鬟的嘴上。“休要高声叫唤,惹得妈妈派人听了去,我还能逃脱吗?”

    丫鬟双眸悚惧,左右瞧看,一壁瞧向周兰儿,一壁又瞧向庄禹,她担忧庄禹再对她施以重伤及她。

    见姐亲自动阻止,庄禹便不再为难丫鬟,只狠戾地恫吓道:“若再不听姐的话,我就割下你的舌头,让你再敢嚼舌根,坏了姐出逃的好事!”

    “好事?”听来不过令人发笑而已。周兰儿凄惨一笑。玉泪来就来。收回柔荑,她一双柔荑便遮住韶颜啼泣了起来。“为何为何我的命这么苦?”

    “唉!”庄禹忧叹一声。“姐莫怕,我庄禹最恨歹人为非作恶,今个在此遇着姐有难,我庄禹必定拔刀相助,替你担忧。”

    “哦?壮士肯帮衬我这弱质女子?”周兰儿边啜泣边抬首问他。

    这绝美的容颜那么的凄苦,可怜,可惜。紧握双拳,健阔的庄禹得意地冷笑两声。“哼哼!我历来乐善助人,且不曾遇着谁人能为祸乡邻而不被我狠狠惩戒的。姐自可放心就好,我必定护你左右,姐想去哪我就安然无恙送你去哪。”

    “笑话,谁人都可夸下海口吗?想这位大哥看起来身子健阔,但我们那妈妈可是下人众,你以一敌十、抵百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吗?”一旁缓缓起身的丫鬟不屑地反诘他。

    庄禹一个侧颜,狠戾的眼神瞧去。“丫头片子,岂知我的本事?别你妈妈下十人,百人,就算千人、万人来此欲祸害这位姐,我都绝不惧怕,必定设法保姐安然脱身。”

    丫鬟没心思听他‘胡扯’遂依旧劝周兰儿:“姐,您瞧这人疯疯癫癫的话都能出,必定是放荡的歹人,只怕觊觎您的美色,对您图谋不轨,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向妈妈请罪才好啊!兴许妈妈还能从轻发落我们的出逃呢!”

    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这人看似健壮豪迈,可那话出口,着实令人嗤之以鼻呀!哪有以一敌千的法。莫非疯癫就是歹人。

    她正渊思之际,庄禹左脚一踏,狠狠地朝垂首犹豫的周兰儿言道:“好,既然你们不信我有本事,那就在此等候你们的妈妈带人来拿你们,而后瞧瞧我庄禹可是只会夸下海口的疯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