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惜别待来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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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来酒肆,庄禹早早赶来。他本意就在楼上雅间等候,孰料今次段虎兄弟先到一步却在等他了。

    推门而入,嵇浒立时起身,抱拳。“秦兄,快快入座。”

    庄禹回礼抱拳。“贤弟今个来此也太早了。哎呀!贤弟这身打扮倒有模有样。”

    坦然一笑,嵇浒取出黑面巾,中抖了抖。“秦兄你瞧,这个也备下了,待会就蒙上。”

    此时此刻,庄禹眼中所见的段虎兄弟那是一身夜行衣,乌黑乌黑的。中的黑巾一套整备。

    落座,伸示意段虎兄弟也坐下。待二人都坐定,庄禹即刻道出今夜暗查范门的细枝末节,一壁一壁摇头晃脑,似是对今夜范门一行定有收获。

    嵇浒只管颌首,倾听不插言。待秦龙大哥出精微细处及关联诸多事项全数后他才眉头一拧。“秦兄,至于官府那处容日后再细较,暂且先查探范门之内可留下不曾发觉的线索就好。赶明开春愚弟再来之时那襄龙教的任何微隐非得查个水落石出。适时而动,假使襄龙教恃主恣意,草菅人命,为害一方,我决计饶不得他们再胡作非为。”

    钱府尹尚未查出范门灭门案的来龙去脉,嵇浒心中有数,他对方才秦龙大哥要去官府暗查一则却个劝不急一时。自然,他不便此刻便宣露自个的真实身份,告知秦龙大哥自个早就去钱府尹---钱叔叔那查探过了。是故,真实身份怎个时道出就留待明年开春再打算吧!

    “若他们并未逾越,奉命行事,罪魁祸首便是七皇子呢?”庄禹双眸犀利,想从这位令他甚为赞赏的段虎兄弟面上寻出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来。

    “秦兄以为?难不成秦兄真个惧怕皇家皇子而枉顾是非曲直?”段虎巧言反问。

    是啊!三日前,庄禹就明过,七皇子的秘辛就让它成为秘辛,不该多问。想自个英雄人物,却在权势面前低头惧怕了。皇帝的子嗣又怎的,莫非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再个,若襄龙教擅自施恶,假传号令,害民更甚,难道也因着七皇子的缘故就置之不理,充耳不闻,随他作恶?

    段虎兄弟的话已然明了若襄龙教背着七皇子作恶的话他段虎兴许便会出。大仁大义之英雄气概果然没瞧错人。庄禹心下揆度一番,他有了定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古来有之,七皇子胆敢祸害民间,就算你我确实无可奈何,起码起码我们将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世总该可行呀!”

    拊掌噙笑,嵇浒心下也觉着自个没瞧错人,秦龙大哥除去武艺不俗,侠义心肠才令人敬佩。“既如此,那好,秦兄你我且速速用下这些,一会就潜去不知几多的危险之地。”

    商略妥当,二人只管亟亟用晚膳,随后便赶至贴了封条的范门之外。

    近来天公作美,一场素雪之后,日日暖阳和温,夜夜太阴清莹。

    范家挨着城郭边旁,也算作郊野,此处并不荒凉罢了。

    算来,范家倒有几个钱银,富庶人家。门前一对石狮在清莹的月色之下尚能观见几分雄伟,张牙吐舌。

    庄禹肘戳了戳嵇浒。“贤弟,一会从门旁那颗老松树上去入府,记得心为上,时时应变,稍有不明断然不能贸然前去。”

    “秦兄放心吧!愚弟无惧,若有劲敌环伺,那愚弟今夜也只会大开杀戒。”言罢,嵇浒撇嘴一笑,而后眸光清亮,颌首定定心绪,取出黑巾蒙面,系好系带,碎步,悄悄然便先头前去。

    庄禹预感不安,还想多言几句,瞧见段虎兄弟已然迈步他也就打消惧念,扶腰间软剑,鼻息出气,而后双拳一握,双脚移动,他随段虎之后朝门前那颗老松树也赶去了。

    无甚响动,死寂一片。二人各自先后入了范府之中这才左右分列,相视一番,又颌首默言。庄禹按软剑随时待用,而嵇浒则索性拔出利剑,晃眼的银芒射出杀无赦的冷厉。

    周遭都得留意,二人亦双眸不再交汇,朝向的边边角角和四方左右前后探看,不留一丝一毫大意。

    这许久日子过去,府上的体骸虽全数被官府殓葬深埋,但赤臭之气味仍然不绝,清莹的月色尚能照见血迹斑斑遗留。

    二人分头行事,这儿廊庑相连,推门进入亦分别取出火折子燃着。

    真乃一团糟哉!可见歹人杀了府上人后也将府上的厢房都搅乱一气,莫不是为了钱银,翻箱倒柜皆不放过。

    嵇浒双眸扫视厢房四周还有地上凌乱的物什,挨件细瞧,也没甚可寻的。随时防备,因着他二人来此故意宣露,一则在府上遍寻一番可有发现、再则就是与歹人相接,趁间触到襄龙教神秘棱角。

    阒然无杂声,唯有游风微微之弱音,仿似春回之夜阑,却个寒气仍侵身。香醪正好,四肢有力,血流含温。

    一连寻看几间厢房都无果,嵇浒朝向主家卧房窜去。轻启慢合,唯心翼翼不令房门响动。火折子照去的地方同是凌乱,连床榻都遭歹人挪移散架。摇摇头,吁叹,嵇浒想不到这若乃襄龙教众所为那这襄龙教该是多般贪得无厌呀!

    求隐只想怕是难有收获了,嵇浒翻找一通便去开那房门,他一人来此久了心下挂念,欲瞧瞧秦龙大哥那方会否有些微线索的。

    脚步才迈,未至门前,忽的一阵狂风刮来,房门自个打开,屋外兀地立着两道人影。双眸定定,瞧看谁个来人,如何扮相。

    那二人身着夜行服,与嵇浒装扮无二。不见面目,但各个双眸如光耀的圆珠,闪出的都是冷彻的寒芒。

    也不言语,二人步调一致,方迈,顺后一窜,再个各自取出后背藏匿的利刀。两束清辉晃动叠越,须臾间也近到嵇浒身旁。

    终于还是来了,嵇浒等的便是这一刻。他身不动,面无惧,眸光紧盯来者的两件兵器,利剑本在,一扬、格挡,“锵锵”两声那二人的利刀便被挡去。

    震了震,二人互视一眼,情知此人有些本事,不能瞧,故左边那黑衣人才启口。“大胆毛贼,因何夜潜范家,图谋是何?”

    嵇浒冷哼一声。“不知二位尊家什么来路?范门七十五口性命无一得存,你们却若鬼魅一般留在此处作甚?”

    “哼哼!既知范门无一人存活如同地狱之地你还有胆闯入,怕是有心在我二人身上吧?”方才那左边黑衣人再道。

    “不错,爷今夜冒死潜入无非就是要揭开灭了范家贼子的面纱,瞧见你们的真容,是谁个来路。”嵇浒利剑在晃荡胸襟前。

    二人交头嘀咕,晷刻,那黑衣人言:“既是有心人,也罢!若你想知其间原委就使银子吧!兴许我们也能让你知道一二或是全部。”

    “这怎解?一二亦或全部?莫非要看我出银子的多寡?”嵇浒自然心想猜测。

    “非痴愚之人一听便知,好!也无需藏掖。我们的消息三千纹银起步得一成消息,三万两纹银则十成消息尽皆奉出,绝无欺诈。尊客回去斟酌一番,不必久留了,我等也就此拜别。年关将至,三月为限,若迟延送来银两则另做加估。”

    还三月为限?延期加估?天大的笑话,这二人诡诡秘秘,又似胡言乱语,嵇浒恨不能狠狠诘责一番,因着不明其二人来头遂压制怒火又道:“三万两纹银,二位道是我家有金山银山吗?今日既来无非便要揭露尔等,爷非得瞧瞧你襄龙教教主到底怎个来头,否则,尔等休想安然离开。”

    “尊客若肯使出银子必定能见着你想见的人。旁个念头劝君莫想。你是拦不住我二人离开的。”言罢,那二黑衣人便转身大摇大摆欲出屋。

    嵇浒怎会错过时,蹲腿一窜,利剑劈砍,若飘荡的银花剑气飞舞直朝二人杀去。

    二人不敢视,情知这人有些本事,不同往时官府皂隶等宵之辈的贸然潜入,他们当用心对付。一转身,二人闪去两旁,剑气破风而来,交斗之声破了阒然之夜。

    三五十回合竟不分强弱,嵇浒心底才暗暗佩服;需知那二人也适时眸光交错,算是对同他们一般夜行衣着身的男子不敢大意,时时变幻招法,既攻兼防,剑花抖闪,煞是慎重。

    “尊客停,若再执迷不悟,我等援便来,你一人之力可对付得了我方十人的夹攻?”

    嵇浒剑停胸襟,双眸死死瞪着那二人。“岂知我就一人来此?”

    “你那同伙怕是进不得此屋,四处晃荡连你与我二人交都未发觉,不信,待会你去问问他自然知晓。”二人话间交头嘀咕两句,趁嵇浒思忖分神之际一道光影移挪遁身无踪了。

    着实怪异,嵇浒岂会料及今夜遇此二人?出了门外,四处扫看,果然,一厢房有星星点点火光摇曳,他迈步长跨便赶至。确实不假,秦龙大哥还在细细查看蛛丝马迹,希冀寻出线索呢!

    “贤弟来了啊,可查出什么陈迹?”庄禹警觉地转身瞧见段虎兄弟。

    “秦兄就没听到任何动静?”嵇浒除去黑面巾话。

    那哪能听见呀?庄禹不明就里遂眨了眨圆睁的双眸。摇摇头,杜口未言。

    看来真个遇着厉害角色了,嵇浒一程杀伐打算的激昂决心兀地颓丧了七八成。

    蹴蹀来回,吁叹沮气。难道预谋年关前替钱府尹探查出范门一案就此无着?襄龙教却倒藏龙卧虎?他与秦龙大哥这般本事都无法探及襄龙教棱角?

    踌躇满志,这会只差心灰意冷,但也心有不甘。嵇浒再无视襄龙教之理,与秦龙大哥就此罢了,再寻恐一无所获,还得细细商略个得法的高招,倘或襄龙教见钱眼开的主,这三万两纹银如何筹得?

    “贤弟怎的了?因何郁郁不快?”庄禹灭了火星,与他闲叙。